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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也觉得有理,特别是肚子又给别人控制着,闹不好也要被夺去了,但是汶阳之田也是块价值不菲的肥田啊。于是他拿着征求的眼光看管仲。
管仲说:“君许诺。”(请你同意。)
齐桓公于是说:“OK; I agree。”当下答应曹沫的要求。
敢死勇士曹沫,以自己的勇敢洗刷了从前的耻辱,被司马迁赞为千古第一侠客!
事后,齐桓公经过翻江倒海的思想斗争,决定自食其言,不给鲁国人地了。但是在管仲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忍痛兑现诺言,把汶阳之田还给了鲁国。
公元前681年的这次阳谷县会盟,是一次双赢会议,鲁国收复失地,齐国收获人心。诸侯一看齐桓公言出必行,还了鲁国汶阳之田,开始慢慢相信他“共奖王室、济弱扶倾”的口号了。上一次缺席的国家,因此纷纷写信,要求像鲁国那样补办会议,认真学习会议精神。
齐桓公以低姿态获得高回报,“海下百川,所以容大”的老子理论,真不是吹的。
(注:按照当时的习惯,被要挟达成的承诺,可以不算数。齐桓公却最终履行了被要挟时许下的诺言,归还了汶阳之田,着实让当事人有点吃惊,从此以后,人们都对他有了好感,所谓“诸侯闻之,皆信齐,欲附焉”。到最后来,人们对齐桓公的信任,达到了“桓公之信著乎天下”的地步,成为人们衷心拥戴的霸主。所以后人说:“齐桓公亡汶阳之田而霸,智伯兼三晋之地而亡。”很有辩证法的哲理啊。)
既然缺席的国家多表态了,驴皮产地的东阿会盟近乎圆满了,但还是有人依旧不服气,依旧不肯学习驴皮县会盟的会议精神,那就是自视公爵、中途逃盟的宋桓公了。
宋桓公理想高远,不买齐国的账。齐桓公只好动武,联络了陈、曹两国,挥师压向宋国,前来问罪。又为了显示自己尊重周天子,管仲请周天子也派兵从征。其实天子的军队没什么战斗力,管仲这么做是为了给周天子个机会,打造一下天子的威风,将来好再去借助它这威风。于是,多国维和部队浩浩荡荡开入宋境,宋国这回倒了大霉。
齐桓公不是好色吗,这次行军出征也带了女秘书。上行下效,管仲也带着一个叫婧的小妾随军进发。
小妾初征了,雌姿英发的管仲催动本部车马前头开道,一边欣赏沿途野景,一边就看见路边有很多卖零食的农民,向大军兜售方便面和茶叶蛋。远处有一个老农,更有创意,正在给大军唱歌呢!此老汉穿着短衣帮,顶着只破斗笠,光着破脚,依着大树,叩牛角而歌,歌词细听,唱的是“浩浩乎白水——”。一些有慈悲心的士兵,觉得好,还给他小罐子里扔青铜币呢。
商人出身的管仲跟齐桓公侃市场经济可以,文学底子却差点劲,于是向小妾婧请教:“这个拥军的百姓唱的‘浩浩乎白水’是什么意思?”
这小妾博闻强记,本事接近王语嫣女士,有问必答,脱口而出:“古诗《白水》有云,浩浩白水,修修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国家未定,从我焉如。这个人,意思是想追随您当官呢。”
管仲连忙叫人唤老农过来,一问,原来是放牛的,老家在卫国,流浪到这儿给人当佣工呢。再一问他有什么学问,嗬,可了不得,这放牛老汉其实是春秋第一舌辩之士,滔滔不绝,泥沙俱下,气势磅礴,把管仲侃得直翻白眼儿,管仲心说,还有比我更能侃的呢啊!赶快,推荐给桓公吧!
于是,老汉怀揣管仲写的推荐信,等待后边齐桓公的大军上来。
齐桓公在一群姬妾簇拥下坐着轩昂的车子吱吱嘎嘎过来了,老汉赶紧叫板,亮了亮嗓儿,换了另一首歌,开唱:“苦啊~~~生不逢尧与大舜,短褐与单衣,日子我真惨啊,当官的真混蛋~~啊……不是东西啊~~”
齐桓公打车上一听,越听越不是味,虽然正搂着妇女,笑容却渐渐绷住了:“是谁这么讨厌,讥讽时政?”
亲兵赶紧把端着牛角的老放牛给揪上来了,“就是他”。老放牛傲气十足,仰脸看天。
“你说,我怎么不如尧与舜了!你是什么东西!”为了在群妾面前表示威风,齐桓公作势要下车打架,却被近卫劝阻:“主公不要靠近,他的嘴比较臭。”
正这时,老汉又开口了,他一扣牛角,把如簧之舌一鼓,摇头晃脑又说唱开了:“可惜啊,可惜啊,你们这些吃白饭的,身处庙堂之上,高踞要路关津,不知有黎民之苦,战阵之急,贪欲伤生,听谗妒贤,老百姓被你们弄得落花流水,美女们都遭你一网打尽,不管是沙漠这个强盗,还是海洋这个处女,都用尽了浑身力气恨你,轮到我老头子,霍霍霍霍,在犁头把上磨牙,在老牛角上骂街,我就是草前的牛,风中的花,宁为玉碎的水,不为瓦全的风,黑暗之中最色情的光明,冒着火苗的真理种子,可是没有人相信我老头子的经天纬地之才,匡扶宇宙之志。我老头子只好明珠掩暗,沉沦埃壤,岁月蹉跎,人生虚妄,我多想高翔远引,羽化登升,七十年的绚烂梦想却终于报效无门,人生一场,蝇营狗苟,蛆虫相争于粪土,美女和麻子同床……”前面多少还靠点谱,后面越说越没边了,最后老头子总结:“……我刚才说你不是尧舜,说你不是尧舜你就改啊,你也不要骂人啊,骂人是要犯嗔戒的。圣人和盗跖其实都是妈生的,只不过圣人是圣人的妈生的,盗跖是盗跖的妈生的,要是圣人他妈生了个盗跖,那就是圣盗,要是盗跖他妈生了个圣人,就是盗圣……”就见齐桓公在旁边哇哇直吐白沫,白眼狂翻,脖儿往后仰,就差满地打滚了,赶紧作揖大喊,罢休罢休,快给我罢休。
老汉一听,更来劲了,哇啦哇啦,哇啦哇啦,满嘴里下雹子,齐桓公急了,说,给我杀!
正要杀老汉儿,旁边另一位齐国大政治家隰朋(是管仲的狗腿子)赶紧拦住,说:“主公,这老头儿不俗,建议主公留用。”
老头儿被士兵拽着,喊:“不要说杀人啊,杀人是要犯杀戒的呀……”
齐桓公的优点是听人劝,清了半天脑子里的内存,晃晃悠悠明白过来,下车把老头扶起,诚恳地说:“抱歉,我没有把国家治理好,你反应的问题,我都会责成有关部门去调查和处理的。”
老头因为从来没有被高级人物扶过,被齐桓公一扶,一摸,就特舒服,脸上也和颜悦色多了。齐桓公又继续道歉,老头这才改善态度,从怀里摸出木版,说这是管仲写的推荐信,桓公说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老汉说:“你知道吗,即便你是国君,人的命运可以被你举之到天,入之到地,但如果你不礼贤下士,或者徒有礼贤下士的虚名,却像刚才那样冲着我老头子这么吆喝。我死也不肯投奔你的,有推荐信也不会拿出来的。事物中心可贵的品格终将压倒一两次人为的火灾或世纪性的冰川,而忧伤即使可以被你随口说出,信手涂下,但它仍然不会在数量上取胜、质量上过关,一些莫可名状的美妙终将使我们对你保持渐行渐远的距离和毫无争议的冷……”
“好了好了,您老就别罗嗦了——我都记下了,下次改,下次改。”
这老汉名叫宁戚,后来也成了齐国政治局一级的人物,管仲宁戚,有点儿卧龙凤雏的意思。
当天晚上,行军到达一处传舍时,天色已经漆黑。齐桓公不顾疲劳,让人举火(就是点灯,那时候房子茅草多,又低,没事轻易不点灯)。齐桓公借着火光,催仆人给他穿上大礼服、大礼帽,问他干吗,说要拜宁戚先生当大夫。别人劝他查查宁戚政治背景先。桓公穿上衣裳懒得再脱了,就说,像他这样特立独行的人不拘小节,少不得有些短处,宁可不查,我也不想知道啊。
宁戚从一个农夫,转城市户口直接提干,成为了卿大夫的一员。而且卿大夫都有封地,比后代的郡县长官还牛。
在次日的行军的路上,宁戚问齐桓公:“主公,咱们这些人马是到哪里去玩啊?”
桓公说:“上次北杏会盟,宋国人逃盟而去,我们特地奉周天子的命令去讨伐他。”
新官上任三把火,宁戚打算露一小手,当部队跋涉到了宋都商丘城下时,宁戚叫道:“兵马停下,待我一个人去说宋公下来。”
于是宁戚乘一小辇,带了仨兵,昂首入城而去,见到宋桓公,把话匣子对着他哗地一开,宋桓公哪是他的对手,单听他轰炸道:“老宋啊,你知道吗,现在大周朝的春天正在向东迁徙,齐国的临淄一日千里。我看见齐桓公的春天,它不仅繁荣一个齐国的临淄也繁荣它的农贸市场和大作坊,繁荣它所残存的老人,繁荣开会不出勤的孩子,繁荣路边抛锚的双轮车,繁荣一株美丽的树和渔网作的报纸,繁荣一场陈旧的爱情和时代一双老泪纵横的眼以及眼中愚笨不堪的你。你这个人,祖上的罪过这么多,国家的运气这么差,个人的坏脾气这么倔,把你不可告人的野心变成了折磨你子民的苦楚连累了周围人,由于你明知不可而为之的一意孤行,齐桓公的大兵也伴着春天撞到了你城下。早晨的喜鹊叫后,乌鸦就在耳边及时地纠正了它。谁又该来及时地纠正你,你又令谁去纠正春天,谁去纠正马匹,谁灌倒自己。春天以一只清美的手按在每一个因纯洁而乐观的群众额头,一个心怀鬼胎的人物取得了他所在地带的局部胜利却为春天遗弃。请让我加倍苛求这个春天吧,请让春风降下更浓郁的苦闷给你,让雷公……”
宋桓公跪地上嘣嘣直磕响头,快收了神通了吧,爷爷!快收了神通吧,别说了!脑袋都要炸啦。(吗呀!碰上这么个唐僧。)
宁戚偏不饶命,喷着唾沫,摇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宋桓公炸得跌跌撞撞,捂着耳朵,撒丫子冲出去逃命,一直跑过大街,爬至城头,大喊:我不活啦!——抱着脑袋就扑通蹦进了护城河。
宋桓公宣布无条件服软,愿意献出贿赂,请齐桓公大军息怒,让齐桓公当盟主。齐桓公把宋国的钱转赠给天子军队,然后发给宋桓公一份东阿会议资料,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