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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剑只觉身子越来越僵硬,他这才知道自己作茧自缚,真的被星烈长老当成了谢钺,却是誓死相守的谢钺!
他惊惧之极,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星烈长老皱起眉,嗔道:“你快说愿意么!”
天行剑就觉脸上肌肉一阵蠕动,下颚硬生生地自行张开,一串沙哑的声音吐了出来:“我愿意!”
这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但却绝不类他自己的声音,嘶哑生硬,就仿佛是死人的声音一般!
一瞬之间,天行剑觉得惊怖之极,他知道,傀儡剑法已经生效,他将慢慢成为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替别人还这一世的情孽。
还有他自己的孽。
星烈长老却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偎依在天行剑的身边,低声道:“抱我。”
天行剑出力挣扎,但他的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温柔伸了过来,轻轻搂住星烈。星烈长老柔声道:“以前我就是太放任你了,什么都由着你,钺哥哥,你幸福么?你是不是不幸福?”
天行剑的嘴自行开阖着,答道:“不幸福。”
星烈长老道:“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你什么事都听我的好了。钺哥哥,你说你的心中有几成是我呢?你是不是像我这样爱着你?你愿不愿意为我上刀山,下油锅?”
她那双黯淡的眸子紧紧盯住天行剑,声音中充满了情意:“你一定愿意的,是不是?”
天行剑的意志有些恍惚了,他机械地回答道:“一定愿意的。”
星烈欢喜道:“好极了,圣教中正好有一座刀山,三只油锅,你去下给我看,好不好?”
天行剑呆滞的神智被吓得清了一清,他拼尽了全部的力量,但口中说出的字仍然是:“好!”
星烈大喜,道:“钺哥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天行剑应声抱起她,向山下走去。但他的目光却慌乱无比,向着辛铁石及神医,满脸都是哀求之色。但无论神医还是辛铁石,都是沉默着。他们无法适应这突然的发展。
天行剑忽然被当作是谢钺,中了星烈的傀儡剑法,生生世世作为爱的傀儡,向星烈证明着他的爱。以星烈的狂乱,只怕天行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爱的奉献中,什么上刀山、下油锅,每天都要来上那么几次。
苍茫的山风中,星烈将天行剑扶起,她温柔的声音宛如极细的丝弦,在山峦中哀哀振响:“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么?你说真想这个世间有一座小房子,里面只有你跟我,我们就在里面过一生,再也不出来……”
她温柔地偎依在天行剑身边,脸上又是泪水,又是幸福。
她已找到了她的钺哥哥,她找到了她的执着,再没有人能够抢走。
谁能说她不幸福?
“我修习傀儡剑法,就是幻想着有一天,我会轻轻刺你一剑,让你变成我的傀儡,从此再也不会离开我……钺哥哥,你会离开我么……”
“你不会是不是?钺哥哥,你对我可真是好……”
她就这样拥起天行剑,向山下行去。
一滴泪水自天行剑的眼角沁出,他哀怨无比地看着辛铁石与神医,但没有人救他。
正如他从来不救任何人。
渐渐地,两人的身影没入了黑暗,没入温暖却无际的黑暗。
辛铁石看着星烈长老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中充满了伤感。
这是否是上天对天行剑的背叛作出的惩罚?抑或是对星烈所受的苦难的补偿?无论如何,她爱的太苦了,她应该有个人,陪伴着她,听她的话,毫无保留地爱她。
哪怕这人只是个傀儡。
而天行剑,这个负心人终于不会背叛了,因为他再也不能主使自己的心。
辛铁石突然很想叹息。
这时,一声叹息自他的身后响起。
辛铁石一惊,他猝然回头,就见谢钺背负着双手,正站在他身后。
谢钺的目光越过他,也盯在星烈长老消失的方向。
星烈长老终究找到了她的钺哥哥,一个再也不会离开她,再也不会伤害她的钺哥哥。这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静静站在这里的谢钺,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他们曾宛如胶宛如漆,他们的生命交缠在一起,不论悲还是喜。但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再不相干。
钺哥哥将不再是谢钺,而星妹妹也不会是星烈。
两个曾深爱的人,永远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再不会相见。
这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谢钺的叹息是那么悠长,辛铁石忽然有些可怜他。
良久,谢钺的目光缓缓收回,盯在辛铁石的脸上。
辛铁石的心猛然一震,因为谢钺的目光是那么冰冷,那么强烈!
谢钺看着他,竟让他极为不舒服,他就仿佛是一只鱼,被锁在琉璃缸中,而谢钺就是站在缸前欣赏的人,手中拿着罗网。
他可以轻易就将辛铁石网起来,想怎么斩就怎么斩,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辛铁石惕然而惊,他有这样的想法,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谢钺的武功实在太高,高到他完全无法抵抗!
难道掌剑身剑绝世的还剑庄主,仍只是谢钺的伪装么?
他实际的武功,其实远远比他表现出的要高?
不祥的感觉充满辛铁石的心头,谢钺如此做,必定有他的目的!
这目的只怕会对辛铁石极为不利!
风声陡地一黯,辛铁石的心骤然收缩,他忍不住回头,就见一座高大的身躯落下。
九华山雄奇神俊,但此人却仿佛比山峦还高!满空乱云飞烈,此人却仿佛比浮云更苍茫!他身上发出的烈烈战意,宛如内气掌力,源源不断地抨击在辛铁石的身上,他情不自禁地后退、再退!
此人内息竟然到了凝虚为实的境界,而且进一步转化为战意气势,恍惚有君临天下之势。
天下还有谁有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修为,这样的杀气?
辛铁石忍不住脱口道:“魔教教主!”
谢钺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是。”
辛铁石的心中忽然腾起一阵晕眩,他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第二十章 昆仑雪原
世界在轮回中浮沉着,人宛如飞翔的鸟,却不知道该停落在何处。
辛铁石忽然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醒了过来了。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多很多的人,若华,神医,荀无咎,九华老人,灵钧,全都在他的梦中出现。
梦中仍如现实一样,充满了杀戮苦难。江玉楼与若华交叠在他面前浮现着,时而深颦浅笑,时而披发浴血。但两个人都仿佛是不可触摸的影子,无论他怎么追逐,都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的痛苦宛如烈火烧灼着虚弱的身躯。
然后他忽然就醒了过来。
他垂头坐着,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这只是个梦而已。一丝苦笑爬上了他的面颊,就算是梦又怎样?现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沉重的疲倦感袭上心头,他想躺下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哪管生死成毁。
但他不能,他知道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寻觅的对象:江玉楼。
他知道那悬崖很高,下面都是棱嶒的巨石,何况还有着魔的荀无咎,江玉楼能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他仍要去寻找她,因为他的生命已经没有了别的意义。若华,江玉楼,每个人他都欠了很多很多,终这一生,都无法偿还完。
他慢慢站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他已决定,找到若华之后,将她送上九华山,让她长伴自己的师父。
然后,他就去寻找江玉楼,寻到的是骨,他就与她一起埋骨;寻到的要是人,他就与她终生厮守。
这想法让他的心稍微宽了宽。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座山,荒山。
山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隐约可见山上极为贫瘠,几乎看不到树木。雄鹰在极高的天上飞着,不时发出一声嘹亮的鹰唳。惨淡的日光下,山中一片雪白。这里荒凉,寂静,闭塞,偏僻。
辛铁石不禁有些惊讶。他想不到一梦醒来,怎会到了如此陌生之处。
在他昏迷过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神医又去了哪里?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体内真气已能自由运转,断臂伤势并没有恶化,御风诀仍能逆着这股寒风施展出来,不禁放心了许多。
四顾茫茫,积雪群山连绵,也不知能不能走出去。辛铁石踌躇了片刻,粗略辨识了方向,向南行去。
九华当在东南。
山中积雪极厚,且极为冰寒,山高风大,吹面如铁,山势陡峭,几乎无法行走。辛铁石越走心越沉,他身上没有行李干粮,眼见山荒地贫,只怕还未走出这座高山,就已生生饿死。
突然,一道极亮的剑光冲天而起,高飞的雄鹰一声惨叫,被这道剑光将头颅生生斩去,一头栽了下来。
辛铁石一惊,就在这瞬息之间,他已看清,这道剑光乃是一柄圆月般的弯刃,就凭着这一飞数十丈,剑斩飞鹰的一式,此人的武功就绝不在他之下!但有人总是好的,至少可以问清道路,免得像现在这样瞎撞。辛铁石精神一振,向着剑光落下之处奔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坳,寒风吹到此处,被山石挡住了,山坳中暖和了许多,甚至生长了一大片茂密的树林。辛铁石绝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么多人。
一人盘膝坐在地上,一双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高空盘旋的雄鹰,一只鹰俯冲得稍微低了些,他的手便迅速抬起,雪亮的剑光再度破空而上,只一斩,雄鹰便断头而坠。他身边另一人手一张,他手心中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吸力,鹰尸自动向他飞来。他伸手接着鹰尸,便丢给另一人。这人右手墨如玄冰,在鹰头断处轻轻一擦,喷涌的鲜血立即冻住,他的手慢慢抚过鹰身,那只鹰竟在片刻之间,周身覆满冰霜,被他扔进了一只装满冰雪的箱子里。
辛铁石更惊,这手九天翔舞的剑术,擒龙控鹤的掌力,凝雪化冰的内息,就算在中原武林,也极为罕见,不想这三人随手就施展出来,而且只是为了杀一只鹰!
他心中惊异,脚步不禁慢了下来。突然,身旁传来一阵叮叮之声,他急忙转头,就见一人手握巨锤,一锤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