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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很好,你如何?匆上请合第安吉
冰心八,十二,一九九一我神游于阿里山、日月潭
我的朋友周明把我《著译集》交给台湾华视文化服务公司出版了。
台湾本是我的故乡福建省的一个县,台湾同胞一直就邀我前去观光,终以年老体弱,未
能成行。
其实在台湾,我有故交,有新友,有学生,有亲戚。我常常神游于阿里山、日月潭之
间!现在我的作品,能和台湾同胞见面,就同我自己去了一样,我感到荣幸。
冰心1991年9月3日我祖父的自勉词
1912年我从山东烟台回到我的父母之乡福建福州,在我的祖父谢子修老先生身旁呆
了两年多,受尽了他的疼爱和教导。
他的书桌右壁上,有一副他亲笔写的对联:
有为有弗为
他珍重地对我说:“这是我的自勉词。‘知足’就是有的事情应当永远‘知足’,比如
物质上的衣、食、住、行等等,都不要苛求享受,而在操行、掌识等等的追求上,要永远
‘知不足’。‘有为’呢,就是有些事情要永远努力去做,比如对人民、国家有益,能促进
世界和平、人类进步的事。反之,对人民、国家、对世界和平、人类进步有害的事,都千万
不能做。这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起码要求,你现在才十二岁,来日方长,你要永远记住这十个
字,努力去实践!”
这话说来,将近八十年了!这十个字我还是牢牢记住了,也努力去实践了。但是否都做
到了?还不能由我自己来说。致铁凝
铁凝:
你七月一日的信,我早就收到了,因忙未即复为歉。
陈钢给你照的相,美极了!铁凝,你要好好地·珍·惜你的青春,你的才华!你有机会
和农民接触,太好了!我从小和山东的农民在一起,他们真朴实,真可爱!你能好好写他
(她)们吗?我想你会的,我对你抱有无限的希望。
北京秋天已经来了,好容易!望你珍摄!冰心九、五、一九九一致王一地
一地:
真是太勉强了,我的字不好又不大,勉强写去①,能用就用吧,匆上。祝
好!
冰心一九九一、九、十一①指为山东省莱阳市的明末清初大诗人宋琬纪念馆题字。玻璃
窗内外的喜悦
我的“堂屋”,南方人叫做“大厅”的,外面没有凉台,阳光直射,而且那扇大玻璃
窗,大得几乎占了半片南墙,因此非常明亮。
三天以来,每晨七时,我吃早饭的时候,窗外一定有只黄豆大小的蜘蛛,挂在窗前上
部,我看不见那纤细的蛛网,只看到那只不时蠕动着的蜘蛛,它是昨夜在我窗外吃蚊蝇的,
早晨还来不及走,我觉得它非常、非常的可爱。可是早晨一过它便不见了,大概太阳一出
来,它又回到窗外墙角窝里去了吧。总之,从此每天早晨一见到它,我这半天就感到高兴。
在这个窗台上,我还摆上一大盆向阳花,若是阴天下雨,盆里就只见满盆的细叶,只要
有一点阳光。这一满盆的桔黄和浅红的五瓣的小花,立刻一齐开放出来,争妍斗艳,也使我
非常非常的喜悦!
我喜欢阳光!天气的阴晴总会影响我的情绪,阴天或下雨,我的心情就不开朗,无端地
惆怅抑郁。可是太阳花一开始开放,我就知道太阳一定出来,我这一天就欢畅了起来。
这时忽然想起:古人有句云:“有好友来如对月,得奇书读胜看花。”我曾在朋友留字
的本子上题过它,也有朋友替我找出了这两句诗的出处,我到底还是忘了是哪位古人写的,
现在细细品味起来,这两句诗并不怎么好!月光比较清冷,它引起的联想,多半是忧愁感
喟。看月都是在夜里,这时人们多是情静孤独,如李白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种
的诗,中国是太多了,不必多引。至于写太阳的诗呢,我所知道的,就是“锄禾日当午,汗
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总之,月光是使人流泪的,阳光是使人流汗的,白
天人们都忙于工作,劳动,没有心思做诗。
至于“有好友来”是否“如对月”呢?我就没有这种感觉!有好友来时,我们的谈话是
热闹的,无忌的,暖烘烘的,像一片灿烂的阳光。“如对月”的,就是那一种应酬的,客客
气气的,无事不来,言归正传”后,就“拜辞”的所谓“朋友”。
“得奇书读胜看花”这句也不现实,现在的“奇书”是太少太少了!而现在我的书桌
上,窗台上都到处是花:太阳花、荷花、君子兰、月季……而且花像孩子,没有一种不可爱
的,(香味又当别论)连那最贱的、花瓣很厚又没有一点光泽的“死不了”,也不让人讨
厌。与其望穿双眼去等那不可必得的奇书,不如随时随地观赏我所喜爱的花朵——有人来
了,就此打住。再写萧乾
我在李辉写的《浪迹人生——萧乾传》的序上,写过萧乾,写后觉得意犹未尽。他和巴
金都是我最疼爱的老弟。文藻和我最欣赏巴金之处,是他的用情十分严肃而专一。萧乾却是
一辈子结、结、离、离,折腾了多少次,但是我们却是怜悯(如果允许,我说“怜悯”)
他,原谅他,而且了解他。
萧乾是个遗腹子,一生辛苦的母亲又在他七岁时弃他而逝。他从小就没有像我们似地,
享过天伦之乐,他从小就渴望着“爱”,他心灵深处有流不尽的涌泉般热烈的“爱”,到处
寻求发泄,所以在少年时期就有早恋的事,他都告诉我了。
他从会写字起,就用文字来倾泻他对一切的爱,他热爱他出生地的北京,北京的音、
色、香、味,北京的一切都从他笔下跳跃了出来,一只小小的北京的昆虫,也能引起他写出
几万字的文章!
他一生孤独,一生辛苦,一生飘泊,步入老年的他——我可爱的小弟弟,终于走上他一
生最安定最快乐的生命道路。
他定居在他热爱的北京,做上了他熟悉的文史工作,最称心如意的还是他终于有了一位
多才多艺的终身伴侣。他们志同道合,心投意合,他那一颗炽热飘泊的心,终于有了一个最
温馨、最妥适的安顿地方。他的写作精力更加旺盛了!怪不得在我每天收到的种种书刊上都
有他的文章!昨天我收到一本《香港文学》,没想到那上面也有一篇他写巴金的长文。小老
弟,你真是老当益壮!你把精力匀给我一点好不好?我从“五四”后写到现在,只落得勉强
写一篇篇的“千字文”!1991年9月13日浓阴之晨我的家在哪里?
梦,最能“暴露”和“揭发”一个人灵魂深处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向往”和“眷
恋”。梦,就会告诉你,你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地方和人。
昨天夜里,我忽然梦见自己在大街旁边喊“洋车”。有一辆洋车跑过来了,车夫是一个
膀大腰圆,脸面很黑的中年人,他放下车把,问我:“你要上哪儿呀”?我感觉到他称
“你”而不称“您”,我一定还很小,我说:“我要回家,回中剪子巷。”
他就把我举上车去,拉起就走。走穿许多黄土铺地的大街小巷,街上许多行人,男女老
幼,都是“慢条斯理”地互相作揖、请安、问好,一站就站老半天。
这辆洋车没有跑,车夫只是慢腾腾地走呵走呵,似乎走遍了北京城,我看他褂子背后都
让汗水湿透了,也还没有走到中剪子巷!
这时我忽然醒了,睁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文藻的相片,我迷惑地问我自己:“这是谁
呀?剪子巷里没有他!”连文藻都不认识了,更不用说睡在我对床的陈大姐和以后进到屋
里来的女儿和外孙了!
只有住着我的父母和弟弟们的中剪子巷才是我灵魂深处永久的家。连北京的前圆恩寺,
在梦中我也没有去找过,更不用说美国的娜安辟迦楼,北京的燕南园,云南的默庐,四川的
潜庐,日本东京麻布区,以及伦敦、巴黎、柏林、开罗、莫斯科一切我住过的地方,偶然也
会在我梦中出现,但都不是我的“家”!
这时,我在枕上不禁回溯起这九十年所走过的甜、酸、苦、辣的生命道路,真是“万千
恩怨集今朝”,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前天下午我才对一位年轻朋友戏说,“我这人真是‘一无所有’!从我身上是无‘权’
可‘夺’,无‘官’可‘罢’,无‘级’可‘降’,无‘款’可‘罚’,地道的无顾无虑,
无牵无挂,抽身便走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我还有一个我自己不知道的,牵不断,割不断的朝
思暮想的‘家’!”
为“陆游杯”全国诗歌赛题词陆游是我最敬佩的爱国诗人,他的诗篇里充满了爱国热
情,读之使人感激奋发,如《夜泊水村》中之:“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一身
报国有万死,双鬓白人无再青……”等等。《流火诗报》办“陆游杯”是一件大好事,希望
竞赛者也能写出像陆游那样,使当代中国人民感激奋发的爱国诗歌!
冰心一九九一、十一、五致林正让
正让先生:
示悉,您如已同上海文艺出版社说好可以印行我的全集,当然可以。请同卓如联系。
冰季的两本书:《温柔》、《幻醉及其他》,记得一本是我作的序,一本是沈从文作的
序,你们如也选刊,很好。但这两本书我处没有,据卓如说图书馆可以借到,还是请她编
吧。
匆上,祝好!
冰心十一、十一、一九九一“孝”字怎么写
记得我母亲逝世的时候,我们家得到的许多奠仪中,有不少捆的金银纸箔。我们家供祖
从来都不烧纸,因此那些纸箔都捆着放在一边。有一天一位长辈来了,看见母亲灵前只烧着
一炉檀香,灵桌前连一个火盆也没有,金银纸箔也没有被叠起焚化,他心里大不以为然,出
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