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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鹰衣,因血而生,无坚不摧,传说出世之时,连天上的神明都可以击落。
郭敖却并不担心,微笑道:“你自然是有办法的,是不是?”
柏雍收起了永挂在他脸上的嘻顽之色,肃然道:“要杀崇轩,须要先杀丹真!”
郭敖沉吟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丹真虽然未显露过武功,但诡异之术层出不穷,出其不意施展出来,往往能收奇效。我同意先杀她。”
柏雍笑了笑,道:“你若是同意,那就好办多了。一会我们一起出手,殂杀崇轩,丹真一定会阻止。等她出手之时,我们便转攻向她,一举先杀了她,再趁着崇轩心神激荡之时,一招必杀!记住,绝不能让崇轩的血鹰衣出手。”
郭敖击掌道:“果然是好法子!相信咱们三人联手,天下再无人能挡得住!”
杨逸之眉目间蕴含一丝犹豫,迟疑道:“但是……”
柏雍微笑道:“杨盟主武功特异,只能出手一次,不过不须担心,这一次就已足够了!”
杨逸之注视着柏雍,柏雍脸上的微笑显得那么自信而安定。杨逸之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惜这么多大好男儿!”
郭敖大笑道:“死得其所,又有何憾!”
剑气如虹,猝然自郭敖跪伏的身上冲天而起,华音阁前湿重的血腥之气被这股剑气冲激,化作一层淡色的红雾,笼罩在郭敖身上。郭敖倏然立起身来!
他那宽大的绣金红袍临风鼓涌,此时更如顶天立地的魔神一般,卷绕着一天红雾,踏四极而立!
激战中的三方都感受到一股凌厉霸猛的杀气在场中轰然怒卷着,心头不禁兴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双目尽皆赤红!
同时,一个宛如厉枭般的锐吼声曳空响起:“崇——轩——”
恍惚之中一道红影裂开了长空,带着淬厉的锋芒,越过千万激斗中的人群,向崇轩怒飙而去!那是裹在红中的亮,亮的正中间,却是一点伤,伤心的伤。
这一剑,足以惊天动地!
郭敖才一动,杨逸之与柏雍同时出手!
漫天交搅在一起的月光与红光齐齐一暗,跟着陡然明亮起来!所有的光都仿佛聚拢在一处,就随着杨逸之衣袖缓摆,似剑似锋,向崇轩袭来。那是一抹光,在影中沉沦浮动的光,但比之郭敖那沾满血色中的狂烈之伤,却绝不遑多让!
风月之剑,聚合了杨逸之所有修为的剑法,一剑既出,他本人便弱如孺子。可想而知这一剑是多么可怕!
柏雍的武器不是剑,而是他这个人。随着郭敖的剑心诀、杨逸之的风月之剑,他整个人都窜了起来,向崇轩扑了过去。
这是柏雍第一次施展武功,却是如此怪异。
但这一扑之下,崇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是横行天下的巨兽突然看到了天敌!
因为柏雍这一扑,恰好将郭敖与杨逸之的空隙完全填满。剑心诀与风月之剑本是绝不相干的武功,郭敖与杨逸之虽然联手,但他们的武功相差太大,绝不可能心灵相合,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来的。阵法,本就是很深奥的学问,只有经常性的练习,才能够如意施展。
但柏雍这一动,格局便立即不同。他双手斜引,扑出的姿势极为怪异,但左手牵着舞阳剑,右手引着风月之剑,两股完全相左,一霸猛一清远的剑意,却在他的牵引下丝丝入扣,化作一道沛然不可挡的强烈剑气,湛然狂涌而至!
这才是真正天下无敌的剑法,就算是崇轩,也绝难抵挡!
崇轩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想不到这三人竟然用这种奇异的方法联手,他也想不到从未出手过的柏雍,居然能施展出如此高明的功夫来!
崇轩急退!
他的轻功竟出奇地好,足尖才动,身子已然退开八尺!但剑心诀伤的是心,风月之剑如风如月,两种剑法都仿佛不受距离的影响,倏然就点到了他的胸前!
嘹亮的鹰啼声冲天而起,崇轩仿佛知道自己无法再躲,身子倏然顿住,他的衣襟霍然张开!
一人娇声呼道:“不可!”
一轮明月骤然闪现,悬在了崇轩身前。
柏雍心神忽地一荡,恍惚之间,就见沈清悒飘身而下,一剑向他刺了过来。
柏雍嘴角凝起一丝冷笑——丹真果然忍不住出手!
这样的摄心术已无法再让柏雍心灵动摇,他左手牵,右手引,融合得丝丝入扣的剑心诀与风月之剑立即化成一道森寒的光流,向幻化为沈青悒的丹真轰卷而去!
这一招,的确是天下无敌的剑法,不但杀得了崇轩,而且一定能杀得了丹真。这一点,柏雍有着十足的信心!
但猝然只闻一声怒喝,舞阳剑寒光陡盛,迅捷无伦地跳了起来,向崇轩刺去。
柏雍大惊,他的牵引之术本就需要三股力道相合相符,同心协力才行。但此刻的郭敖竟然忘记了先攻丹真的约定,剑心诀强行脱离控制,独战崇轩!
登时一道凌厉的反噬之力强攻心头,柏雍如受重击,不由呕出了一口鲜血。
丹真手中的这团明光,正是天罗十宝中的波若镜,善能制御心神的波若镜!在丹真修习的光明成就法的驱使下,波若镜虽不足以控制郭敖这样的高手,但足以干扰他的心神瞬息!
郭敖心神被波罗镜扰乱,投身独斗崇轩,三人合击之势瞬间已破!柏雍心底涌起一阵叹息,看来苦战已是免不了了,事情紧急,已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全力运转牵引之术,带着杨逸之的风月之剑,向那团明光灼去。
明镜之后,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那轮明镜之后的脸向他看了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明镜倏然大放光明,一道冷电皎若月色,向柏雍疾飙而至!
柏雍只觉一股莫名的狂怒从心底升起,仿佛明镜对面,就是自己生生世世的仇敌!
盛怒中,柏雍只觉全身的真气都仿佛在一瞬间受到了巨大的牵引,向那明镜宣泄而出!
他望着明镜中的笑脸,全身骨骼都禁不住咯咯作响。仿佛食皮寝肉,不足以化解他的狂怒,夙世轮回,不足以消弭他的深仇。
这种仇恨,他一生中从未有过,也绝不该有!
柏雍猛然惊觉,奋起全部的劲力,想要将真气收回,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全力的一击化为无边金色波浪,向镜中卷涌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出现了一道光。
这道光初看不是很强,但瞬间已经破碎了虚空,直插入他的金波之中。
柏雍知道不妙,正要侧身让开,但那道剑光来得太快太狠,他的身形才动,就觉一股深重的疼痛自骨髓中裂出,迅速爬满了全身。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飞跌而出。
杨逸之惊呼道:“小心!”他急忙收手,却已来不及,击伤柏雍的,正是他所发出的风月之剑!
这枚邪异的镜子,竟将同时勾动两人的全力一击,又将这两股足以毁灭天地的力量牵引开去,化为互相残杀!
杨逸之怒不可遏,但他已完全没有了再出一招的力气。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道:“你修炼的武功奇特,只能出一剑,却可惜了波若镜。”
那面明镜上发出了一声龙吟似的裂响,忽然碎成了千片万片。
丹真一袭白衣,站在镜后,眼中有些惋惜:“你们一定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们绝高的武功,会被这一面镜子牵引?”
杨逸之和柏雍看着对方,默然不答。
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初次谋面的人,会瞬间涌起如此大的恨意?为什么,那惊天动地的两招,会突然不由自主地被牵引到一起?
丹真淡淡笑了,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只因为,你们修习的都是梵天宝卷,而在一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位梵天宝卷的修习者,因此你们注定了要彼此残杀,方死方休!”
柏雍和杨逸之都有些愕然——梵天宝卷?
丹真微微冷笑:“梵天宝卷本有正副二卷,你们各执其一,都从中领悟了无上的武功。然而,就连你们也不知道,梵天宝卷并不仅仅是一部武功秘笈,还蕴含了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注定了,在你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能存活,你们即便今天不死,日后也会继续对决下去,这是你们的宿命!”
她遥望远天的皓月,似乎也在为这宿命而悲哀:“更何况,梵天宝卷之间的对决,力量连天地都能崩崔,极有可能引起莫大的灾难,让整个世界变得不再安宁。因此,我曾尽了一切力量,阻止你们相见,然而这一天还是来到了,因为——”她的声音无比坚决:“我宁愿违抗神的旨意,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她猝然住口,目光却投向崇轩,月色下,她缥缈的白衣也显得有些凄清。
柏雍看着她,眼中渐渐透出怜悯。
梵天宝卷的拥有者注定了将要对决。传说那一天到来之时,天地变易,星河崩崔,大地都将变为赤红。她看到了这个未来,因此寻找到波罗镜,让他们的对决发生在镜中——一个虚幻的世界,并以它彻底破碎为代价,换来俗世暂时的安宁。
但这一切,并不是她出手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只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崇轩,在他们三人的合击之下,施展出血鹰衣。
血鹰一旦出世,施用者必定筋骨俱碎,永远失去武功。
而失去武功对于崇轩而言,也等于失去了实现信念的机会。
于是,她宁愿破碎波罗镜,宁愿中断自己寻觅的缘,也宁愿接受神的惩罚。
柏雍和杨逸之默然不语。这个永远流浪人间,寻觅不可知的“缘”的白衣空行母,曾几何时,她自己也化为了缘的一部分,受着命运永恒的捉弄与折磨。
柏雍捂住鲜血不断奔涌的伤口,嘴角又浮起了那熟悉的笑意。
血影四乱!
绣金红袍宛如魔鬼的羽翼,覆盖了整个夜空。剑光错动,舞阳剑顷刻间划出了十余招!
波罗镜引导的,是梵天宝卷之间的对决,是以对郭敖无效!
每出一剑,郭敖瞳孔中的赤红就浓一分,因为他的剑并不只是对着崇轩,所有近他身边八尺内的人,不管是天罗教华音阁还是正道,全都被他一剑穿心,鲜血吸噬到剑身上,化作狞厉的剑气,增长着他霸绝天下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