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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则把手里的长袍摆在椅上,走到书桌前去磨墨,又忙着替夏苹打开五斗柜收拾衣服。
于梵见到她们那份匆忙的样子,心中颇觉有趣,也感到好笑,原先的紧张情绪此时一扫而空,竟忘了自己处身虎口,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
夏苹从铜镜里,看到于梵脸上浮起了微笑,回过头来,嗔道:“喂!
你又在笑什么?”
于梵道:“你的脸上反正也要涂黑的,还擦什么粉?”
夏苹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哼了一声,道:“不要你管,转过身去。”
于梵耸了耸肩,不敢多说话,缓缓转过身去。
他虽是不能再看到夏苹对镜整容的模样,可是心中却依然觉得甜甜的,回想起来,以前那一段乞讨度日的日子仿佛是做梦一般,甚而在长兴铁铺里终日打铁的两年岁月,也像是成了梦影。
然而,往深处一想,眼前这种旖旎的情景,又似乎像是幻梦,发生在他的身上,是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难以把握。
他正在胡思乱想,背上已被人拍了一下,只听夏苹说道:“傻弟弟你看怎么样?”
于梵回过头去,但见夏苹满脸满颊都涂着黑墨,弄得乌黑一片,头上的发髻挽着一根白带子,脚下却穿着一双墨绿的绣花鞋,让人看了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笑了笑,道:“好极了,只怕让人看见,会把人吓死。”
夏苹噘着嘴,道:“这都是你要我打扮成这个样子,你还笑我。”
于梵唯恐夏苹又哭出来,把整个事情弄糟了,连忙摇手道:“苹姑娘,你别再哭了好吧,我们立刻就要动身,晚了恐怕来不及。”
他的脸色一整,肃然道:“小荷,我们走后,若是秦鹏飞派人来看她,希望你能尽量拖延时间,愈晚被人发现愈好。”
小荷咬了咬嘴唇,颔首道:“你们走吧,王妈的尸体,我会把她藏起来的,喏,这是我这些年留下来的一些金器手饰,希望你们拿去之后她说到这里,咽喉里好似卡了个石头一般,话声咽哽,再也说不下去。
夏苹激动地抱住小荷,颤声道:“小荷,你对我太好了,我……”于梵沉声道:“不要哭,一哭就把脸上的黑墨弄糟了。”
夏苹的肩膀抽动了两下,终于忍住了满眶的泪了,不让它流了出来,哽声道:“小荷,我们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
小荷点了点头,道:“你们快走吧,这儿的事由我来照应。”
于梵也觉得心里酸楚,难过之极,他默然望了小荷一下,沉声道:“小荷,珍重你自己,三五年之内,我会回来的,我发誓一定要救你出去。”
小荷凄然一笑,道:“于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怕……”她虽然停住了话声,深吸口气,把包袱递给于梵,低声道:“你们快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于梵抱了抱拳,道:“小荷姑娘,再见了。”
他把包袱系在腰带上,拉住木然而立、悲恸无比的夏苹,毅然转过身去,飞快地下楼,启开了大门,昂然行去。
此时夕阳西沉不久,暮色方起,四周一片迷迷蒙蒙的,柳云山庄里有的房间燃起了灯,有的屋子还是漆黑一片。
于梵走出了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压下胸中那股难过的情绪,从墙边的小门,穿了过去,来到他午间等候贺氏双凶的地方。
他的身形极快,仅在墙边的阴影下等了一会,没有看到有人经过,便急步窜进市道里,沿着市道一阵疾行,转眼便来到练武场边。
他靠在墙边站了一会,凝目向四周望了一会,但见整个庄里静悄悄的,空旷的院中,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经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严密。
他低声问道:“夏苹,你可晓得今天庄里怎么防卫这么松?好像没有几个人在守卫?”
“这两个月以来,我很少踏出房门,也不知道这儿的防卫情形。”
夏苹轻声回答道:“不过我认为现在院子里的人这么少,可能是因为正在吃饭的原故,王妈就是每天在吃饭的时候跟那些人聚在一起赌钱,因为平时他们都没有空……”于梵兴奋地道:“真是天助我也!夏苹,我们今晚一定能逃得出去。”
他的胆子一壮,扛着夏苹大步向着大门行去,一面走着,一面还在嘴里哼着小调。
果然,他预料的没有错,在庄院里行走的几个壮汉,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便不加理会,就连他行过高高的刁斗下,那站在上面专司了望守卫的庄丁,也只俯身下来朝下面看了一下。
缓步走到大门,那站在门边,手按腰刀的四个大汉一齐迎了上来,其中一个络腮大汉问道:“兄弟,你带着人要到哪里去?”
于梵自怀中掏出那面令牌,递了过去,道:“奉庄主之令,送这小子回去……”那个大汉接过令牌望了一眼,问道:“这小子干么了?”
于梵笑了笑道:“他喝醉了,跟条死猫样,听说还是两位贺爷的徒弟呢,真笑死人。”
那四个大汉一齐笑了出来,其中有一个较为矮瘦的庄丁,问道:“兄弟,你贵姓?怎么我从来没看见过你呢?”
于梵道:“小弟我一向在内宅里……”
“哦!”那个庄丁笑道:“这就怪不得了……”他的话未说完,另外一个壮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骂道:“老刘你哦个屁!凭你那副长相,要想调到内宅去,恐怕得回到娘肚里,回炉重造才行!”
老刘骂道:“他妈妈的,朱麻子,你那副样子也不见得比我好者你凭什么……”那个络腮大汉沉喝一声,制止他们两人的争吵,然后笑道:“小兄弟,他们都是粗人,你可别见怪。”
于梵强笑一下,道:“没什么,哥儿们开开玩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兄弟我要走了……”那个络腮大汉把手里的令牌递给了于梵,道:“兄弟,你走吧。”
于梵接着令牌揣进怀里,朝那个络腮大汉颔首为礼,举步走出大门,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了。
他一直走出数十步外,方始吁了口气,道:“夏苹,你要不要下来休憩一会……”夏苹虚弱地道:“我吓死了。”
于梵走到路边,蹲了下来,刚刚要把夏苹从肩上放下,突然听得她惊叫一声,道:“啊呀!那老贼追出来了!”
于梵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但见两条人影翻跌而去,一个长袍人飞也似的奔来。
他就这么匆匆一瞥,已见到那两个大汉正是被秦鹏飞的长鞭卷住摔开的,顿时,他的心头大骇,背起夏苹,提起一口真气,向着路边的坡地飞奔而去。
他不知道秦鹏飞这一突然追来,是不是因为发现他把夏苹拐走,但是他知道若是让夏苹再度落回秦鹏飞的手里,很可能便害了她的命。
是以他不从大道行去,反而折向右边的草坡奔去,因为他看到坡下是一片稻田,只要越过这一大片稻田,便可以穿身进人树林了。
他曾听龚江说过,江湖上有逢林莫人的规矩,不管秦鹏飞是否守这个规矩,但他只要进人林中,至少可以隐蔽起自己的身形。
无论能不能逃过秦鹏飞的搜索,他在树林里,就可以从被动争取到主动,到那时,他就能凭藉自己的智慧,替夏苹作一个妥善的安排。
是以他沿着田埂向着树林奔去,也不管秦鹏飞在身后如何叫喊。
一阵急奔,于梵的额头都已经流出汗珠,终于他在吐出一口大气之后,奔到了树林边缘。
脚下稍为一顿,他侧过头去,只见秦鹏飞长袍飞舞,紧追在身后,距离自己还不到三丈。
他深吸口气,窜人林中,一阵急走,找到一株巨大的树木,飞身跃起,攀了上去,在一个枝叶繁密之处,把夏苹放了下来,搁在树枝上。
于梵刚把夏车安置好,便听得秦鹏飞在林外大声道:“于梵,旎逃不了的,还是乖乖的出来吧,老夫答应不伤害你,你想想看,你的师傅那么喜欢你,老夫又如何敢伤害你?”
于梵暗暗冷笑一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没有理会秦鹏飞的叫喊,俯下脸来,望了望被横搁在枝桠上的夏苹。
他方才只顾逃命,背着夏苹一路急奔,根本无法顾全到她,这下定神一看,才发觉她竟然已经昏了过去,不知人事,因为她的头垂挂在树枝上,已经毫无力气。
于梵大惊,摇了摇她的身子,低声在她的耳边呼唤道:“夏苹,夏苹……”……………………………………………………………………第九章师门血仇他连唤了两声,也没听到她的回答,却摸得一手粘粘的,凑在鼻端一闻,一股血腥味冲进鼻里……于梵怔了一下,才晓得夏苹遭到秦鹏飞的毒打之后,虽然敷了金创药,破裂的伤口却还未愈合,经过这一番颠簸以后,伤口重又破裂,鲜血渗了出来,染湿了衣服。
他心里焦急,忖道:“糟糕,她的伤口又破裂了,假使不赶快找个大夫看看,只怕血会流干……”心念未了,又听得秦鹏飞大声道:“于梵,老夫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只要你出来,老夫绝不怪你,也不会对夏苹怎样,老夫可以保证……”于梵真恨不得跃下树去,奔到秦鹏飞面前,狠狠的捧他一顿,以报复他用皮鞭抽打夏苹的恶行。
然而痛恨尽归痛恨,于梵也明白凭自己的这身武功,绝非秦鹏飞的对手,只要一现身去,就会被对方擒祝是以,他咬了咬嘴唇,忍耐下来,希望秦鹏飞会在没有耐心之下,自动离去。
秦鹏飞说完了话,又等了一会,不见于梵回答,怒道:“于梵,你以为耽在树林里就安全了?老夫照样可以进去,不过等到老夫找到了你之后,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到那时我动手杀了你,就是你师傅也没话好说……”于梵默然的坐在树枝上,用手扶着夏苹,对于秦鹏飞恐吓,不作丝毫答覆。
树林里一片静寂,连风声都听不到,可是于梵却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跳动的声音,他现在所担心倒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夏苹的伤势。
树林里是如此的黝黑,他距离夏苹不足两尺,除了可以隐约地看到她脸庞的轮廓之外,只能闻到从她身上渗出的墨水相混合着香粉的怪异味道了。
他用手轻轻抚着夏苹的面庞,暗忖道:“假若今天她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