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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宇寰道:“可是,咱们现在必须尽快赶回去,偏偏莲站又下落不明,叫人怎能不急?”
林雪贞沉吟一下,道。“既然事情紧急,咱们只好先动身,留下信柬,要她随后赶去。”
霍宇寰惨笑道:“你说得容易。这儿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信柬如何留法?”
林雪贞道:“咱们可以把信柬留在这间木屋内,九姐姐到了保定,一定会来此地联络。”
霍宇寰道:“不妥。万一信柬被外人得去,不仅消息无法传达,反而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林雪贞想了想,问道:“九姐姐熟悉帮中通讯的方法吗?”
霍宇寰道:“自然熟悉。”
林雪贞又问:“此地既是负责通讯联络的暗舵,想必也有书写密函的隐字药物吧?”
霍宇寰点头道:“有的。”。
林雪贞笑道:“这就容易了。大哥,你赶快写上份密函,也用蜡九封裹,我来安排留信方法。”说完,出屋而去。
霍宇寰心里半信半疑,只得寻出调配“隐形墨汁”的药物,另取出一幅白绢,为铁莲姑留了一封短信。
信中除了转述兰州啸月山庄发生变故。以及保定暗舵遭人突袭的情形,并嘱铁莲姑见倍后,务必立即兼程赶回“秘谷”外,同时还叮嘱她设法先跟太原暗舵取得联系。
写好烘干,用蜡皮封妥、林雪贞也回来了。
在她手上,捧着一只信鸽。
霍宇寰讶道:“你要用信鸽传信?”
林雪贞道:“正是。但别人用信鸽传讯,都由天空送出去,我却把信鸽留在屋子里,等九姐姐自己来取。”_
霍宇寰皱眉道:“鸽子是活的,门一开就会飞走,这办法只怕行不通。”
林雪贞道:“我自有方法叫它乖乖呆在屋子里,请它出去它。也不肯出去。大哥信不信?”
霍宇寰摇摇头,道:“不合情理的事,令人难信。”
林雪贞道:“好!咱们就试试看吧。”
于是,他们先在鸽子脚上系好红色套管,接着,又将蜡丸塞进鸽腹中。
一切妥当后,林雪贞手一松,把那信鸽轻轻放在地上。
说来奇怪,那信鸽只抖了抖翅膀,“咕咕”低叫着,在地上兜圈子,果然毫无飞走的企图。
霍宇寰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雪贞道:“这样不是很好么?纵有人闯进来,谁也不会注意屋子里多了一只鸽子,如果是九姐姐寻来,发现鸽腿上的红色套管,只须按照秘密通讯的方法,剖腹取出蜡丸,信柬就顺利传到了。”
霍宇寰道:“可是,你用什么方法,竟使它不肯飞走的呢?”
林雪贞得意地道:“方法很简单,我只是剪短它的翅羽,然后把它一只眼睛刺瞎,使它仅能看见一个方向,凡是鸟类,如果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东西,它就只能在地上兜圈子,决不会展。翅飞走的。”
霍宇寰听了,不禁点点头,叹道:“方法倒是个好方法,可惜太残忍了些。”
林雪贞却泰然地道:“信鸽本来就是养来送信的,只要能把信送到,这也算不了什么,何况蜡丸藏在鸽腹中,要剖腹取倍,最后仍难免一死。”
霍宇寰肃容道:“不错,咱们饲养鸡鸭家畜,也是为了宰杀裹腹,但咱们尽可一刀杀了他们,却不该把他们凌迟碎割的弄死。”
林雪贞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呢?一刀杀了是死,凌迟碎割也是死,反正鸡鸭又不是人,哪能分辨这些差别。”
霍宇寰凝目望着她,似乎无词以对。
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感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思想竟有些冷酷……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抱起陈煌的尸体,大步走了出去。
林雪贞问道:“大哥,是木是准备把尸体掩埋起来?”
霍宇寰道:“不!犬户可以就地掩埋,这六个人,必须运回秘谷安葬。”
林雪贞问道:“千里迢迢,你要把尸体运回秘谷?”
霍宇寰颔首道:“他们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也就是我的儿女,我不能把他们草草掩埋,连口棺木都没有。”叹了一口气,又黯然地接道:“陈煌虽然不是秘谷出身,也已跟随我多年,我得带他回去,让他死后也能长相为伴,不至于孤零零飘泊无依……”说到这里,虎目中泪光盈盈,语音便咽,无法再继续下去。
林雪贞道:“大哥顾念故情,固然是应该的,可是,此去秘谷远逾千里,咱们只有两人两骑,怎么携带这六具尸首呢?”
霍宇寰道:“现在时间尚未太晚,也许还能寻到一轮马车。”
林雪贞道:“就算能雇到马车,岂木是会把此地和秘谷的秘密都泄漏了么?”
霍宇寰道:“咱们出高价买下一辆车,自己驾车,不用行车人跟随。”
林雪贞又道:“即使自己驾车,长途跋涉,也须防尸体腐烂……”
霍宇寰道:“这些都不用担心,你只须去附近街上看看,有没有车辆可买,其他的事,我自会料理。”
林雪贞情知拗不过他,只得答应着出去了。
总算运气还不错,转过街角没多远,便有一家车行,不过,店里只有一辆载货用的空车,那店东只肯受雇,却不肯将车出卖。
林雪贞倭称路程太远,并愿不惜高价,费了许多口舌,方把店东说服,结果,一辆旧车,竟折价七十两银子成交。
而当林雪贞取出金叶子折付货款时,那店东又怕金子成色有假而不肯接受,争论了许久,后来还是一家金店,当场兑换成现银……费尽周章,车辆方始到手。
林雪贞押着马车返回陈家酱园,只见霍宇寰已在门前等候,店墙脚下,一字儿排着六个巨大的酱缸,马车一到,霍宇寰一一抱上车去。
林雪贞试了试,发觉那些酱缸都十分沉重,不禁续然道:“原来你把那些尸体——”
霍宇寰点点头,道:“我替他们身上涂了油,浸在酱缸内,这样,既可掩人耳目,尸体也不会腐烂。”
林雪贞道:“咱们这样载着六具尸体,倘若途中被人识破,一定把咱们当作移尸灭迹的凶手,那时纵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霍宇寰道:“车由我驾驶,你只须骑马远远跟着就行了,没有事故,咱们就假作互不认识,如有事故,彼此可以呼应协助……”
林雪贞不等他话说完,便抢着道:“不!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充车夫,我宁可充作叫儿子。”
霍宇寰道:“叫化子坐车,岂非自露马脚?”
林雪贞道:“那么,我改扮男装,做你的副手,咱们可以轮流驾车和休息,不是很好么?”
霍宇寰摇头道:“女扮男装,更容易露出破绽,而且路上也不方便。”
林雪贞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霍宇寰道:“譬如,途中投店歇宿,驾车的人大都睡“统铺”,遇到那种情形,你怎么办?”
林雪贞道:“什么是‘统铺’?”
霍宇寰道:“就是一间房,一张大床、七八个人,挤在一起,连被褥也会用一条,你想想,你能……”
林雪贞截口道:“难道咱们不能多花点钱,单独另租一间卧房?”
霍宇寰道:“那就不合车夫的身份了。”
林雪贞想了想,道:“这么办吧,咱们都不骑马,你驾车,我就躺在车厢内,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得了急病,赶去找大夫治病的……”
霍宇寰皱眉道:“别忘了那些酱缸裹都是死尸,你愿意跟死人作伴,心里不害怕吗?”。“
林雪贞低下了头,郝然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霍宇寰苦笑道:“好吧!你真的不怕,就上车吧。”
于是,解下坐骑的鞍授和包袱,在车厢内替林雪贞布置好卧处,然后将两匹无鞋的空马,系在车后。
一切弄妥后,自己才攀上车辕,鞭梢地“啪”地卷起了个鞭花,驾车直出西门。
这辆马车的确太陈旧了,驶行中不仅颠簸得厉害,车身更不停地“吱吱”乱响,仿佛快要破散了似的。
林雪贞口里说不害怕,当她孤零零躺在黑漆漆的车厢中,伴着那些冰冷的酱缸时,却不免心头狂跳,混身毛发都一根根竖立起来。
她想瞑目小触片刻,但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酱缸中那些死尸,都对着她毗牙而笑……
霍宇寰说曾替尸体抹了油,由此推想,尸体一定是赤裸着的,一个大姑娘家,怎能和六个赤条条的男人挤在一个车厢里……
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心惊,恰巧这时,车轮辗过一块石头,车身向侧一倾,忽觉有只粗糙的手从颈后伸过来,在她面颊上轻轻拂了一下。
林雪贞猛吃一惊,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霍宇寰连忙停车问道:“怎么了?”
车子犹未停妥,林雪贞已经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跳下,吁吁喘着气道:“车……车里……
请一只……”
霍宇寰诧道:“有一只什么?”
林雪贞呐呐道:“好像是…一只手……”
霍宇寰轻轻唉了一声,一面取灯下车查看,一面自语道;“这倒奇怪,难道是酱缸破了不成?”
林雪贞听了这话,吓得全身都软了。
打开车门,何尝有什么手?只不过是一截悬空的绳头,仍在缓缓摆动着。
霍宇寰暗暗好笑,却没有说破,只将车厢内略微整理了一下,道:“没事了,咱们上车继续赶路吧……”
林雪贞余悸犹存,连连摇头,再也不肯乘车。
霍宇寰道:“你既然不愿坐车,那就照原先的计划骑马随后跟着.咱们赶一夜路,希望天亮以后能赶到清风店,不能再耽搁了。你看如何?”
林雪贞别无选择,只有点头。
独自骑马虽嫌寂寞,至少还可以远远望见霍宇寰的背影,总比与鬼作伴好得多了。
清风店到了。一进清风店镇四,林雪贞就远远望见霍宇寰所驾的马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前。
于是,她也在小饭铺前下了马。
饭铺既小又脏,店堂内总共不到十张小桌子,倒坐了二十多条大汉。
来这儿的顾客,除了贩夫走卒,便是驾车的车把式,满脸胡须,满口粗话,单是那一屋子汗臭,就能蒸死人。
店里已经座无虚席,却找不到一个女客,那些大汉们,有的敞着胸口,有的蹲在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