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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超越吗?”姬玄华问。
“可以,我们比他们快。”外面的舟子答。
“超过去,兄台。”
“可是……姬爷,超越犯了追踪的大忌……”
“在下的目标,是另两艘船。”
“我知道。姬爷,他们很快要会合的,主将在这两艘船上,不可能遥控其他船只行动,因此将很快会合,盯牢主将的船错不了。”
“好吧!”姬玄华同意对方的看法:“兄台,今明两天如果他们仍没会合,我要赶到前面去。我不希望他们在淮安府会合,淮安府有魏奸贼的几个大奸大恶坐镇,会派兵护送他们。一进淮安府,就不易找他们讨债了。”
“好的,姬爷。”门外的舟子应喏着走了。
生死一笔精明干练,是东厂的档头中,不可多得的好人才,离京办案的经验极为丰富。这几年来,他以缇骑专使的名义,多次远至天下各地,搜捕东林党的忠义志士,满手血腥赚了数十万造孽钱。这次下江南支援前两批专使,他算是完全失败了。
但他另一任务,却是百分之百成功。这任务是替国贼魏奸邪,运走忠实走狗织造太监李实,所搜刮江南的金银珍宝,支援专使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他始终抢先一步,走在姬玄华前面。
姬玄华以旱天雷面目,抢劫虎丘魏奸生祠,生死一笔却早了两个更次,天一黑就把秘密藏在生祠的金银珍宝运走了。
其他的金银,他利用荀秋阳南货的雄厚资本,换用庄会票交回专使孙百户携带,三十二万两银子只有一张纸,谁抢到手也毫无用处,只能算是一张废纸,因为会票的提款人是东厂衙门,十分安全可靠。
所带的私货,也装在荀秋阳的货船上,有一部份人保护,加上荀秋阳本身的护航武力,威力强大的军器更令毛贼们丧胆,谁也休想打私货的主意。
姬玄华找的是他,他也希望姬玄华以他为目标,由他引诱姬玄华追逐,货船与随行的专使船只,必定不受干扰,如意算盘打得很精。
而藏匿珍宝的秘舟,走在他的前面,完全不引人注意,安全得很。
他却不知,姬玄华也是老江湖,知道因势利导的技巧,早已逐渐了解他的部署,摸清了他的诡计,虽则始终晚了一步。但在他达京师之前,妙计还不能算是成功。
在扬州时,他一知道姬玄华逃脱天罗地网,便知道江都吊客一群扬州群豪靠不住,急急奔返府城,船立即启航逃之夭夭,不需打听结果了。
船昼夜兼程,到达高邮州,他心中大定。姬玄华解决扬州群豪,不是短期间便可解决的事,再被南京回航的五艘专使座舟所吸引,耽误的时间更久,再也休想追上他啦!
正如白龙朱海的水路弟兄所料,他不可能遥控先走的藏宝舟,紧张的情势一松,他必须与藏宝舟会合,以免发生意外。重要的人手不在藏宝舟内,碰上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另一些英雄好汉,岂不灾情惨重?
他又不敢把重要的人手,部署在藏宝舟内,万一被姬玄华赶上了,他便没有人手可用啦!
他预定与藏宝舟会合的地方,订在偏僻的小县城宝应附近,那一带,正是洪泽湖与射阳湖的两湖水贼,最活跃的地方,必须集中全力,防备水贼和各路不怕死的亡命抢劫。
但他内心深处,姬玄华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船驶过界省镇,已经是未牌初,算是离高邮湖地区,进入漕河地势最低洼,人烟最稀少、盗贼横行最多的广大沼泽区。
初冬时节,秋风已过,河水渐低,大规模的漕运已经停止,因此河上往来的船只渐稀。
从界首至淮安的山阳县黄浦镇,全程八十里。再北,十里径河口,再十里平河桥,这一百里水程,最好不要夜航,在大白天也可能出意外。
今晚,他们不可能赶到宝应县,界首至宝应有六十里左右,夜航太危险,船一沉,什么都完了。
暮色苍茫,船靠上了池津镇码头。这一带风浪甚大,比高邮湖的声势弱不了多少,夜间行驶相当凶险,不遇贼遇上风同样糟糕。
船是从苏州雇用的,苏州的舟子胆子小,不敢冒险,也无冒险的必要。
这是漕河旁的一座小小市镇,不是宿站,更非漕船码头,户不满百,居民十之七八是打渔人家,附近的几座大湖,鱼鲜之丰今人难以置信。大湖都是有水道相通的,中间是广阔的沼泽区,几十斤重的大鲤鱼平常得很,还有水怪(江豚或白豚)、猪婆龙(鳄——鳄的一种)、巨鳗……四十余年前掘河远离凶险的泛光湖,据说就发现了两条蛟龙。
人都在船上住宿,吃腻了船上的饭菜,有些人急急上街,在最大的一家食店大快朵颐。
这些人大半是北地的旱鸭子,在船上过日子,大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江南的软巴巴稀饭,简直倒尽了胃口,他们需要的是大块肉大碗酒。
生死一笔与七个首要人物,刚好凑上一桌,强逼着店家宰了头羊,几只鸡鸭,从船上搬来一罐徐沛高粱烧,赶走店伙开怀畅饮。
酒酣耳热,话题从天南地北,提到苏州的大灾祸,一个个气愤填膺,大骂姬玄华出气。
死了不少人,姬玄华仍然像缠身的冤鬼,怎能不骂?
另两桌也有十几个人,也在骂,而且怨天恨地,恨不得马上把姬玄华抓来生吞活剥下酒。
镜花妖也在座,她显得忧郁,落落寡欢,她实在骂不出口,在内心深处,她明白,姬玄华并没负她,反而是她负疚良多。
“咱们这次算是栽到家了。”二煞冷梅喝了三碗酒,死人面孔有了血色,说起话来仍然冷森森:“这几年来,咱们跑遍天下捉人杀人,无往而不利,何等风光?没想到这次在苏州,竟栽在个初出道的姬玄华手上。这个人咱们东厂的档案内,竟然一无所知,他到底是从哪一块地上冒出来的狗杂种?韩小妹,你曾经和他同食共枕,难道竟然对他一无所知?”
镜花妖心中愤怒,却又不敢发作,这鬼女人骂姬玄华是狗杂种,岂不是嘲笑她与狗杂种同食共枕吗?
“他口风紧得很,我怎知道?”她强抑愤火,委委屈屈地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唯我居士把我逼得很紧,最后甚至不许我和他见面,我探口风也没有机会呀!”
“不要为难她了,斗智斗力她哪是姬玄华的敌手?”邻桌的勾魂无常大声说,阻止二煞冷梅逼迫镜花妖:“你们听我说,我在怀疑,姬玄华与旱天雷之间,是不是有关连?该不会是巧合吧?诸位可曾想到这两人的关系?”
包括生死一笔在内,全都紧皱眉头沉思。
从来没有人,把姬玄华与旱天雷联想在一起。
也难怪他们无疑,旱天雷出现苏州第一次露面,姬玄华已经在苏州落店好几天,毫无迹象表示两者之间有何关连,何况姬玄华的一举一动,皆在三家走狗的有效监视下,无所遁形。
旱天雷抢劫生祠的同时,生死一笔的人,确曾严密监视姬玄华的举动,直到太湖蛟率领水鬼袭击座舟,才失去姬玄华的踪迹。而那时,十几里外的虎丘生祠,旱天雷已大开杀戒,一鼓作气洗劫生祠饱掠而去。
“不可能有关连。”接引使者冯贤说得斩钉截铁:“姬玄华与五岳狂客一群混蛋合作,走得很近。侠义道英雄与江洋大盗,会走在一起吗?五岳狂客嫉恶如仇,决不会自坏以一生心血得来的名声。再说,他抢走了魏公生祠数十万金珠,犯得着和我们死缠不休?”
“不要多说了。”生死一笔懊恼地说:“多说徒乱人意。不管他是不是旱天雷的化身,追究也无补于事,反正两个都是咱们的心腹之患,都是咱们誓必杀之才甘心的人。目下该担心的,仍是姬玄华,这混蛋冤魂不散,不及早宰了他,咱们休想安逸。咱们最好不要和前面的人会合,干脆留在后面等他,集中全力毙了他永除后患。”
“算了吧!”勾魂无常冷笑:“咱们这几个人行吗?除非把燕山三绝那些人全用上。长上,咱们在船上是安全的,姬玄华一个人,决不可能用船追上来撒野,能甩脱他才是上策。”
“不可能把燕山三绝那些人,调过来全用上。”生死一笔摇头苦笑:“上次在扬州,追魂神胆陆档头就明白表示过了,他们护送珍宝回京是唯一要务,不会和姬玄华拼命。上次他们死了十几个人,到现在还埋怨我调度不当呢!其实他们已吓破了胆,在扬州逗留片刻便急发航,要他陪我威胁江都吊客,他如坐针毡迫不及待匆匆走了。我又不能直接指挥他们,孙大人不在,谁也休想调动他们。万一会合后,姬玄华追来了,珍宝如果有所失闪,他一定会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所以我想和他们会合,以免日后有大麻烦。”
“他们并非吓破了胆。”勾魂无常为其他的人辩护:“而是保护珍宝第一,如非必要,不想暴露实力,不希望牺性有限的人手,会合之后,就可以看到他们如何对付姬玄华了。因为姬玄华肯定会追来,扬州那些牛鬼蛇神,决不比鱼藏社的杀手高明,阻挡不住姬玄华的雷霆搏杀。”
“天杀的!我已经感觉出,这狗东西距离我们愈来愈近了。”神拳铁掌是吃过苦头的人,对姬玄华特别敏感:“他认为吃定我们了。任何一个人,认为对手软弱得像待宰的羊,一定会毫无顾忌下手攻击的,决不会手软放弃两万银子之事。”
他说姬玄华愈来意近,真有人神色大变。
“不要说蠢话扰乱人意。”生死一笔不悦地叱喝:“我算无遗策,迄今为止,仍然能有效地控制他的动静,不再威胁到咱们的安全。我估计扬州方面,最少可以缠住他三至五天,这时就算他动身追赶,永远也追不上咱们了,你们没有风声鹤唳的必要。明天会合之后,他最好死在扬州算了,免得让咱们剥他的皮示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