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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军将赵朔同意栾书意见,不赞同打。下军大夫荀首反对赵同赵括。元帅荀林父继续犹豫不决中。
荀林父,领导能力差,根本统一不了大伙的意识。实际上,这个元帅荀林父是论资排辈上来的,最早他是晋文公重耳的驾驶员,管战马还可以,管人就不行了。因为是给领导开小车的,不一般,被提拔的机会就大,年头积累多了,居然当了元帅。
正在晋军进退不决之时,楚庄王派出使者来进一步迷惑晋国人,用谦卑的语气说:“寡君年少即位,不善文辞。我们到这里来,只是想训定郑国,岂敢得罪于贵晋国。二三子不必淹留于此。”(楚庄王是想决战,但故意讲软话,以松懈晋军的准备和斗志。)
晋“上军将”士会有脑子,也迷惑对方,鞠躬给楚使者说客气话:我们也无意跟您们过不去。“中军佐”先谷这个灾星又不满意了,上去就把楚国人呵斥了一顿,说我们国君命令我们,要把楚国影响力从郑国这里全部肃清,不要怕打仗。
晋军将帅内部的分歧,直接暴露在楚使者面前。
(先谷这人在史书上还有一个名字叫“彘子”——猪仔儿的意思,不知道他爷爷先轸是怎么给他想的。先谷由于对战役失败严重负责,回国后惧诛,遂造反,被晋景公灭族。老先家荣耀了四十年,到这里就完了。)
口头上在说软话,行动上又在表示自己的必战之志,从而进一步扰乱晋军将帅做出正确一致的决议。这一天,楚庄王派将军乐伯,以许伯为御手,摄叔为车右,突然向晋军壁垒进行挑战。
三人乘坐一辆单车出发,关于如何挑战,《左传》有生动的记载,即旧小说所说的“讨敌骂阵”,其实并不需骂街。
首先,驾驶员许老大(许伯)说:“我听说,挑战,御手需要偃旗息鼓,驱车疾驰,从从容容迫近敌人营垒。”
车左主将乐伯(执弓,是单车首席战斗员)说:“我听说挑战,对于我车左来讲,需要从左位猛射敌营,同时代替御手执辔,让御手下车,从从容容地把两匹服马并列排齐,把两匹边上的骖马也排齐,再调整一下马脖子上的颈带的松紧,以显示我们的傲骨和对敌人的无限轻蔑。”
摄老三(摄叔)是车右,使用矛戟类长兵器,他说:“我听说,挑战,我这个位置的,需要跳下车,劈入敌军营垒,抓住一个俘虏,从从容容割掉他的耳朵,带着他回来。”
于是这驾挑战的单车,直驱晋营,车上的三个战斗员,都履行了他们所听说的挑战的要求。《左传》上就是这么间接侧面去描写的,非常高明。给人感觉三个人都是大侠,你要打什么我就给你打下什么。如果挑战的定义是冲入四万敌军,取荀林父人头,他们也会毫厘不爽地给你实现的。哈哈。
乐伯这一只挑战的单车,押着那个缺了耳朵的俘虏,不紧不慢地往楚营回归。三个大侠正溜达呢,却见晋军一个小队蜂拥追击而来。晋国人摆出角形追击队列,左右翼呈突出牛角状,猛追乐伯单车,境况非常严峻。角形是典型的追击,两翼包抄,进而围歼的作战队列——乐伯,尔往哪里跑?
乐伯左射马,右射人,晋军左右两翼不能再进。追兵的中路眼看就要追上,乐伯手上就剩一枝箭了。刚好,路上冒出一只麋鹿(这一点都不奇怪,如今美国的高速公路上,还经常有鹿给撞死呢)。乐伯一箭发出,麋鹿应弦而倒。车右摄叔放下大戟,从后边跳下车,扛了死鹿,奔到旋及赶上的追军那里,对追军的晋国将领鲍癸说:
“还没到秋天,肥的野兽还没下来,送你们条鹿尝尝鲜吧。”
晋将鲍癸一看,箭正射在鹿脊背的龟起处。箭中于此,鹿的四肢运动神经被阻断,但鹿却不死,保持新鲜。这是古代田猎的上好箭法。鲍癸看罢颇为赞叹,就对手下人说:“咱这么多人,追他们一个车,也够欺负他的。他车上左边那个人善射,右边这个人说话有礼,中间那个驾驶员带着墨镜也很酷,都是君子啊。我们放了他们吧。”
于是乐伯单车,顺利完成任务,带着射光了的箭袋(其实车上可贮放箭,但挑战不允许多带),回营向楚庄王交差。(春秋人的有勇和知礼,独到的作战方法,真是世界无二啊。)
既然楚国挑战车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晋军大夫魏锜(念乙)和赵旃(念沾)也要求前去挑战,给楚国人一个回敬。
魏锜和赵旃,俩人都在闹情绪。魏锜是从前重耳的八袋长老魏仇的儿子,魏仇因为烧死僖负羁的事被重耳废掉官职,他儿子魏錡又想申请做公族大夫,没批,所以恨晋国领导人,希望晋军战败。赵旃则是想做卿,进入三军将佐序列,领导也没批,他也心里有气,也想把晋军搞垮。
俩人明明看出来晋军不利于决战,但是为了捣蛋,这俩偏请求挑战。荀林父偏向于不战,不许挑战。于是这俩小子就说,那我们去请盟好了。荀林父说,请盟可以。于是放他俩去了楚营。(对了,荀林父的“父”字,应该读三声,是老先生的意思。)
这俩小子先后到了楚营。前者进行挑战,被楚将潘党打跑。后者到楚营的时候,则已是夜半,楚人不接客了,他干脆坐在席子上,指挥自己的部卒,钻进楚营里,杀人放火,彻夜骚扰,制造混乱。待至天色黎明,楚庄王亲率左广(30乘兵车)驱逐赵旃。赵旃弃车逃跑,奔入松林。楚庄王的保镖屈荡,下车搜击。赵把自己的甲裳挂在树梢,轻身逃脱(后代评书里常沿用这种逃跑的伎俩,从《左传》学的)。屈荡只搜到了一副牛皮甲。
这时候,晋总司令荀林父不放心俩活宝一夜未归,怕是去挑衅楚人了,就派出自己的侄子荀莹乘坐軘车前往接应。
荀林父也是混蛋,这种軘车不是作战兵车,而是防御用的战车,体积大,带起尘埃无数,楚国的侦察官潘党从老远看见了,以为晋兵主力倾巢出动,立刻向大本营报告:“晋师至矣!”。
楚庄王这时在路上,遥望北方尘埃高度有限,判定不是晋军主力,于是饬令警卫队迅速前进,迎击荀莹的軘车。令尹孙叔敖在军营里担心楚庄王只有30辆左广兵车,有被“晋师”包围的危险,忙饬令大军全部出动。(当时没有电报,只能估计着来,虽然潘党的“晋师”情报有误,但是孙叔敖决策的很对。)
于是楚军全员动员,出壁垒之后,列好阵形,单等“晋师”的烟尘滚来,好相迎战。
孙叔敖气坏了,大喊:“给我前进!攻击晋师!宁可我薄人,不可人薄我!”——薄,就是迫近的意思。他要求主动出击,不要像懦夫那样鹄立着,“兵书《军志》上说了,先发制人可以夺敌之气魄!”
由于孙叔敖官儿大,楚军只好听他的。楚三军编成一部杀人机器,朝着“晋师”烟尘滚动的方向迅疾前进,“薄”近一看,其实只是一小股軘车,已经被楚庄王打得差不多了。楚三军立刻扑上去,一顿暴揍,将之压碎。由于攻击命令已经下达,楚三军作战人员,又车驰卒奔,蜂拥直冲晋营。
晋军元帅荀林父在大营里还呆着等“请盟”的消息呢,对楚兵全无戒备,这时候突然遭到楚国全员的突然进攻,手足无措,竟发出“全军撤退,先渡河者有赏”的逃跑命令。晋军在一片惊慌混乱之中,纷涌北撤,抢渡黄河。
山崩一样溃败的晋国兵士狼狈奔窜,跳进黄河,在激流中争着攀住渡船船舷,刹那间三十几艘渡舰被攀沉。荀林父下令:“攀船抓桨的,砍断手指。”霎时,血淋淋的手指像无数小鲫鱼掉到船里,船上的兵士们一掬一掬地把它们捧着抛进黄河(骇人听闻)。
这就是发生在公元前597年的,晋景公三年,楚庄王十七年的“邲之战”,上距城濮之战36年,楚庄王尽雪爷爷楚成王之耻,一战而霸。
“邲之战”这场悲哀的战斗,没有太多可说的,因为晋军的主要任务是逃跑,在逃跑过程中,还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荀莹的,他奉命接应请盟二将,坐着那种不中用的軘车(防御型大车)半道跟楚军遭遇了,被楚庄王咬住了狠打,唏里哗啦,车全碎了。荀莹被楚军俘获。他爹荀首(下军大夫),听说儿子被楚军俘虏了,心疼得不行。本来已经逃上渡船了,立即闹着要下去救儿子。
荀大爹的人缘还不错,一些好不容易抢上渡船的下军士兵,也闻讯下船,跟随荀大爹反身攻入楚军,土气反而比初期旺盛。
楚军正在掠取晋军遗弃的车辆、甲仗等等好东西,混乱当中,不防荀大爹的兵车突然袭来,一个个张惶失措。
荀大爹开始向楚军射击,他特别逗,每次从自己箭囊里摸出一只,一看是好箭,就留着不用,放进驾驶员的腰间的箭袋里,而是先拿普通的箭用。驾驶员急了:“大爹,你也太抠门了,咱们老家的董泽,有无数蒲柳,可以打造无数好箭,省什么劲儿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儿子还要不要了!”
荀大爹呵呵一乐,说:“我必须省出好箭,射死楚国贵人的儿子,好交换回我的儿子啊。”(坏箭也许能射伤,射伤他就跑了。必须射死之,用其尸体做交换。)说完,就在楚军中穿插寻找,果然寻找到楚将连尹襄老,驾驶员指着说:“这···这···这官大!上身都是高级绶带!”荀大爹赶紧拿好箭,一箭把他射死,下车抢了他的尸体。随后又在楚军队里像逛商场似地乱跑,看见一个金玉其外、装束漂亮的,一箭射去,这个是个小将,刚负伤要跑,被保镖下车活捉了过来,一问,却是楚庄王的儿子公子谷臣。
荀大爹掰手指头算了算账,觉得够数了,够换回我儿子了,打马急驰而去。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战斗场面。只是苦了那个楚将连尹襄老,连尹襄老也不是外人,就是四大美女之夏姬被楚庄王抓住以后,赏赐给他当老婆的。连尹襄老刚死了前任媳妇,续弦了这个狐媚子不到一年,没怎么享用,自己先在战场上光荣了。这大约都是狐媚子“克”的。(呵)
其实他也真是倒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