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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公孙左足却叫别人拿去,他暗叹自己这一日之间所遇之事,所遇之人,俱非自己所能理解,猜测得到的,而此刻之后,又不知还有多少奇诡难测之事将要发生,这一切事本都与自已毫无关系,而此刻自己想脱身事外却也不行了。
他心中方自暗中感叹,却听公孙左足又已狂笑着道:“可叹呀可叹,武当四雁,少林一珠,闯荡江湖数十年,竞没有听道:‘如意青钱,九伪一真’这句话。”
他语声一顿,狂笑数声,接口又说:可笑呀可笑,武当四雁,少林一珠,竟会当着这一串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争得面红耳赤,打得你死我活,——哈哈,这串青钱若是真的,又怎会等到公孙老二死了之后,还留在他身上,又怎会让这恁事都不懂得娃娃得到手中,我老叫花久闻少林一珠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机智深沉,想不到却也是个糊涂虫。”
他边说边笑,边笑边说,言词固是辛辣无比,笑声之中更是满含讥嘲之意。
只见木珠大师面色阵青,阵自,阵红,他话一说完,木珠大师突地右手手腕—翻,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将左手的青钱摘下一枚,两指如剪,轻轻一夹,管宁只听“唰”地一声轻晌,这枚制钱便已中分为二,制钱之中,竟飘飘落下一方淡青色轻柔丝绢来。
“武当四雁”一起轻呼一声,冲上三步,伸手去接这方软绢。
哪知木珠大师突地冷晚一声,右手袍袖,“呼”地拐出,带起一阵激风,向‘‘武当四雁”扫去,左手却已将这方轻绢接在手里。
这其间的一切变化,都快如闪电,你只要稍微眨动两下眼睛,场中便立时换了一副景象,管宁凝目望去,只见木珠大师身形随着袍袖的一拂,退后五尺,武当四雁满面跃跃欲动之色,八道目光,一起望在本珠手上的那方轻绢之上。
只有公孙左足仍是满面带着鄙夷的笑容,冷睛旁观,似乎是任何一件事的结果,他都早就预料到了,是以根本毋庸去为任何事担心。
只是木珠大师右手紧紧握着那窜青钱,左手举着那方丝绸,凝目良久,突地长叹一声,双手齐松,青钱,丝绸,俱都落到地上。
公孙左足狂笑之声,又复大响,蓝白双雁,对瞥一眼,齐地抢上一步,剑光乍起,“刷”地,竟将地上的一串青钱,一方轻绢挑了起来。
而木珠大师却在这同一刹时,在这公孙左足狂笑声中,拂袖,甩肩,拧腰,错步,头也不回地候然回身远走。
公孙左足拍掌笑道:“我只道木珠和尚已是天下最傻的人,想不到你们这四个小道士比他们还傻三分,这串青钱如是真的,老和尚怎会把它甩下一定,你们现在还抢着来看,不是呆子是什么?”
他一面笑骂,武当四雁却在一面探看着那方轻绢,一瞥,他们满腔的热情,便立刻为之冰冷,在这串古老相传购武林异宝“如意育钱”中的这方轻绢,竟是全白,连半点宇迹都没有。
等到公孙左足骂完了,“武当四雁”亦不禁失望地抛下青钱轻绢,各自拧腰错步,回身远走。
公孙左足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狂笑之声,亦自虽然而止,转目望处,只见身测的锦衣少年仍在呆呆地望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管宁只觉这公孙左足的目光之中,满是悲怆痛苦之色,先前那种轻蔑嘲弄的光采,此刻已自荡然无存,不禁同情地叹息一声,想说两句话来安慰一下这心伤手足惨死的风云异人:
但究竟该说什么,他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公孙左足铁拐一点,走到路边,寻了块山石,颓然坐了下来,他自觉心神交疲,仿佛已经苍老了许多,方才虽然强自掩饰着,但此刻却已再无乔装的必要,长叹一声,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管宁立刻说了,公孙左足微徽额首,又道:管宁,你过来,坐到我身侧,我有些话要问问你。”
他虽然满身褴褛狼狈之态,但此刻语气神态,却又隐含着一种不可描述的庄严高贵,这种庄严高贵,绝不是人间任何一件华丽的外衣乔装的,也不能被任何槛楼的外表掩饰得伎的。
管宁依言坐了下来,他心中何尝没有许多话要问这公孙左足,如愿知道青钱的秘密,四明山庄的秘密,白袍书生的秘密,他只觉每一件事中都隐藏着一个秘密,而每一个秘密都是他极愿知道的。
只见公孙左足目光凝注着林梢泄下的一丝天光,默然良久,突地问:你是几时上山来的?几时来到四明山庄,看见了一些什么人?什么事?”
管宁微一沉吟,便将自己所遇,极快地说了出来,此事,他已说了不止一次,此次更说的格外流畅,公孙左足默然倾听,频频长叹,频频扶额,此事的究竟真相,他自己亦无法猜测。
丐帮历史,由来已久,但定下详规,立会君山,却还是近年间事,此次“四明红袍”飞柬相邀,他因事耽误,是以来的迟了,却再也想不到四明山庄之中,会生此惨变,更想不到先自己一步而来,与自己情感极深的孪生兄弟,竟惨死在四明山庄里。
他上山之际,遇着管宁,那时他还不知四明之变,只是奇怪,一个看来武功极浅的弱冠书生,怎地会从四明山庄之中走出。
等到他自己赶到四明山庄,看到偌大的山庄之中,竟无人迹,再看到诸众的尸体,新掘的坟墓,和自己兄弟片刻不离身的铁拐,他便已知道这四明山庄中,已有惨变发生,但他却又不知道在这次惨变中,竞有如此多武林高手惨死,因为此事不但匪夷所思,而且简直今人难以置信,于是他折回山路,听到管宁和木珠、四雁的对话,看到他们的动手,骤然现身,狂笑讪嘲,看来虽然不改放态,其实当时心中的悲抢,愤嫉,惊疑,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的。
他默默地听完了管宁的话,树林里的天光更暗了,那串闪着青光的制钱,仍在地上一闪一闪地发着青光,那方轻柔的丝绸,被风一吹,吹到路旁,贴在一块山石上,他悲抢地长叹一声,手中铁拐,重重在地上一顿,发出“当”一声巨响,激的地上的沙石,四散飞扬,这一击虽重,却又怎能够发泄他心中的悲怒之气呢?
管宁呆望着他,忍不住问道:“方才小可听得四明庄主此次聚会群豪,其中一半是为了这串青钱,老前辈可否告诉小可,这串青钱之中,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人们如此重视呢?”
公孙左足目光一转,望在那串青钱上,突地冷哼一声,长身而起,走到青钱之侧,举拐欲击,忽又长叹一声,自语:“你这又何苦,这又何苦……”
缓缓垂下铁拐,坐回山石上,长叹道:“青钱呀青钱,你知不知道,百十年来,已有多少人死在你的名下。”
管宁心中更加茫然,只听这已因心中悲愤而失常态的武林异人长叹又道:“百余年前,武林之中出了个天纵奇才,那时你我都还没有出世,我自也没有见过他,只知道这位奇人在十年之中,击败当时天下所有的武林高手,出入少林罗汉堂,佩剑上武当剑岩,赤手会点苍谢神剑,单掌劈中条七煞,双手败连环坞风尾帮,孤身一人,十年之中不知做下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将天下武林禁地,武林高人,都视为无物,唉——他人虽早已死去,但是他的遗事,却直到此刻还在江湖间流传着。”
他目光空洞地凝注着远方,语声亦自沉重已极,但这种奇人奇事听到管宁耳里,却不禁心神激荡,豪气温飞,恨不得自己也能见着此人一面,纵然要付出极大代价,也是值得的。却听公孙左足接道:“人间最难堪之事,莫过于‘寂寞’二字,此人纵横宇内,天下无敌,人人见着他,虽极快活得意,其实心中却寂寞痛苦已极,不但没有朋友,甚至连个打架的对手都没有。”
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自己心中,也突然涌起一阵无比寂寞的感觉,“君山双残”,一母孪生,自幼及长,从未有道太长的别离,而此刻雁行折翼,他徒然失去了最亲近的人,永远不能再见,此刻心中的感觉,又该是如何伤痛。
管宁只见他悠悠望着远方,心里也直觉地感受到他的悲哀,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却听他又自接:“岁月匆匆,他虽然英雄益世,但日月侵入,他亦自念年华老去,自知死期已近,便想寻个衣钵传人,但这种绝顶奇才眼界是如何之高,世上茫茫诸生竞没有一个被他看在眼里,于是他便将自己的一身绝世武功,制成十八页密图,放在十八枚特制铜钱里,古老相传,这十八页秘签,上面分别记载着拳、剑、刀、掌、鞭、腿、枪、指、暗器、轻功、内力修为、点穴秘图,奇门阵法,消息机关,以及他自己写下的一篇门规,其中剑法、掌法各占两页,合起来恰好是一十八页,但大家亦不过仅仅知道而已,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其中任何一页。”
管宁暗叹一声,付道:“此人当真是绝世奇才,以短短百年之生,竞能将这许多种常人难精其一的功夫,都练到绝顶地步,唉——如此说来,也难怪武林中人为着这串青钱,争斗如此之激了。”
公孙左足又自叹道:“自从这位异人将自己遗留绝技的方法公诸武林之后,百年来,江湖中便不知有多少人为着这串青钱明争暗斗,七十年前,祁山山腰的一个洞窟之中出现第一串‘如意青钱’,为着这串青钱,武林中竟有十七位高手在祁山山麓,直到当时的昆仑掌门白梦谷将这串青钱当众打开,发觉其中竟是十八面自绢之后,武林中才知道这‘如意青钱’一共竟有十串,而其中只有一串是真的。”
管宁不禁又为之暗叹忖道:“武林异人,行事真个难测,他既有不忍绝技失传之心,又何苦如此捉弄世人—”心中突又一动,忍不住问:“他们又怎知道这‘如意青钱’共有十串,而且只有一串是真的呢?”
公孙左足缓缓道:“当时白梦谷惊怒之下,直折回那青钱原在洞窟,才发现那洞之中的石案之下,整整齐齐地刻着十六个隶书大宇:‘如意青钱,九伪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