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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内功的进境是缓慢而无法自觉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他自已内力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一天,一天……
弹指之间,一个月已经过去,在这段日子里,昆仑门下那枯瘦道人临去之际所说的话,不时在他脑海中泛起“…。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来寻找……他们’也许会在公子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一遍亦末可知……”
他焦虑着此事的严重性,暗地思忖:“若是爹爹真的因此受到惊吓,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因之,这一个月虽然平静地过去,他的心境却是极不平静的,但他生怕自己所担忧的事会突然而来,是以他更希冀自己的武功能有速成,那么,他便可以不再畏具.任何人的骚扰了。
于是,他开始研习第二页的“剑经”,第三页的“掌谱”——对于剑术,他已略有根基,但是这“如意青钱”中所载的剑术,却是他以前练剑时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招式,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发出的部位,中途的变化,都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掌谱”上所记载的掌法,却又似乎平淡得出奇,可是等他开始研习的时候,他却又发觉在这看似极为平淡的数十掌势中,含蕴的变化,竞至不可思议。
又是五天过去——夜深人静,巨大的宅院,笼罩在沉睡的黑暗和静寂中,只有后园中五间精致的书斋仍有昏黄的灯光,与不时的响动。
书斋中的管宁优在案前,聚精会神地低声诵读着面前的一册柔绢,不时站起来,虚比一下手势,然后眉头一皱,再坐下来。
蓦地——数道光华,电也似的穿窗飞来,管宁大惊之下,还未及有所动作,只听“呛啷”数声巨晌,这数道光华,便一起落在地上,竟是两柄精钢长剑,与一口厚背薄刃的鬼头快刀!
他心头一懔,双掌一按桌沿,颀长的身躯,竞越桌而过,穿窗而出,他已该足以自傲了,就凭这份身手,已不是他数月前所梦想得到的。
但是,等到峰形掠到园中,园中积雪未溶的泥地上,哪有半丝人影,远处枯枝摇曳,树影婆婆,静得像死一样,更不似有夜行人行动的样子。
他一撩长衫,跺脚而起,在园中极快地打了个圈子,然后满心奇怪地回到书斋,暗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天,他倦极,睡了,睡了不到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桌上赫然有一个桑皮油纸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只鲜血淋漓的人耳!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由城西往城东,两旁夹列着已经凋零了的枯木的大道上,突地驰来一匹鞍留鲜明的健马。
马上人黑呢风毡,黑呢风帽,帽外只留出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和挺直而俊逸的鼻梁,让人们仍可看出此人的英俊。寒冷的清晨,路上行人甚少,这匹马放肆地放留而驰,突地转进一条曲巷,再奔了一箭之程,勒缰停在一扇黑漆大门的前面。
大门是敞开的,健马一声长嘶,门外立即奔出数条粗壮的汉子,一个个直眉瞪眼地往马上人一打量,齐地喝问:是谁?”
马上人一言不发地晃身下马,左手拿着长鞭,右手一帷风帽,一个年龄略长的汉子,面上突地露出喜色,奔前三步,—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管师兄,原来是你。”
管宁含着笑点了点头,但是这笑容却仍不能掩伎他眉宇间的忧虑之色,他笔直地冲进去,一面焦急地问;“师父可在?”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双眉略展,极快地穿过那片细沙铺地、积雪也打扫得极为干净的演武场,一个精神里烁的高大老人,已从屋中迎了出来,哈哈一笑,微带责备地说;“回来多久了,怎地现在才来看我?”
如此严冬,这老者仍只穿着件丝棉短袄,腰板也能挺得笔直,丝毫不见老态,他正是管宁学剑的启蒙师父,京都中赫赫有名的武师,一剑震九城司徒文。
多日来的惊骇与不安,使得管宁再也无法专心研习,考虑了许久,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带着那白衣书生去找那位武林中的一代神医,治疗他的伤痕,这样,自己一离开,便不会有大到家里来骚扰了。
此刻,他随着自己启蒙的恩师,并肩走人宽敞宏大的厅堂,想到自己以前在这里练剑的日子,心中真是有万千感慨。
他闪烁着、迟疑地将自己半年来的遭遇,大约地说了出来。
虽然他讲的并不清楚,也不完整,却已足够使得这老武师惊异了,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这个富家公子的徒弟口中说出的名字,竟会连自己也只是耳闻,从来未曾眼见的武林一流高人。
这一切,几乎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俯首沉吟良久,他方自抬头,沉声问道;“宁儿,你的遭遇的确是值得惊异的,若非为师一向深信你的为人,唉——你说的事,确是令人难以相信。”
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道:“但是你知不知道,此刻已牵涉到一件极为诡秘复杂的武林仇杀之中,你虽然回到家里,只怕别人也不会将你放过……”
管宁心头一懔,暗忖:师父果然是个老江湖,对任何事都看得这样清楚。”
一面微微领首,把“昆仑黄冠”的来访,那枯瘦道人临走时的话,以及最近数日所遇的两件奇事,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司徒文长眉微皱,沉声道:“那枯瘦道人想必就是‘昆仑’门下的掌门弟子,‘昆仑云龙三大剑客’中的‘啸天剑容’了,唉——此人到了北京城里,老夫怎地都不知道——”司徒文目光一张,眉峰却皱得更紧,接着又说道:“只是,那三口兵刃,两只人耳,又是怎么一回事?”
管宁皱眉道:“弟子亦被这两件事弄得莫名其妙,若是以为想以此示警,但又有谁会用自已人的耳朵来示警呢?因为弟子在家中查看了一遍,家里并无异状,更没有人失去耳朵,弟子在外面一向都没有什么恩怨缠结之事,这两只人耳岂非来得太过离奇?”
司徒文俯首沉吟半晌,突地一击双掌,恍然说道:“此事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想在暗中对你不利,却被另一个暗中保护你的人杀退,并且割下耳朵——宁儿,你此次出去游历,结交到不少武林异人,此事倒并非没有可能。”
管宁又自皱眉道:“弟子此次虽然相识了一两个武林异人,但以弟子的身份,又怎能与他们谈到‘结交’二宇,他们万万不会在暗中保护弟子呀,除了——”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凌影来:“难道是她,她还未离开我,却又不愿和我相见——”一时之间,凌影的婷婷俏影,又复涌上心头,他越想越觉此事大有可能,不禁长叹一声,暗中低语:你又何苦如此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多么盼望再见你一面?”
司徒文目光动处,只见他突地呆呆地落入沉思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足以令他心动神驰的事。
良久良久,方自抬起头来,像是自言自语,却又非常坚定地道: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在家里。”
抬起头来,缓缓又道:“弟子离京之后,家中之事实在放心不下,但弟子如不离开,只怕烦恼更多,唉——弟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主意,师父——”司徒文两道已然花白的浓眉,微微一转,哈哈大笑着,说道:
“宁儿,在老夫面前,不可说拐弯转角的话。”
管宁面颊一红,却听这豪迈的老人接着又道:“你离开之后,你家中的事,老夫自会料理,绝对不让歹徒煽动了令尊令堂两位老人家,若是有一些武林高手寻访于你,老夫也可以有话将之打发,你只管放心好了。”
管宁双目一张,喜动颜色,脱口道:“真的?”
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一瞪目道:“为师数十年来闯荡江湖,成名立万,就仗着这一诺千金,难道到了老来,还会骗你这娃娃不成?”
一时之间,管宁望了望他苍老的面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钦服,只见自己的师父纵然武功不高,却不愧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凝注半晌,“噗”地跪倒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
司徒文含笑地将他拉起来,这老人心中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应诺,将会替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只是他只觉自己年华已老去,却始终没有做出一件真正足以惊动武林的事来,此刻管宁所说的这件奇诡的的雄心和兴趣。这正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只要一有机会,他还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千里脚程的。
管宁反手一把握着这老人家宽大粗厚的手掌,顿然良久,缓缓道:“师父,此次弟子离去,归期实不能定,家里的一切,就……就都交托给你老人家了。”
司徒文轩眉一笑道:“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你只管去吧,江湖之中,尽多你们这些年轻人值得闯荡之处,只是……”
他目光在管宁身上微微一转,接着又道:“只是你这样的装束打扮,在江湖上太以引人注意,此刻你既已卷入一件武林的恩怨仇杀之中,行踪是仍应稍微避人耳目——”司徒文又自长叹一声,缓缓接道:“这也许是为师到底年纪大了,才会说出这种话,若是换了当年,唉……”他又长叹一声,倏然住口,管宁目光抬处,只见他—手持着长须,目光遥遥望在院中一片被寒风卷起的黄妙上,这虽已暮年,雄心却仍末老的老人,似乎在这片黄沙之中,又看到了自己昔年闯荡江湖的豪情往事,是以萌生感概,不能自已。
雪虽住,风却大了,一剑震九城门下刻苦练武的弟子,在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弃自己练武的机会,捧着几筐细砂,撤在积雪已打扫干净的广场。
于是寒风已卷起广场上的黄沙,而黄抄又激起了这老人的旧梦。黄沙,黄沙——在这里风沙之多,风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闻天下的北京城里的道路上所飞扬的,除了白雪,便是黄沙。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马鞭呼哨过来,由城内急驰出城的一辆乌篷大车后,所激起的却是混合着白雪和黄沙的飞尘。
车辆滚滚,车声磷磷,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北京城。
赶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