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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你也知道这种可能不大……当家的性子刚烈,自尊极强,典型的嫉恶如仇,宁折毋弯,在昨晚的情形下,只怕他便豁出一死,亦必不甘破阵求生!”
吁了口气,靳百器道:
“夫人呢?夫人可有消息?”
于思汉子摇头道:
“没有消息,不过也令人难往好处设想,二当家,听‘八翼,中的黑鹰相告,说攻击夫人的‘大龙会’角色,亦非等闲之辈,好象除了一名‘龙卫’以外,尚有三名把头,现场形势实在太乱,‘黑鹰’在摆脱他的两名对手,赶过去协助夫人的时候,却又找不着踪影了!”
靳百器表情沉重的道:
“这次‘大龙会’对我们所发动的突袭,显然是处心积虑,经过详尽的策划和研判才下手,他们不但洞悉我方的实力、人员编组,甚至连我们的防卫体系与任务分配都了若指掌,采取定点目标攻击,什么人对付什么人,早已在事先的谋定中,他们打一开头就想刨我们的根、挖我们的窝……”
于思大汉喃喃地道:
“直到如今,二当家,我方的伤亡情形还无法确知,这烂摊子可难收了!”
靳百器道:“照我们平日拟就的三号应变计划,万一发生破堡之虑,脱险的弟兄们应该在规定的期限内到达事先安排的地点集合,届时我方损失尚即可明朗;不错,事情是很糟,但我相信还不致于糟到难以收拾的程度!”
于思大汉搓着一双厚实的手掌,道:
“三号应变计划的规定是四天之内就该抵达集合地点,二当家,第一处预定集合场所是‘白石坳’,你认为那个地方可靠么?”
靳百器道:
“你的意思是?”
于思大汉苦笑道:
“‘大龙会’这次行动,是在完全摸清了我们底细的情况下发起,他们既能摸清我们虚实,难不成会遗漏了这一桩?”
靳百器颔首道:
“你的顾虑有道理,好在我们预定的集合场所不止一处,有三处之多,而且每次依序移转地点,知道的人乃按照身分等级往上缩小范围,如果‘白石坳’有问题,我们便向第二、甚至第三个集合处所转进,如此一来,安全上的威胁便会减最低;‘大龙会’颇具心机,但尚不见得有无事不晓的神通!”
于思大汉看着靳百器,十分谨慎地道:
“二当家,对于本堡的将来,二当家似乎仍然极有信心?”
靳百器正色道:
“‘鹰堡’是我们的帮口、我们的基业、我们的团体,也是我们生根茁长的地方,范明堂,莫非你已心灰意冷,在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之后自甘雌伏于敌人淫威之下?!”
于思大汉——范明堂蓦地全身一震,立时站起,形色凛烈地道:
“我不敢,二当家,范明堂但得一口气在,亦必与二当家同生死、共患难,誓以鲜血性命为‘鹰堡’的再创奋斗到底!”
靳百器欣慰地道:
“好,明堂,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而无论当家的生死如何,我们也才算对得起他!”
范明堂低声道:
“二当家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白石坳’?那地方隔着这里有一段路程,要走,就得趁早——”
靳百器道:
“我打算天黑以后上路,此地距离‘白石坳’约有两百余里远近,有牲口代步,两天辰光尽可赶到,明堂,还得烦你去弄两匹坐骑……”
范明堂道:
“坐骑不成问题,我想请示二当家的是,杰少爷要不要带在身边?”
望了望熟睡中的孩子,靳百器沉吟着道:
“小杰若跟着我们,固然比较放心,但此去‘白石坳’,危险性实在太大,万一有所闪失,叫我如何向他托孤的父母交代?最好能找个安全地方,让孩子暂时寄住一阵,等大局平静后再接他回去。”
第6页
六
范明堂寻思着道:
“我倒有个差强人意的所在,可容杰少爷住上一段日子,只不知二当家同不同意?”
靳百器忙问:
“什么地方?”
范明堂朝外指了指,道:
“我舅舅在乡下有幢老屋空着,还请了他一位远房姨妹帮忙看守房子,那里环境不错,相当清幽僻静,地方也宽敞,舅舅那位姨妹早年寡居,只和她一个尚未出阁的老闺女相依为命,人口单纯,亦正好就便照顾杰少爷。”
靳百器道:
“听起来像是很合宜,但你舅舅答应么?”
范明堂笑道:
“别说这点小事,二当家,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我舅舅如能摘得到,也包管会搬梯子去摘,他只我这么一个命根子外甥,宝得很哪!”
靳百器也不由笑了:
“幸亏你有了一把年纪,块头也牛高马大,要不然,我看你说不定还会偎依在你舅舅怀里撒娇哩!”
范明堂眨了眨眼,转身到柜上和他舅舅打商量去。屋里,靳百器默默凝视着竹榻上小耿杰的睡姿,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怅惘情绪充斥在心,和孩子眼前一别,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何日方能再见……
“白石坳”的情景十分凄凉。
坳底下是三匹死马、五具残尸,死马残尸曝晒在阳光之下,几只苍蝇在他们上面营营打转,尸体所穿着的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是“鹰堡”的兄弟。
“白石坳”嵯峨的灰白色山岩沉默无言,叠岭静寂。
靳百器与范明堂并辔高处,俯视着“白石坳”底的惨况,僵窒中,仿若听得到彼此血液的沸腾声、心间的诅咒。
形势已经非常明白了,这第一个劫后聚集的地点已被“大龙会”的人获悉,从而设下埋伏、张妥罗网,坳子里的死马残尸,即是“大龙会”得乎的猎物,可怜这些烽火余生的“鹰堡”兄弟,好不容易挣出了修罗界,却又一头撞入鬼门关!
深深吸一口气,范明堂沙着嗓音道:
“我们来晚了一步,二当家。”
靳百器木然道:
“不幸被你言中了,明堂,他们果然摸清了我们第一处集合的所在——”
范明堂悲观地道:
“二当家,我看另外两个地方也不敢说决无问题。”
靳百器道:
“试试看吧,不管有没有问题,我们总得走上一趟。”
用衣袖拭了拭脑门上的汗水,范明堂恨恨地道:
“‘大龙会”这些绝子绝孙的东西,手段也未免太狠毒了,连我们一干历劫余生的兄弟都不放过,简直摆明了要一网打尽——”
靳百器生硬地道:
“没有错,明堂,从他们下决心发动攻击的那一刹开始,就已确定了斩尽杀绝的原则,不要期望他们慈悲,只能依赖我们自己的实力,情形就是这样,以杀才可止杀!”
咽了口唾沫,范明堂干涩地道:
“二当家,有件事我一直不大明白……”
靳百器道:
“什么事?”
范明堂低沉地道:
“我们‘鹰堡’与‘大龙会’素来不和是没有错,但充其量亦仅为彼此间利害相触、地盘交叠的关系,这些年来小冲突是不少,却从来未曾发生什么大磨擦,他们突然间就采取了此等血腥袭杀行动,在并无深仇大恨的情形下,是不是有点反常过度?”
靳百器平静得像在叙说一桩与他无关连的渊源过往:
“明堂,老实说,‘大龙会’的行动,并没有太出当家的和我预料,这件事早晚都会发生,症结只在于何时发生、由那一边抢先下手而已;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们与‘大龙会’却不幸生存在同一个地面上,我们做的买卖他们也在做,他们弄的生意我们亦雷同,久而久之,为了各自的利益与活路,怨隙自然难免。明堂,仇恨全是一点一滴累积的,越积越深、越累越重,聚到极限,自便爆发出来,我们的错误,仅在估算仇恨的容积量上过于宽宏了……”
范明堂呐呐地道: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局,二当家,我们就应该抢先动手!”
靳百器叹息着道:
“这个建议,我向当家的提过不止一次,他为了兹事体大,担心所损过重,后果难测,再三叫我抑制;殊不知‘大龙会’乃我们的肉中刺,我们是‘大龙会’的眼中钉,芒锐不除,何得安稳?当家的迟了一步,倒被人家拔去头筹了!”
范明堂沮丧地道:
“而且直到如今,尚难料当家的夫妇生死若何,想想也真叫人泄气……”
靳百器沉痛地道:
“泄气洗雪不了仇恨,只消了斗志,明堂,血债要用血还,悲伤痛悔徒见窝囊,于事何补?”
范明堂激灵灵的一颤,忙道:
“我错了,请二当家恕过。”
第7页
七
靳百器道:
“打起精神来,明堂,我们去第二个地方——‘马家老寨’。”
“马家老寨”坐落在一片土山的山顶上,名称叫寨,其实只剩下一堆废墟,断坦残壁的一堆废墟,从苔生草蔓的情形来看,这地方已经荒芜很久了。
当靳百器与范明堂赶到“马家老寨”的时候,令他们惊喜的发现,他们并不似在“白石坳”那边的孤独,他们有伴了,而且同伴不少,虽说疏疏落落,约摸也有三十多人!
在一阵嘶哑却兴奋的欢呼声里,靳百器和范明堂匆忙抛镫下马,眼瞅着三十余名憔悴萎顿、发蓬衣乱的兄弟,大家都有着恍同隔世的伤感。
迎上前来的三个人全是“鹰堡”的重要人物,须眉如霜,高头大马的一位是“总提调”“怒鹫”孟君冠,黑脸黑肤瘦肩窄身的那个为“鹰堡八翼”中的“黑鹰”徐铁军,秃头独眼,矮壮有如石墩子似的这个是“鹰堡”的“首领头目”“矮罗汉”胡甲;三个人纷纷向斩百器见过礼,直起身来的当口,眼圈全红了。
靳百器先把自己的情绪稳住,一边环顾各人,边简单明了地问:
“首先,谁知道当家的伉丽下落?”
须眉如霜的“怒鹫”孟君冠神色黯然地道:
“当家的过去了……”
消息不算意外,但靳百器仍不免全身一震,心往下沉,容颜随即惨变:
“老孟,你是亲眼目睹?”
点点头,孟君冠沉重地道:
“当家的在对方多名好手围攻之下,至少受了十几处伤,浑身上下全叫鲜血浸透了,不过在他倒下去之前,也算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