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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一刀-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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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一个雨天这样的一个雨天。

白愁飞刚在市肆摊子上卖了几幅字画。他写得一手好字,也画得具派,但他就是没有名。

没有名,字画就得贱出售。

要活下去,就得要钱,白愁飞可卖画,也不屑去做那些不必本钱的买卖。

他在返回“大光明栈”之前,先兜去“回春堂”里看看王小石。

王小石在“回春堂”里当药师,“回春堂”是老字号的药局,他偶尔也替人接骨疗伤,甚有神效,在这方面,倒颇受药局东主的赏识。对王小石而言,这也是一“卖艺”,但总比“卖剑”的好。

白愁飞挟着几卷字画,折到“回春堂”时,王小石也正好要休歇了,两人如常一般,要走到“一得居”去叫几碟小菜,加上一壶酒,谈文论武说天下,这是他们来到京城之后,最快活自在的时候。

可是,在他们两人会合了之后,雨就开始下了起来。

开始只是一滴、两滴、三滴,后来密集了起来,天灰暗得像罩下了罗,连飞鸟也惶莫已,路上行人纷纷抱头鼠窜,王小石和白愁飞知道雨要下大了,“一得居”又在长同子集那儿,这地头只是苦水铺,全是贫民寒窟,没处躲雨。

两人用袖遮着,窜入一处似被火烧过的残垣里,那地方虽布满残砖朽木,杂草丛生,但还有几片罩顶瓦盖,未曾塌落,还可以作暂时避雨之地。

两人狼狈地掠入这片废墟子里,匆忙地抹去襟发上的水渍,更怕沾湿了字画,白愁飞解下巾帕,抹干水迹,王小石也过来帮忙,墟外雨下得越发滂沱,墟内越发灰暗,两人心里都掠过一惨淡、失落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失意的心情罢?

两人竟为了几幅可换取蝇头小利的字画,如此紧张!

两人都同时感觉到对方所思,苦笑了起来。

这笑意其实并不十分苦涩,只是十分无奈。

英雄落难时,最不喜欢谈落难,这跟凡人稍遇挫折,就埋怨个没完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们只好找话说。

王小石抹去发上的水珠,笑道:“这雨,下得忒大了!”

白愁飞伸长脖子张望天色:“这雨可得要下一阵子”忽然看见四个人,冒雨跑了进来。

经过这废墟前的一条小路,一旁尽是枯竹苇塘,另一旁则是民宅破居,这小路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将军胡同”,这四人便是从墙角旁闪窜出来的。

由于躲雨之故,行色匆匆,白愁飞也不觉诧。

四人进入废墟里,两人留在入口处探看,两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两人中,有一个甚是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精光矍矍的眸子往王小石和白愁飞横扫了一眼。

另一人忽然咳嗽了起来。

咳得很剧烈。

他用手帕捂住嘴唇,呛咳得腰也弯了,整个人都像龟缩了起来,连听到他咳声的人都为他感到断肠裂肺的艰苦。

那高大威猛的人想过去替他揩抹淋湿了的衣发。

咳嗽的青年摇首。

他手上的白巾已沾上目一染红渍,而他双眸像余烬里的两朵寒焰。

王小石向白愁飞低声道:“他的病害得可不轻。”

白愁飞道:“我们也快害病了。”

王小石问:“什么病?”

白愁飞道:“穷病。”

两人都笑了起来。白愁飞道:“难怪有人说穷会穷死人,再这样穷下去,别的不说,志便先被消磨掉了。”

王小石道:“人说开封府里卧虎藏龙,看来,很多虎都只能卧,许多龙仍在藏……”

这时候,那青年咳嗽声已经停了,只是胸膛仍起伏不已,一步挨一步地走到王小石和白愁飞身边,三人横一字平排似的,都在茫然地看着外面交织成一片灰蒙蒙的雨。

雨仍下着。

下得好大。

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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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四、市集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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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雷滚不使出这一记“风雨双煞”,他所受到的挫折,也许就不致如许的惨痛。

不过,日后的成就,也许就不会如许的大。

人生里有很多步伐,许多决定,一日一跨出去、一经动念,也许现在看来是错的,但日后却变成了对;或许如今明明是对的,但到了将来却是成了大错。对错往往如一刀两面,切开因和果、缘和分。一个人如果一生得意,很可能就不会有太大的得意,反之,一个人常受挫折,未必不是好事。没有高山,就不会有平地。

雷滚那一结果如何?

苏梦枕的红袖刀呢?凄艳的杀气,是不是可以沛莫能御?

※※※

雷滚的变流星,未打出去前已急剧旋转震汤,发出去后更互相碰击激撞,没有人能分辨得出这一对流星锤,会从那一个角度、那一种方式击在那一处要害上:纵连雷滚自己也不能?'……

但却可以肯定,只要经这一对流星碰上,骨折筋裂,准死无疑口雷滚已骑虎难下,也开始有些自知之明。

他这双纵杀不了苏梦枕,至少也可以把他留上一留。

不料有一件事却发生了。

而且发生得毫无兆。

流星锤到了苏梦枕身前,也没见他怎么动,那两条精铁钢就断了。

流星锤舞得再好,只要子一断,流星锤就跟南瓜没什么分别,一只呼溜溜的滚到外,把堵约六分半堂弟子惊让出一条路,而另一枚拍地撞在一名正跟师无愧缠战的副堂主胸口,把那人的胸瞠整个打疠了下去,血吐得满子都是。

苏梦枕仍是没有多看雷滚一眼。

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屑跟他说。

他仍在往外走,一面向把涌上来约六分半堂子弟截住的师无愧说了一句:

“立即走。”

那滚落在地上的一对流星,也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师无愧马上收刀。

他收刀如此之急,使得正跟他拚的一刀三剑五把枪,几乎全要扎到他的身上。

师无愧骤然收刀,全身空门大开,反而使这几名高手纷纷收招,以为有诈。

甚至有一人还因急看收住冲杀的势子,竟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深刻的枪痕,星花四溅。

师无愧已踉若苏梦枕,行了出去。

没有人敢拦祝蝴们。

没有人能留祝蝴们。

苏梦枕走到槛前,微微一顿,一抬足,脚跟回蹴,把那一枚九十三斤重的铁流星,得直飞了起来,众人哗然闪躲,只闻“轰”的一声,流星锤撞破了那幢写看一个草书“六”字的石墙。

墙坍砖裂,尘扬灰漫,再看苏梦枕已不见。

※※※

外面仍是有雨。

雨势渐小。

不过仍乌云密布,风涌云动。

苏梦忱一出长街,奔行极急,师无愧则寸步不离的相随。

刚才苏梦枕叫他“立即走”,而不是“走”,所以他一听到、就住手,甚至对自身安危置于不顾。

“走”和“立即走”并不一样。

而他又深知苏梦枕在发号施令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只要多说一个字,便有一个字的用意。

大局已受控制,凶手也偿了命,苏公子为何走得这般急?

※※※

苏梦枕一步出“破板门”,立即就发现左右的街角,疾转出了两个人,跟他并看肩走。

师无愧一向都圭在他的后面。

这刚出现的两个人,一个人在雨中,仍然漫不经意,神态潇洒悠闲,似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一个却毫不把淋雨当作是件讨厌的事,在他而言,仿佛每一串雨珠都是一粒珍珠一般。

这当然就是白愁飞与王小石。

他们见到苏梦枕,眼里都不自觉的转换了一种神色。

白愁飞的眼睛像燃烧了起来。

王小石却似星星般的闪亮。

苏梦枕没有问他们什么。

他派王小石去攻前街,白愁飞去攻后街,当然都是“佯攻”,为的不过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他才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人,他就把这两件“艰任”交给他们。

——如果他们办不吹功,前后街的兵力集中,来个人海战术,苏梦枕就不一定能镇摄全场,从容步出。

可是苏梦枕很放心。

他知道他们一定能办得到。

而且能办得好。

把一件事办得到和办得好是不同的:就像一个人能唱歌和能唱好听的歌及把歌唱得很好听都是不同的意思一样。

他们既在这儿出现,就已经等于是说,把这前、后街的兵力引走之后,才与他集合。

苏梦枕见到他们,只顿了一顿,说:“很好。”然后说:“走。”

“很好”,苏梦枕来说,已是最一口问的赞美。“金风细雨楼”里,被他说过“不错”的,只有一十八人,过“好”的,只怕不到三分之一,更遑论“很好”。

“走”就是命令。

可是白愁飞立即道:“走?”

苏梦枕不应他。他不喜欢把话说上两次。

白愁飞道:“走去那里?”

苏梦枕道:“回风雨楼。”

白愁飞抱拳道:“我们素不相识,只是有缘并肩作战一场,何不就此功成身退。”

苏梦枕如寒火的双目迅若星火的在他睑上一掠,只道:“这不是你内心的话。”

然后他道:“你们现在想不跟看我走都不行了。”

这次轮到王小石问:“为什么?”

“看来,在苦水狙杀我不是“六分半堂”雷损的意思,但要趁我赴破板门报仇,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全面截杀,才是雷损的真正用意。”

“所以,你们已别无选择。我们功未成,没有人可以身退。”

被敌军包围的人,已别无选择,一是突围、一是投降。

突围印战,投降则只能任人处置:不管对方把你处置得像一块猪肉还是一头狗,都不得反抗。

谁叫你投降?

一个人只要认了命,投了降,无论敌人怎么对待他,他也只有逆来顺受。

所以有些人宁愿死、不投降。白愁飞了一口气道:“看来,打从救了你开始,儿垣场祸事就脱不了身。”

苏梦枕冷冷的描他一眼,道:“难道你们希望这开封府里事事皆与你们无关?”白愁飞没有答腔。

四人走到东三北大街,只见在灰蒙蒙约雨势,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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