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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姬玄华。”
“没看错?”
“是他,没化装易容。青灰色夜行衣,雁翎刀系在背上,潜伏在最外侧的小屋侧,很少移动。有两组人监视,船上的人请注意信号。”
“奇怪,姓费的为何不来?”生死一笔老眉深锁:“会不会另有花招?”
“还早呢!长上。这两个混蛋来去如风,随时都可能赶来会合,必定会重施故技,发疯似的冲上船大叫大嚷讨债,他们狂得很呢!都以为是盖世的霸王。”
“那边可有信号传来?”生死一笔向舱外低问。
“还没有,这时应该启碇了,信号要晚片刻传到,应该不会出纰漏。”坐在近窗处的勾魂无常回答。
把守在舱面的一名警卫,突然弹指发声。
“灯号传到,三长两短。”警卫低叫。
对岸的城头上,灯光不住连续闪烁:三长两短、三长两短……共闪动了十二次。
“回信号。”生死一笔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天亮之后,他们该已越过无锡了。诸位,看我们的了,姬小狗不死,咱们返京之途多艰。”
“小狗惯于初更发动。”勾魂无常咬牙说:“咱们该准备迎客了,不把他射成刺猬,也要把他变成烤猪,非把他弄死不可。”
好漫长的等待,初更过了,二更将尽,依然毫无动静,等得令人心焦。
警哨共传来了四次闪光信号,最后一次的信号是:潜藏的目标不见了。
中间的座舟,突然出现反常的晃动。
“不好!船底有人!”舵楼的警卫大叫。
“糟!”冲出舱的生死一笔大叫:“怎么可能从水下来?他想干什么?”
船下一声怪响,再一声巨震。
“船底被凿破了,会水的人快下去!”有人大叫。
这些来自京师的人,十之七八不谙水性。
三船的人全部涌出舱外,每个人手中,如不是五矢连弩,就是雷火九龙筒,都是来自苏州卫的利器。苏州卫派了一位百户,带了百名卫军驻守生祠,但并没带有这种犀利的军器。如不是兵荒马乱两军对阵,这种利器通常收藏在卫城的军库里,以免被不肖卫军,携出卫城为非作歹,今晚却被东厂专使借来了。
一声水晌,两个赤条条的人,出水窜上舱面,巨斧砍向粗如鸭卵的缆绳。
连弩暴响,两声狂叫,两个水鬼跌入水中,水花一涌无影无踪。
水鬼们估计错误,以为船一漏水,这些北方来的旱鸭子,必定纷纷向码头逃命,这时登船断缆,船就可以半浮半沉被推离码头了。
生死一笔沉得住气,缆绳不断,不会下令离船。
“不是姬小狗。”拘魂无常看出端倪。
水鬼们纷纷出水,拼命利用黑暗向船上抢。
“是水贼!”生死一笔怒吼:“闹湖蛟,我要剥他的皮!”
虎丘以往没有更夫打更,自从建了魏奸生祠之后就有了。
更夫只有一个,仅在生祠虎丘码头之间走动,每一更次与每一点,皆设有起止的位置。
生祠前面,每一夜都灯火明亮,牌坊与祠门的警卫,也一个个精神抖擞。
老更夫挟着梆,提着锣,锣表示更,梆表示点,一人两兼,相当辛苦。
到达河口码头,向西到达西堤亭,这里,是三更的起点。老更夫进了亭,按往例在这里歇脚半刻,再动身时,一出亭便得敲三更的起更锣。
一进亭,老更夫叹了一口气,在亭中的石桌放下锣和梆,慢吞吞在石凳落坐,老眼盯着亭栏的一个朦胧黑影,毫无惊讶的表情流露。
那是一个人的背影,具有人的轮廓,发如飞蓬,很难分辨是男是女,身材却不像女人,也许是一个疯婆子。浑身黑,隐约可看到奇怪的斑纹。
“哦!你在等什么?”老更夫用世故的口吻问:“像我,等白了头,依然等不到什么。世问有些事不能等,要去争取。”
“等你起更。”黑影说:“而且我打算替你打更,一直打到生祠牌坊下,那是三更三点的好时辰,也是某些人进鬼门关的好时辰。”
“你请便吧!老汉也感到累了,上了年纪,天气一转凉,就腰酸背痛手脚不灵光啦!”
“谢谢。”
“不客气。老汉觉得,你选错了时辰。”
“怎么说?”
“人都走了,东西也搬走了。”
“都走了?”
“都走了,二更初,往北走的,轻舟很快,共有三艘。这种轻舟不可能长行,应该在浒墅关换船。”
“哦!难道我白来了?”
“可以赶下去呀!务必赶在换船之前,换了船,就找不到他们了。要赶吗?”
“不,我的目标在这里。”黑影坚决地说:“你呢?”
“我没有冒险的本钱,留在这里的人仍然太强了。”老更夫叹口气:“东西都不在了,实在犯不着冒险。”
“你是哪一个贼?”
“乾坤盗鼠。”
“四大飞贼排名最末的一个。”黑影说出对方的底细:“当然犯不着,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继续打更?”
“不了,这就走啦!更柝给你。”老更夫拍拍更锣:“现在,该起三更了,再见。”
黑影一转身,老更夫已经不见了。
牌坊有四名戎装整齐的卫军,一个个无精打采,寒风刺骨,谁也打不起精神来。
祠门灯火明亮,也有四个警卫,但不是卫军,是巡抚署的丁勇。
这座普惠忠贤生祠,是毛巡抚筹资建造向魏奸表忠的,因为上次民变,暴民杀掉了派来苏州的专使,毙了从浙江经过此地的另一批专使,毛巡抚手足无措,被魏奸认为处事软弱,有纵容包屁暴民之嫌。毛巡抚几乎丧胆,以建造宏丽的生祠赎罪邀宠。
因此,除了织造太监李实派人管理之外,毛巡抚的人,负责事实上的内外警戒。李太监也向苏州卫调来了一队卫军,负责外围的警卫,有军方的卫兵站岗,的确要比丁勇神气威严多多。
其实苏州卫的官兵,自从海疆倭寇绝迹之后,几十年没打过仗,大多数都是虚有其表的半老百姓,用来吓唬小民百姓还可以派用场,用来对付土匪强盗毫无用处。
四个警卫看到更夫接近,习以为常毫不介意。
接近至二十步外,灯笼的暗红色摇曳不定光芒,大道两旁的大树枯叶也摇晃不定,所以仍难看清更夫朦胧的身影,更夫衣裤上的黄色斑纹也有掩护作用。
“当啷……”更锣丢落石阶的声音,令四个警卫大吃一惊,这才看清更夫换了人。
“妖怪!”两个警卫惊恐地狂叫。
“皇天保佑!”另两个警卫拖了长枪,发疯似的向不远处灯火明亮的祠门狂奔。
雷公面具,兽纹紧身衣,右手握雷锤,左手是尺余长光芒闪烁的天雷钻。
一声震天大吼,山林撼动。
留下的两个惊怖欲绝警卫,终于一跤摔倒吓昏了。
旱天雷,名震天下的大盗旱天雷。
上次江湖十俊彦之一的妙手飞虹,亲眼看到旱天雷出现,消息传出,他成了笑柄,没有人相信旱天雷会在江南出现,有些人则以为是天下四大飞贼冒充的。
旱天雷大踏步向祠门走,警讯传出了。
祠门洞开,人群涌出。
旱天雷一步步向前走,让涌出的人有充份的时间列阵,让对方知道他是谁,旱天雷是强攻硬袭的好汉。
以往,他是先警告再行动的。这次他不曾事先警告,所以让对方有充足的时间戒备。
“旱天雷!”涌出的人中,有人发出惊怖的叫声。
再一次震天吼声发出,他脚下加快。
最先奋勇冲出的六个人,是巡抚署的走狗,他们重责在身,不得不拼命一拥而上。
四支剑两把刀,形成刀山剑海,六个人同发怒吼,狂野地扑上了。
天雷钻光芒飞闪,两枝剑在暴震声中飞腾而起,雷锤如漫天雷电,每一击便响起一声暴震,敲破了两颗头颅,把一个人击飞抛出丈外。
刀山剑海一冲即溃,狰狞的雷神面孔八方激旋,毫无怜悯地横扫过人丛,惨号声惊心动魄。
片刻,又片刻,雷电交鸣中,先后涌出的五十余人,横七竖八撒落在门外的广场上,只有五六个人能平安逃入祠暂避凶锋。
从两侧赶来的数十名卫军,刚呐喊着合围,右面的人已被雷电锲入,躯体向四面抛掷、摔倒、血肉横飞,钻到人倒,锤及命丢。
遍地尸骸,卫军残余一哄而散。
冲入祠门,广阔的前院正好施展,劈面碰上了三十余名织造署走狗与留守的东厂高手。
他已经杀红了眼,一声雷吼,人化流光冲入人丛,响起一连串霹雳,有如虎入羊群,所经处波开浪裂,洒出漫天血雨。
钻与锤都是近身搏击的重兵刃,被击中的人骨碎肉裂,躯体飞抛摔掼,说惨真惨。
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一击,刀剑即使能击中他快速的身影,也刀蹦剑跳伤不了他,所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普通的刀剑一触体便被震偏反弹。
余下的人不到三成了。
死了的人中,有些根本没有出手向他攻击的机会,他在人丛中冲闪速度不但快,而且闪钻的身法极为灵活,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被他从后方或侧方贴上击倒的,对付围攻的经验十分丰富,下手极为凶狠,沾身便有人毙命,下手不留情。
没有激情,没有怜悯,举手投足凶猛狠辣,气吞河岳有我无敌,这才是真正亡命的搏杀,唯一的正确行动是把可及的人击倒、杀掉。
人一少,搏杀也因而慢下来了,身手高明的人获得活动的空间,知道闪躲游斗避免硬拼,没有同伴碍手碍脚,反而易于施展。人多一拥而上,不可能有闪避的机会,只能全力硬拼,劲弱的一方,注定了是输家。
兵败如山倒,胆小的人早就逃了个无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