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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道:“妳且捱去,我们怎下得这手?”
那蒋日休道:“这两束草直凭灵验。如今想该用第三束草了。”
来问熊汉江道:“令爱贵恙好了么?”
熊汉江道:“正是不死不活,在这里淘气,医□□(生也)没个医得,只自听天罢了。”
蒋日休想道:“他也厌烦,要他的(女儿)做老婆,料必肯了。”
此时季东池、韦梅轩将行,日休来见他道:“我一向在江湖上走,学得两个海上仙方,专治世间奇难疾病。如今熊汉江令爱的病我医得,只是医好了要与我作妻室。”
季东池道:“这一定肯。若活得,原也是个拾得的一般。只是他不信你会医。你晓得她是什么疮?什么病?”
蒋日休道:“药不执方,病无定症。我只要包医一个光光鲜鲜女子还他便了。”
东池道:“难说。”
韦梅轩道:“或者有之。他前日会得医自,必然如今医得她。我们且替你说说看。”
两个便向店主道:“熊汉江,适才蒋日休说他医得令爱,只是医好了就要与他作阿正,这使得么?”
熊汉江道:“有什么使不得?只怕也是枉然。”
韦梅轩道:“他说包医。”
熊汉江道:“这等我就将小女交与他,好时再赔嫁送便是。”
韦梅轩道:“待我们与他计议。”
那蒋日休正在那里等好消息,只见他两个笑来,对着蒋日休道:“恭喜!一口应承,就送来。好了再赠妆奁。”
蒋日休道:“这等待我租间房,着人抬去。我自日逐医她罢了。”
韦梅轩道:“日休,这要三思!他今日‘死马做活马医’,医不好,料不要你偿命。但是不好,不过赔他一口材,倒也作事爽快。若是一个死不就死,活不就活,半年三个月耽延起来,那时丢了去不是;不丢她不得,怎么处?终不然我你做客的,撇了生意,倒在这里服侍病人。日休,老婆不曾得,惹得个白虱子头上挠?故此我们见他说送与你包医,便说再计较,都是开的后门。你要自做主意,不要后边懊悔。”
日休见前边灵验,竟呆着胆道:“不妨,我这是经验良方,只须三日,可以脱体。只怕二位行期速,吃不我喜酒着。”
季东池道:“只怕我再来时,足下还在我里做郎中不了。”
蒋日休道:“我就去寻房子移她出去,好歹三日见功。”两个冷笑,复了熊汉江。
可可里对门一间小房子出招了,他去租下。先去铺了床帐,放下行李,来对熊汉江道:“我一面叫轿来请令爱过去。”
熊汉江道:“苦我小女,若走得动,坐得轿。可也还有人医。蒋客人,且到我楼上看一看。”两个走到楼上,熊汉江夫妇先掩了个鼻子。蒋日休抬头一看,也吃了一惊:
满房秽气,遍地痰涎。黄点点四体流脓;赤沥沥,一身血迹。柔肌何处是?满布了蚁垒、蜂窠;肢体是痴□(般),□□(尽成)了左瘫、右痪。却也垂头落颈,势恹恹,怕扁鹊苍公难措手。
蒋日休心里想道:“我倒不知已这光景了,怎么是好?叫声一个医不得,却应了他们言语。”
文姬母亲道:“蒋客人,扶是扶不起,不若连着席儿扛去罢。”
蒋日休道:“罢!借一床被,待我裹了驼去便是。”店主婆果然把一床布被与他,他将来裹了,背在肩上。下边东池与梅轩也立在那厢,看他做作。只见背着一个人下楼,熏得这些人掩鼻的,唾唾的,都走开去。他只凭着这束草,径背了这人去。熊汉江夫妻似送丧般,哭送到门前。
病入膏肓未易攻,阿谁妙药起疲癃?
笑看红粉归吾手,泣送明珠离掌中。
蒋日休驼了文姬过来。只见季东池也与韦梅轩过来。东池道:“蒋日休,赔材是实了。”
韦梅轩道:“日休,只是应得你两日急买材,譬如出嫖钱,如今干折。”
蒋日休道:“且医起来看。”送了两个去。
他把第三束草煎起汤来,把绢帕儿揩上她身上去。洗了一回,又洗一遍,这女子沉沉的凭他洗涤。却可煞作怪!这一洗,早已脓血都不出了。
红颜无死法,寸草著奇功。
蒋日休喜得不要,道:“有此效验!”他父母来望,见脓血少了,倒暗暗称奇。
到第二日,略可声音,可以着得手。他又煎些汤,轻轻的扶她在浴盆里,先把汤淋了一会,然后与她细洗。只见原先因脓血完,疮靥干燥,这番得汤一润,都趫起靥来。蒋日休又与她拭净了,换了洁净被褥,等她歇宿。一夜,疮靥落上一床似雪般。果然身体莹然,似脱换一个,仍旧是一花枝样女子:
云开疑月朗,雨过觉花新。
试向昭阳问,应称第一人。
真是只得三日,表病都去。只是身体因疮累,觉神气不足。她父母见了,都道蒋日休是个神仙。因日休不便伏侍,要接女子回去。
女子却有气没力的说道:“这番接我出来,爹娘也无恶念。只怎生病时在他家,一□□□□□(好就去?且已)许为夫妇。我当在此,以报他恩。”
倒是蒋日休道:“既是姐姐不背前言,不妨暂回。待我回家与父说知行聘,然后与姐姐毕姻。”文姬因他说,回到家中。
这汉阳县人听得蒋日休医好了熊汉江女儿,都来问他乞方、求药,每日盈门。有什与他?只得推原得奇药,今已用尽。那不信的还缠个不了。
他自别了熊汉江,发米起身。一路到家。拜见父母,就说起亲事。
蒋誉夫妇嫌远,蒋日休道:“是奇缘,决要娶她。”
这边熊汉江因无子,不肯将女远嫁,文姬道:“我当日虽未曾与他同宿,但我既为他背,又为他抚摸、洗濯,岂有更辱身他人之理?况且背约不信,不肯适人。”
恰好蒋日休已央舅子柳长茂来为媒行聘,季韦两人复来,道盟不可背。
熊汉江依言允诺,文姬竟归了蒋日休。
自此日休后来武昌、汉阳间,成一富户。文姬亦与偕老,生二子,俱入国学。
人都称他奇偶,亏大别狐之联合。我又道:“若非早觉,未免不死狐手,犹是好色之戒。”
第二十一回 夫妻还假合 朋友却真缘
举世趋柔媚,凭谁问丈夫?
狐颜同妾妇,蝟骨似侏儒。
巾帼满缝掖,簪笄盈道涂。
莫嗟人异化,宇内尽模糊!
我常道,人若能持正性,冠笄中有丈夫;人若还无贞志,衣冠中多女子。故如今世上有一种娈童,修眉曼脸,媚骨柔肠,与女争宠,这便是少年中女子;有一种佞人,和言婉气,顺旨承欢,浑身雌骨,这便是男子中妇人;又有一种蹐躬踽步,趋膻附炎,满腔媚想,这便是衿绅中妾媵。何消得裂去衣冠,换作簪袄!何消得脱却须眉,涂上脂粉!世上半已是阴类,但举世习为妖婬,天必定为他一个端兆。
尝记宋时宣和间,奸相蔡京、王黼、童贯、高俅等专权窃势,人争趋承。所以当时上天示象:汴京一个女子,年纪四十多岁,忽然两颐痒,一挠,挠出一部须来。数日之间,长有数寸。奏闻,圣旨着为女道士,女质袭着男形的征验。又有一个卖青果男子,忽然肚大似怀孕般,后边就坐蓐,生一小儿,此乃是男人做了女事的先兆。我朝自这干阉奴王振、汪直、刘谨与冯保,不雄不雌的在那边乱政。因有这小人磕头掇脚,搽脂画粉,去奉承着他。古人道的:
举朝皆妾妇也,上天以灾异示人:
此隆庆年间,有李良雨一事。这李良雨,是个陕西西安府镇安县乐善村住民。自己二十二岁,有个同胞兄弟李良云,年二十岁。两个早丧了父母。良云生得身材魁伟,志气轩昂;良雨生得媚脸明眸,性格和雅,娶一本村韩威的女儿小大姐为妻。两个夫妇呵:
男子风流女少年,姻缘天付共嫣然,
连枝菡萏双双丽,交颈鸳鸯两两妍。
这小大姐是个风华女子,李良雨也是个俊逸郎君,且是和睦。做亲一年,生下一个女儿,叫名喜姑,□□(才得)五个月,出了一身的疹子,没了。他兄弟两个原靠田庄为活。
忽一日,李良雨对弟道:“我想我与你,终日弄这些泥块头,纳粮当差,怕水怕旱,也不得财主。我的意思,不若你在家中耕种,我向附近做些生意。倘赚得些,可与你完亲。”
良云道:“哥,你我向来只做田庄,不晓得生理,怕不会做。”
李良雨道:“本村有个吕达,他年纪只与我相当,倒也是个老江湖。我合着他,与他同去。”
李良云道:“不是那吕不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