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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样子悠闲之极,哪像是正要与人作生死搏斗之人?就眼在散步吟诗的文人一样,全然没有防护到身后的空门。
“拳剑双绝”曾云鹤乃是武当高徒,拳剑两道确有独到的功夫,与“九头金狮”顾扬武是忘年之交。
这次金狮镖局承保一椿数额很大的珠宝从北京到杭州,客人所出的保镖费用很高,“九头金狮”顾扬武需要坐镇北京,唯恐顾子奇经验不够,这才把曾云鹤请来相助。
他的江湖经验较之顾子奇丰富得多了,一见金白羽缓步行出舱外,全然没有防备身后的空门,心头的警戒之念更加提高,生恐对方会有什么特殊的杀手。
他脸色凝重,右手按在剑柄之上,斜侧着身子,抢在顾子奇的前面,跟在金白羽的身后,走出了舱门。
顾子奇望见金白羽摆出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恨不得拔剑将他的背心开个洞。
然而,在白冷秋的面前,像这从人背后偷袭的卑鄙行为,他是绝对不敢施展出来。
他向白冷秋抱了抱拳道:“白姑娘,请你稍候片刻,当可见到在下效当年关云长温酒斩颜良之壮举……”白冷秋拾起头来道:“顾公子,不知你愿不愿意听贱妾一言?”
顾子奇道:“有什么事,姑娘请说就是了!”
白冷秋道:“公子年纪很轻,犹有远大前程,又何苦送命于此?依贱妾之见,还是速速离此吧!”
顾子奇还以为白冷秋是要替金白羽求情,心里正充满了酸溜溜的感觉,哪知听到的却是一句反话。
顿时,他的心中怒火与妒火交燃而起,俊秀的脸孔都已变了形。
他沉声道:“白姑娘,单凭你这句话,我今天就非杀了他不可!”
他紧了紧手里的长剑,气冲冲的走到舱外。
在船板之上,金白羽和曾云鹤两人正相隔八尺,凝目相望,曾云鹤摆出了武当长拳的架式,凝神静气的准备着出手。
顾子奇见金白羽依然气定神闲的站着,冰冷有如石块刻成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若非他身上的那袭青袍在夜里不住飘动,真会使人误会他并非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尊石像。
顾子奇满腔怒气的走出舱门,一见金白羽这副冷静沉肃,屹立如山的神态,激动的情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的骄傲放纵,固然是仗著“九头金狮”顾扬武的威名,其实本身的武功造诣,却也并非寻常的武林人士所能相比。
在他冲动的时候,他可能胡作非为,意气行事,但是等他冷静下来时,他便要慎重考虑一下后果了。
当他想到金白羽那悄如鬼魅的身法,和方才对付太行五虎时的两招又狠又快的杀手时,他的心里禁不住一阵惊凛。
他默然立在舱门暗暗思忖道:“这次爹爹托我这重责,保了那么巨额的一趟珠宝,从北京到杭州去,临行前还叮属过我,要特别慎重,千万不可多惹是非,偏偏吴勇这厮……”他的心中萌起了后悔之意,正在暗忖之际,突然觉得一股森寒的杀气涌了过来。
目光一闪,他已见到曾云鹤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不知何时已拔出了长剑,斜斜指着金白羽。
从他微微颤动的长剑上,可以看出他把整个的精神凝注在剥上,等待的就是拚命的一击。
第五回青衣修罗
顾子奇深知曾云鹤的武功,见他从空拳赤手下,突然拔出长剑,不由得既吃惊又高兴。
他所吃惊的是以曾云鹤的武功造诣和江湖的声名,面对那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青衣人,竟然摆好了拳法架式,无法施出一招,逼得非要拔剑不可。
由此可以见到那青衣人的一身武功的确莫测高深,难以抵挡。
然而他同时也晓得曾云鹤出身武当,为当今武当派俗家弟子中剑法最高的人。
武当以内功气脉悠长与剑法深邃精博而传诵于世,在九大门派中,乃是跟少林同执武林的牛耳,居于四大剑派之首席。
曾云鹤出身武当,在剑法上自然有独到的功夫,只要他肯拔剑,大概那年纪轻轻的青衣人定然难过此劫。
顾子奇扬起了笑意,忖道:“这小子身法再怪,功夫再好,他的年龄到底还轻,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剑,在剑法上的造诣也比不过练剑多年的曾先生……”他想到这里,觉得心上的压力减低不少,已可以分神四处顾盼。
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来时听到的画舫乐声早已经消逝,许多原先泊在岸边的画舫都划到河心下锚,岸上靠近竹棚之处,一片黑压压的,许多人站在棚边向这边望来。
他的目光仅是朝远处望了一下,便收转回来。
因为他发现曾云鹤,立刻便看到那声名赫赫的武当高手,额头上竟不晓得为何冒出了汗珠。
心头一凛,他跨前一步,道:“曾先生,你……”曾云鹤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收回了斜扬的剑诀,让左手平置胸口,沉声道:“尊驾武功惊人,区区深为佩服,不知尊驾贵姓大名?也好容区区记在心头,他日有缘,当再领敦尊驾高招。”
他自出舱之后,便一直与金白羽对峙着,不像顾子奇那样能置身远处,是以尝到了有生以来从未尝过的滋味。
他方才摆出了举式,本想将金白羽伤于拳下,以消心头之恨。
哪知金白羽峙立如山,看似全无防备,其实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空隙可以容他出手攻入。
他一连换了几个手法,不但无法展开攻势,反而觉得对方的气势愈来愈强韧,有似一堵无形的铁墙,暗暗的涌了过来。
在这种情形下,他逼得只好拔出长剑来,抵御那股无形的压力,企图从对方忍耐不住,抢先出手的情形下,取得一线先机,削减那份无形的压力。
武当剑法乃是内家的剑法,讲究的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也就是一种上乘的忍耐功夫,是要等到敌方忍耐不住,抢先进攻,才从其中破隙乘机,置敌于死。
因为任何一种招式,都有其破绽所在,尤其在动的时候,这个破绽便会显露出来,变成致命的弱点,曾云鹤就是等待着这个机会的到来,才持剑未动。
然而金白羽的年纪比他轻得多,忍耐的功夫,却远远超出他的想像之外,虽是眼见他手持长剑,却依然屹立不动。
那股无形的气势,随着两人对峙的时间愈长,渐渐的愈是强韧,到了后来,又跟方才一样,逼得他有一种有气都难喘的感觉。
他眼见情势对自己愈来愈是不利,所以才退了一步,说出那等话来。
在他的身分说来,他那句话很明白的表示自己并非对方的敌手,愿意就此罢手,将这件事留待他日解决。
岂知金白羽却是根本不卖他的账,对于他的话,完全不作表示。
曾云鹤脸上神色一变,心底仿佛被对方重重的戮了一刀,使他的自尊受到了最重的伤害。
他只觉胸中的怒火焚烧,热血沸腾,再也无法忍耐。
不过他在盛怒之下,却也明白自己此时若是贸然进攻,很可能露出了武当剑法的弱点,招致杀身之害,因而他并没有贸然出剑。
就在此时,他只听金白羽沉声道:“你既是这么说,我也不为已甚,你们把剑留下走吧!”
曾云鹤倏然发现金白羽在说话之时,身外所受的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经消失。
他等了许久,都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如今在盛怒之下,眼见对方全无防范之意,岂能就此轻易放过?
但听他倏然大喝一声,舞起一幢剑光,连人带剑,平贴船板,急跃而去。
有似一道光晕突然爆裂开来,他在攻到金白羽身前之时,剑刃成双道,将对方胸前的几处死穴一齐罩祝他这下突下杀手,所施的乃是武当剑法中攻势最强的“乱披风剑法”,招招相叠,直如长江大河般汹涌而至,使人无法阻遏。
他自己晓得这式剑法的厉害之处,再加上盛怒之下,气势极为雄浑,依他的想法,此刻就算对方的武功较自己要高一成,也无法逃避得了。
就算金白羽能够逃过第一剑,紧跟在后面的招招杀手,将使他的气势愈凝愈强,他会居于先机中,置对方于必死之地。
谁知金白羽的武功高出他所想像之外,身法之奇,尤其不可思议,在这么炽密的剑光之下,依然能够闪避开去。
剑光闪烁,白虹千条,在淡淡的灯光映照下,一条青色人影飘飞而起,金白羽竟在剑尖触体的刹那,飞闪掠开。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身法,整个身躯仿佛是粘在曾云鹤剑尖上的一片树叶,在炽盛的剑光下飞舞着……顾子奇置身局外,看得清楚,不由他骇然大惊,弄不清楚金白羽施的是什么身法,竟似一片树叶在狂风中飞舞,像曾云鹤那种泼辣的剑法都无法伤得了他。
他在惊凛之际,正在犹疑看是否要挺剑上去,助曾云鹤一臂之力,已见到翻卷的剑光倏然—变,从强厉之极的攻势,改为守势。
这显然是曾云鹤在抢攻无效之后,逼不得已,才改为守势,想要看出对方施用什么身法,好改变剑路。
哪知就在曾云鹤剑路一变,从攻势换为守势的刹那,顾子奇只见金白羽青袍飞扬,不知他从什么地方取出一枝已断去一截剑刃的短剑。
那枝断剑发出一道青色的光华,从白虹里突破而入,将一幢剑幕绞碎,跟着便是一声惨叫,曾云鹤已浴血倒下。
从金白羽取出那枝断剑,直到曾云鹤倒地,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工夫,顾子奇若非亲眼看见,只怕也不会相信名满江湖的“拳剑双绝”曾云鹤竟是那等的不堪一击,就如一个稻草人,遇到一阵强风,便仆倒地上。
他在震愕之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摇了下头,凝神望去,只见金白羽满脸寒霜,手持断剑站立船头,曾云鹤却倒在他身前不远的船板上。
他被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吓得都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就在这时,他见到倒在船板上,满身浴着鲜血的曾云鹤从血中撑起了身,哑声道:“朋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青衣修罗……”金白羽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闻声微微颔首,道:“江湖上是有人这么称呼我!”
曾云鹤枯涩地笑一下喘着气道:“遇到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