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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胆小的人早就逃了个无影无踪,留下来死撑的人不多,这些为钱而卖命的人,能胜不能败,败则一哄而散。
血腥中人欲呕,遍地尸骸,未死的人发出凄厉的叫号,伤势不大重的人连滚带爬向外逃。
一锤击毙殿门前的一个人,他狂野地转身准备回头冲刺,身后跟来的两个人惊恐地急退,失去接斗的勇气,被他狰狞的雷神面孔吓坏了。
他不再快速冲刺,也乘机调和先天真气。
只有五个能站立与他面面相对的人,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雷神形象极为令人恐怖,简直就是妖魔鬼怪的化身,胆气不够的人必定魂飞魄散。
“你……你好残……忍……”那位相貌威猛,手中有一把重家伙盘龙护手钩的中年人,咬牙切齿厉叫:“天地……不……容……”
“你们杀的人有多少?”他用字正腔圆的官话沉声问:“我杀的人手中有刀剑,他们杀我的机会有一半。而你们所杀的,却是羔羊似的可怜虫。”
“你到底是谁……”
“旱天雷。”
“你……”
“江洋大盗旱天雷,今晚抢劫这座用江南人的血汗,甚至用他们的性命,所建造的奸臣国贼祠。”
“你这无法无天……”
“去你娘的混帐!你们才是无法无天的毒蛇猛兽,不杀光你们决不罢休,杀!”
最后一个杀字有如乍雷,声出人已扑上了。
“铮!”护手钩架住了天雷钻,雷锤同时光临对方的顶门,快逾电光石火。
那人扭头躲闪,噗一声锤左肩,骨折肉陷,胸骨下沉。
天雷钻斜掠,从另一人的右胁下贯入。
一照面便倒了两个,势如摧枯拉朽。
另三人魂飞魄散,向外飞逃。
“砰砰……”他一锤砸在巨大的铁叶门上,火星飞溅,铁门连动也不动。
左侧门踱出背系雁翎刀的费文裕,从容跨过一具具尸骸走近。
“我来晚了一步,所以袖手旁观。”费文裕说:“一看便知道用不着我插手了,你的杀孽比我更重。”
“被我料中了?”旱天雷问。
“不错。”
“结果如何?”
“船上有弩,有九龙筒,四十余个水贼,死掉了一半以上,毫无希望。”费文裕苦笑:“早知生死一笔那混蛋如此阴险,应该阻止水贼们送死的。”
“那我就不能乘机前来提早下手啦!”旱天雷从八宝囊中,取出一串大号钥匙。
“能开启吗?”费文裕问。
两只巨铁环,扣着一只巨型的三十斤大将军如意形大锁,用巨斧拼命砍,也休想破坏这种巨锁。
“在木渎镇王家锁铺混了几天,为的就是这前后两把巨锁。”旱天雷长叹一声:“没料到葬送了浩园一家十六口,我好难过。”
“那不是你的错,兄弟。”费文裕正色说:“你也用这种话来劝过我,你自己怎么反而想不开?我们都喜欢自责自怜,日后……去他的日后,动手吧!”
大殿是前后外锁的,偏殿的大铁门则是内闩,夜间不许有人在内逗留,所有的灯笼都是长明灯,每根烛皆粗如鸭卵,整座大殿光亮如昼。
扭断木像的头,取出里面的珍宝,几颗翡翠大如鸡卵,灯火下光芒四射。
取掉衣袍手脚的珍饰,用刀开膛破肚,里面的珍珠玛瑙、各式宝石、金银雕饰、玉雕……用一只大袋盛装,重量足有百斤之多,价值连城。
临行,两人把大殿偏殿的神龛、香案、法器、供具……打得稀烂。与真人一般大的魏奸檀香木像,被打得碎成无数片屑。
全城大搜捕,搜捕大盗旱天雷。
毛巡抚急得屁滚尿流,把飞天豹子逼得几乎要发疯,捕盗追赃显然无望,旱天雷可能已远出千里外了,想搜捕也力不从心。
旱天雷抢劫河间肃宁魏奸故里的生祠,劫去了百万珠宝,魏奸出动了两厂一卫的大队精英,高手齐出搜遍天下,勒令各地官府搜捕,也劳而无功,劳师动众元气大伤,最后不得不承认无望而不了了之。
毛巡抚可做的事,是严办守祠的人,虚张声势大索城内外,十万火急征调工匠重建大殿,另雕魏奸的檀香木坐像,也乘机向市民勒捐索献,闹了个满城风雨。李太监不敢回苏州,杭州的魏奸生祠警卫,增加了三倍人手,生祠附近一里以内的民宅全部拆毁,以免有歹徒匿伏,巳牌前申牌后,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府城内公人满街,连一些本城的地棍,也躲到城外避风头,没人再敢冒险在城内活动了。
姬玄华仍然落脚在枫桥镇,他无意秘密藏匿,反正目下满城风雨,所有的三家走狗,皆在装模作样搜捕大盗旱天雷,不再有人在他身上费工夫。
他仍然住在镇郊那家农舍里,很少逗留,神出鬼没来去速度甚快,避免被人有效地盯梢跟踪。有时在镇中进食,喝酒品茗显得悠闲,似乎他忘了讨债的事。讨债必须勤快,悠闲是讨不到债的,因此三家走狗都心中明白,他不讨则已,讨则行动必定雷霆万钧,必须经常派人留意他的动静,以免措手不及。
午后不久,他恰好在家。农舍主人一家生活相当困苦,一家老少整天都忙着工作,不理会他的行动,而且心中害怕也不敢过问。
似乎他闲得无聊,不打算外出,而且颇有兴趣地走进内宅的工作坊,看农舍主人婆媳俩照料蚕宝宝。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饲蚕,要等到明年春暖桑树抽枝,才能购买蚕卵饲养了。
这家农舍主人,饲了二十余筐蚕。每筐如果顺利没发生病疫鼠患等等意外,可收成斤余蚕丝,几可抵一亩田的稻作收入,已经算是稍大饲户了。加上十余亩田的收入,在苏州已经可以算相当幸运的自耕农户。本府比他们生活条件差的人,至少有七成以上,可知当时农家的生活,其艰苦的程度可想而知。一有天灾人祸,肯定会破家。
二十余筐蚕,等于是家里养了一群饿鬼,婆媳俩往返宅旁桑田与蚕房之间,一天七饲,夜间轮流守夜加叶,简直马不停蹄,累都快要累死了,哪有工夫招呼他参观?所以他只好随意走动。他很难想像,这么一家六口的朴实农户,一年到头辛苦得像牛马,收入的一半几乎花在赋税捐献上,积蓄不超过三十两银子,日子怎么过?
第二十七章 神出鬼没
他要向东厂专讨两万银子的债,这家农户要想拥有这笔银子,要辛苦工作一千年。
巡抚署的走狗,不算外快,更不算非法所得,每月也净领一百五十两银子,比毛巡抚本人正式的俸禄也多一倍。
难怪有那么多人,愿意冒生命危险,铤而走险刀头舔血,多赚多花死了也痛快。
蚕吃桑叶的响声,并没影响他锐敏的听觉,蚕房外有人蹑手蹑脚接近,轻灵的脚步声瞒不了他。
他正在伸手逗弄那些粗如小指的蚕宝宝,并没抬头向外瞧。
“有事找我,只要招呼一声,水里火里,我杀神姬玄华奉陪。”他声如洪钟,声震室外:“谁要是胆敢伤害这些生活困苦的可怜虫,姬某如不把他剁碎喂猪,就是狗娘养的,从此不再在江湖现世。”
“咱们谈谈。”外面的人说:“在下决无恶意。”
“到前面大池塘的柳树下等我。”
“在下候驾。”
他踱出院子,那人已经飞越厢房的屋脊。
“是这个混蛋!”他自语:“一定满脸霉相。”
闹湖蛟倚在柳树干上,的确是一脸霉相,扮成一个村夫,往昔的雄风再也不存在了。
“前天晚上你没攻上船?”姬玄华走近:“你这狗养的倒有几分亡命英雄气概,胆敢反叛打起专使的主意来了,狗改不了吃屎,强盗永远是强盗。”
“我上了船,而且宰了一个用匣弩的人,也挨了一矢。”闹湖蛟拍拍左肋,大概伤势轻微:“生死一笔那混蛋,竟偷向苏州卫借来了匣弩火器,是准备杀你的,我却差一点点做了您的替死鬼。”
“生死一笔和飞天豹子,发誓要剥你的皮,昨天追入太湖的人还没回来,你却躲在城外快活。那天晚上我躲在仓房一带,你这混蛋却抢先一步下手,误了我讨债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来找我?”
前天晚上,是费文裕冒充他,带了他的雁翎刀,故意吸引走狗眼线注意,也表示虎丘生祠受到旱天雷抢劫,与他无关。
其实他已经知道闹湖蛟的什谋,闹湖蛟与往昔的贼伙定计,他就在室中潜伏,心中一动,决定提早向走狗下手,让水贼们牵制生死一笔一群高手,他放心大胆洗劫走狗,还真没料到生死一笔,弄来了匣弩和九龙筒来对付他,闹湖蛟真的几乎做了他的替死鬼。所以,他见了闹湖蛟心中好笑,也突然兴起惺惺相惜的念头,敢和东厂专使作对的人,值得相惜喝采。
五岳狂客那些人,如果不是与走狗们作对,他才懒得和他们打交道呢!本来就是道不同的天生对头,不互相仇视打起来已经不错了。
“我找你,想和你谈一笔交易。”闹湖蛟说:“我帮你造势让你顺利讨债,你配合我抢他们的运货船,表面上两不相涉,暗地里联合行动各取所需。你的实力,我的人手,联合行动就是成功的保证,有兴趣吗?”
“废话!我抢货来干什么?”
“货船上有他们暗藏的金银珠宝……”
“你算了吧!那是假的,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金银珠宝早已秘密运至虎丘魏奸生祠藏匿,就在你们袭击专使船只,旱天雷洗劫生祠的前一个更次,搬上事先修妥的快舟,驶往浒墅关远走高飞了。”
“那是从杭州先后秘密运来藏匿的珍室,与及李太监存放在织造署的珠宝珍饰古玩。而生死一笔先后三批专使搜刮来的金银珍宝,的确要亲自带走藏在船上。”
“别说外行话了,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