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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宇寰点头道:“很对。”
罗永湘道:“所以我也想请教这位孟兄几个问题——令师果真没有仇家吗?”
孟宗玉道:“先师秉性谦和淡泊,除了全心教导我们师兄妹刀法武功之外,从不涉足江湖恩怨是非。”
罗永湘道:“我所指的仇家,不一定是血海深仇,譬如说,令师以刀法享誉,人称‘一刀镇河朔’,或许有那些自负刀法超群的豪客,曾向令师领教较量,不幸落败,因此存下怨恨之心。”
孟宗玉想了想道:“这种情形固然有过,但就在下所知,先师与人切磋,总是点到为止,绝没有伤过人,更不致于因此与人结仇,尤其近十年来,连较技的事也很少有了。”
罗永湘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恕我要问一句很失利的话,令师每晚亲自巡视门户,那又是为了什么沙
“这——”,孟宗玉一怔,竟为之语塞。
林雪贞接口道:“我想,他老人家不是为了防范化家,而是为了防范宵小。”。
罗永湘道:“令师很富有吗?”
林雪贞道:“虽然说不上富有,但他老人家有收藏的爱好,尤其对古玩字画很喜欢,往往不惜倾囊以求。”
罗永湘紧接着问道:“那些被令师收藏的古玩字画,姑娘可曾见过?”
林雪贞点头道:“见过一部分。”
罗永湘又问:“出事以后,是否清点过?有没有遗失短缺?”
林雪贞道:“这就很难肯定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收藏了多少古玩字画。
不过,据我推测,变故不可能因盗窃而起。”
罗永湘道:“怎见得?”
林雪贞道:“第一,我所见过的几幅字画,都没有缺少。第二,字画收藏的地方,并不在师父卧室。第三,那些字画,都不是很值钱的东西。”
罗永湘道:“姑娘对鉴别字画很内行么?”
林雪贞腼腆地笑道:“我哪儿懂,这都是师父自己告诉我的。”
罗永湘惊诧道:“今师竟亲口告诉你,他心爱的字画并不值钱?”
林雪贞颔首道:“有一次,他老人家给我看一幅仇十洲的‘仕女图’。还有一幅王费之题的‘山海关’三字。据说那幅仕女图乃是临摹的份本,‘山海关’三个字,只有‘山海’两字是右军真迹,最后一个‘关’字,外面‘门’字是真迹,里面‘丝’字却是别人补添的——师父告诉我说,就这两件,已经花了三千多两银子。若是真迹正本,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罗永湘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听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霍宇寰见他久久无语,忍不住问道:“三弟,怎么样?”
罗永湘轻吁道:“这真是一桩怪案。”
霍宇寰道:“你且说说看,怪在何处?”
罗水湖道:“如果明知道是膺品,外行人也不肯花钱买假东西,据林姑娘的叙述,许老英雄却分明是一位颇有鉴别能力的行家……”
霍宇寰道:”或许他自付财力不足,买不起真品。”
罗永湘摇头道:“对一个收藏成解的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况且,他既然知道收藏的都是膺品,又何必每晚亲自巡视门户,防范唯恐不严?”
霍宇寰“嗜”了一声,道:“依你看,这是什么缘故呢?”
罗永湘正色道:“小弟认为,许老英雄所收藏的东西,很可能全是真品,为了防人觊觎,才故意说是假货,否则,他就是存心搜购膺品,另有其他用途。”
霍宇寰吃惊道:“什么用途?”
罗永湘望望孟宗玉和林雪贞,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便出口。
霍宇寰道:“三弟有话但说无妨,不必顾忌什么。”
罗永湘无奈,只得伸出三个指头,低声道:“大哥,可记得兰州城的这位人物?”
霍宇寰恍然道:“哦!你是说鬼眼金老三?”
罗永湘尴尬地笑了,忙向孟宗玉和林雪贞拱手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大胆作此猜测,绝无污蔑令师之意,二位干万不要见怪。”
林雪贞眨眨眼睛,茫然问道:“谁是鬼眼金老三呀?”
霍宇寰道:“是个专门贩卖假古董字画的商人,令师喜好收藏,或许认识他。”
林雪贞摇头道:“鬼眼金老三?我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罗永湘接口道:“那么,令师的字画都是向何处买来的?”
林雪贞沉吟道:“不一定,有时向城里‘宝华斋’购买,有时是卖主上门来兜售,有时是……”忽然“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每隔两三年,师父总要出门一次,专程去搜购字画,大约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罗永湘眼中一亮,道:“出门的时间,是否总在秋天?”
林雪贞眨了眨眼道:“正是。”
罗永湘道:“每次都是他独自一个人去吗?”
林雪贞道:“是的。咱们要跟他去,他都不肯。”
罗永湘道:“也不告诉你们去的什么地方?”
林雪贞点点头道:“晤。”
罗永湘又问:“是否每次出门,总会带几幅心爱的字画回来?”
林雪贞道:“他很少谈起出门一趟的收获,但我们可以从他的神情中看得出来,如果他很高兴,就表示有了收获,否则,便会闷上好几天,一句话也不说。”
罗永湘含笑点了点头,道:“这就不会错了。”
霍宇寰凝目道:“你认为他是到兰州参与‘万宝大会’去了?”
罗永湘道:“如果我的推断不错,他不仅是去了兰州,更因此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霍宇寰骇然道:“为什么?”
罗永湘道:“我想,许老英雄很可能在兰州‘万宝大会’中,得到了某种价值连城的珍宝,他虽秘而不宣,风声终仍泄漏出去,以致引起凶手的觎觑……”
霍宇寰截口道:“可是,刚才林姑娘已经提到,字画收藏的地方,并不在卧室,凶手若企图觊觎藏宝,并没有杀人的必要。”
罗永湘淡淡一笑,道:“这是指那些不值钱的字画膺品,凶手想得到的,自然不会是区区的几幅假字画。”
霍宇寰道:“你这是说,许老英雄收藏的那件珍宝,连孟老弟和林姑娘都不知道?”
罗永湘道:“小弟只是这样猜测,事情真相如何,目前还不敢断言。”
霍宇寰道:“果真如此,凶手留下这柄纸刀,又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罗永湘道:“这可能是凶手故意安排的障眼法,因为旋风十八骑行踪难觅,纸刀又是正义的标志,事情发生以后,苦于无法找到大哥,武林同道也多半不会插手过问与大哥为敌,这桩疑案,只有不了了之。”
霍宇寰沉吟半响,最后摇摇头道:“我看内情不会这么简单,凶手若仅仅为了障限以避免追查,又何必在纸刀上加上‘天下策一刀’这五个挑战性的字句?”
罗永湘道:“许老英雄号称‘一刀镇河朔’,那凶手这段做法,正是想使人误以为大哥和许老英雄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过节。”,’霍宇寰耸肩笑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我倒不能不管了。”于是,回过头来问道:“孟老弟,令师被害的消息,有没有对外声张?”
孟宗玉答道:“先师遗体业已安葬,但遇害的情形。并未宣扬出去。”
霍宇寰道:“很好。二位且在谷中安歇一宵,令师这桩血案,包在霍某人身上,咱们一定要查明真相,抓到那凶手。”
孟宗玉和林雪贞双双站起来,拱手道:“承蒙霍大侠仗义相助,大恩木敢言谢,在下师兄妹谨代先师,拜领厚情。”
霍宇寰摆了摆手,道:“九妹,替他们二位安顿宿处,传话下去,谷口加强戒备,兄弟们也别饮过了基,天时不早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铁莲姑答应着,领了孟宗玉和林雪贞告退而去。
房中只剩下了霍宇寰跟无为道长、罗永湘三个人。那无为道长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忽然面色凝重的问道:“大哥决定要管这件事了吗?”
霍宇寰道:“不错。你有什么意见?”
无为道长徐徐道:“小弟以为这件事扑朔迷离,其中必然另有隐情,咱们似乎犯不上为了一面之词,便插手沾惹这场是非。”
霍宇寰道:“凶手留下纸刀,显然含着挑战的意味,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怎能袖手不管?”
无为道长肃然道:“小弟怀疑这柄纸刀,是否真是凶手留下的。”
霍宇寰不禁一惊,道:“你发现了什么破绽?”
无为道长摇头道:“破绽倒没有。但小弟总觉得,一柄纸刀,绝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洞穿三层衣衫,毫无外伤,竟使人心豚震断而死——这种事未免大去了。”
霍宇寰沉吟道。“当然,三弟说过,这可能是凶手放布的疑阵,企图嫁祸……”
无为道长接口道:“金刀许武不是泛泛之辈,凶手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杀死,身手之高,已达惊人的境界,应该没有放布疑阵、嫁祸别人的必要了。”
霍字表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无为道长道:“小弟认为盈宗玉师兄妹所说经过,未必全是真话。这两人年纪虽轻,心机却十分深沉,否则,也想不出‘宝箱藏人’和‘琉璃指路’的绝计来。”
霍宇寰凝神地听着,没有开口。
无为道长又接道:“即使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也只怪金刀许武怀壁招灾,咎由自取,咱们又何必为他树下强敌……”
霍宇复忽然笑起来,道:“二弟一向艺高胆大;今天怎么也畏怯怕事了?”
无为道长道:“小弟并非怕事,而是为大哥一世英名着想,俗话说得好:‘烦恼皆因强出头……”
霍宇寰侧目又问:“三弟,你以为如何?”
罗永湘道:“我以为二哥的顾虑很对。咱们与金刀许武素无渊源,不可全信一面之词,至少,也应该先查明来人所说是否都是真话。”
霍宇寰含笑道:“你怀疑他们此来是另有目的吗?”
罗永湘摇头道:“小弟不敢如此断言。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霍宇寰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腐儒之见,我看你们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
无为道长和罗永湘都默默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