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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命!”烈格雷一边慢慢地饮着酒,一边疑虑,“那绺头发究竟是哪弄来的呢?太像了,噢!我还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那件事。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忘记过它,真要命,难道是自己太寂寞太孤单了?我得把埃米琳叫过来,那臭娘们大概还在恨我吧!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得马上把她叫过来。”
烈格雷起身走出了起居室,外面是一条很大的走廊,它原先也宽敞明亮,靠近它的内侧有一座螺旋形上升的楼梯,那是通往楼上的通道。可现在,呈现在眼前的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大木箱和一些早已废弃不用的杂物。走廊里又闷又暗,连同没有颜色的旧梯子,看上去恐怖阴森,不由让人产生疑问,这弯弯曲曲的破旧楼梯究竟要通往何处。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映出各种形状的阴影,笼罩在这儿的空气潮湿而阴冷。
烈格雷在楼梯旁突然停了下来,他听见有一种声音在歌唱,也许是他神经过敏吧!那歌声是那样地凄惨、悠扬,飘荡在这空旷阴冷的房间里尤为吓人,(口依)那是什么声音呀?
有人在唱一首赞美诗,那是奴隶中流行的,声调狂放而怪异。
噢!到那时你会觉得悲伤,悲伤,
你会悲伤!
在基督教的审判面前,定有悲伤。
“是那个死丫头在装神弄鬼,我非掐死你不可!”烈格雷自言自语道,“埃姆!埃姆!”他突然大声地叫道,声音尤为刺耳,但没有人回答除了从四面墙传来的回音。那哀婉的歌音继续唱道:
那里,父母和他们的儿女只有分离!
那里,父母和他们的儿女只有分离!
只有分离啊!永无聚期!
最后两句清晰哀怨的歌声久久地在大厅里回荡:
到那时候你会觉得悲伤,悲伤,
你会悲伤!
在基督教的审判面前,定有悲伤。
烈格雷再也大声叫不出来了,他不敢向别人求助,但确确实实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心脏差点没跳出喉咙。冥冥之中,他仿佛觉得有一团白雾正渐渐靠近,那奇怪的东西就在眼前,发出幽幽的光芒。天啦!如果撒手西归的母亲的冤魂突然降临面前,那该怎么办呀!但愿不是,想到这,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拖着脚步磕磕碰碰地逃回起居室,坐在椅子上发呆,半天才说出话来,“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要看见那东西了!该死的桑博,我还以为里面包着什么好东西呢?我今天一定是魔鬼附身了,绝对是!从那时碰到它开始我就全身冒冷汗,魂不守舍。那绺头发究竟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莫非,不可能是它,我明明在许多年以前就把它烧毁了,我不相信头发也会有冤魂,果真那样岂不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吗?!”
喂,烈格雷!那绺金发可是有魔法的!它的每一根头发都会揭露你的一种罪恶,让你恐慌,使你自责。万能的圣主给予他生命用它缠住你罪恶的双手,让你不能在那些无依无靠的农奴身上犯下更深重的罪呀!
“起来!”烈格雷对着躺在地上的那些狗又跺脚又叫,“喂,你们中间总得有谁醒来陪陪我吧!你们醒来吧!”但那些熟睡的狗似乎听不见主人的求饶、慌乱的话语,偶尔有一只狗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但很快又闭上了。
“我应该把桑博和昆博那两个混蛋叫来,要他们唱唱歌,跳跳什么鬼舞,帮我驱走这可怕的邪念。”烈格雷一边对自己说,一边走出了起居室,用他平时召唤他们的方法——吹起了哨子。
往常在烈格雷心情愉快的时候,他会把这两个黑人监工叫到他的起居室。赏给他们威士忌酒喝,让他们高兴起来,这样他们就可以不停地为他表演唱歌、跳舞、打架什么的节目了,直到烈格雷开心拍手叫好为止。至于究竟让他们具体表演什么,那得取决于他的心情而定。
当卡西探望汤姆后,返回家时已是深夜,(凌晨一两点)她听到从烈格雷的起居室传来混杂的喧嚣声:有狂叫声,大唱大闹声,狗叫声和夹杂其它东西翻倒的声音。
卡西忍不住靠近了通往起居室的台阶,她往窗户里一看。只见烈格雷和那俩位黑人监工醉得斜躺在地上,他们还在不停地狂喊高歌,把椅子推得东倒西歪,彼此还不忘互相对视做着可怕也可笑的鬼脸。
卡西站在那儿,用手小心地扶着窗户的遮光帘。她的双手纤细而修长,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看,从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闪烁出极度蔑视和强烈愤懑的光芒。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为世人除掉一大祸害,难道是一种错事吗?”
卡西调转身子,迅速地离开了现场。她溜到了后门,爬上楼,小心地敲了敲门——那是埃米琳睡的地方。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卡西和埃米琳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22 3:22:50 本章字数:7153
卡西推门走进了埃米琳的房间,只见她正浑身发抖地坐在离门最远的那个角落里,看来她真的被吓坏了。当卡西靠近她的时候,她反弹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瞪着双恐慌的大眼睛。在她一认出来人是谁时,就立刻飞奔过来,抓住了卡西紧紧地拥抱她:“噢,卡西,是你呀!太好了,我整个晚上都快吓疯了,你来,我简直太高兴了。刚才,我还怕是他!噢,卡西,整个晚上那种奇怪的声音把我吓坏了。”
“我也听到了,这种声音我听得多了。”卡西冷冷地说。
“噢!卡西,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你熟悉这儿,你一定知道从哪儿可以逃出去,随便上哪儿都行,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即使我们逃到沼泽地里和蛇住在一块都无所谓。难道我们真要在这个鬼地方耗上一辈子吗?”
“我想不出办法!的确,我们无处可逃,除非选择坟墓,”卡西平静地说。
“你曾尝试过吗?”
“好多人都尝试过了,我见得够多了,也见识了他们最后有着什么样的结果。”卡西说。
“我宁愿自己在沼泽地裹扎营,每天啃树皮。我愿意自己跟条毒蛇住在一块,被蛇咬,也不愿遭受他的折磨。”埃米琳着急地说。
“好多人有过你这种念头,”卡西回答说,“就算逃到沼泽地里,你未必呆得住,你不知道,那两条恶狗有多厉害,它们很快会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回来,然后,然后再……我不说了。”
“然后会怎么样呢?杀掉我吗?”那女孩满脸疑虑地盯着卡西,急切地问道。
“你难道不相信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吗?”卡西说,“他曾在西印度群岛呆过一段时间,跟海盗们学过许多整人的花招,要是你非让我把我在这儿亲眼目睹的事说出来给你听听,你准会吓得丢了魂。他有时候把这些恐怖的范例说给其他的奴隶们听,我常常会听到由于过分惊慌而发出的尖叫声,这种惨叫声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令我终生难忘。在这不远处的奴隶居所,房子后面有一棵很大的黑色古树,树干空了,里面尽装着黑色的灰尘。你去向那些住在附近的农奴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敢肯定没有一个人敢告诉你。”
“嘘,你讲这些是什么意思呀?我怎么老听不明白呢?”
“我无法跟你讲明白,你也最好不要知道。听着,那位帮人家忙的不幸的汤姆,如果明天他还像当初一样死心眼的话,究竟会有怎么样的灾难降临在他头上,只有上帝知道了。”
“太吓人了!”埃米琳不由得尖叫起来,脸上一片灰白。“哦!卡西,你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她继续说道。
“听我的话,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要去激怒他,反对他。然后再用不屑和诅咒来进行补充。”
“有时,他会强迫我去喝他那讨厌的白兰地酒,而我却很难做到。”埃米琳说。
“我劝你最好要喝一点儿!”卡西说,“以前我也总讨厌喝酒,可是现在没有酒喝的时候,我才发现世界上有比酒更难下咽的东西。人嘛!你总得要拥有点什么——好好享用,这样你才不枉白活一世。”
“我还是个姑娘身的时候,妈妈就警告过我,叫我不要碰这东西。”埃米琳说。
“你妈妈说过!就算你妈妈这样教育过你,那又有什么用呢?”卡西的声音很难平静,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妈妈,您还是救不了您的孩子们,她们被当作某件商品一样从一个人的手里转卖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她们的身体不属于她,她们的灵魂归花钱的买主所有。情形就是这样,我劝你还是喝些白兰地,违心地喝一些吧!这样,你就会免去许多灾难,一切事情都不会显得太糟糕了。”
“噢!卡西,你会可怜我吗?”
“要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呀!我自己也有女儿,只有老天才知道她现在身居何处,生活得可好?我担心她终究有一天会重复走她母亲的路,而她未出生的女儿也注定走这条老路,这种灾难性的归途是永无休止、永无穷尽的。”
“我真希望自己没有降生到这个罪恶的世界上来!”埃米琳十指交叉埋怨道。
“不止是你,我也曾这么幻想过,”卡西接着说,“可是现在我对一切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是我不胆怯的话,我早就选择死亡了。”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脸上流露出沉重忧郁的表情,这种表情常常会在她沉思中呈现出来。
“自己选择死亡是最愚蠢的,”埃米琳发表自己的见解道。
“你说的算什么理由,但事实上自杀不会比我们活着每天干的事情更有罪呀!在我上教会学校念书时,那些嬷嬷们老是向我们提示些事情,这令我尤为畏惧死亡。果真死亡就能让我们逃脱受灾难的话,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埃米琳回过头,将脸埋在手中呜咽。
在卡西和埃米琳进行这场谈话的同时,烈格雷已经醉得厉害,他早已在自己的客厅里熟睡过去。事实上,他并非一位嗜酒如命的酒鬼。他珍惜自己强健的体魄,相信如此几次酒精的刺激对他无碍大事,但如果对一个体质稍差的人来说,恐怕不止有损健康甚至会危及生命。聪明的烈格雷在心里牢记着“谨慎”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