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话说“客来”
古人有诗云:“有好友来如对月”。
又有古诗云:“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一有梅花便不
同。”
古人把客人当作光明透彻的月亮,又把客人当作暗香疏影的梅花。
我呢,每天几乎都有客来,我总觉得每一位客人都是一篇文章。
这文章,有抒情的也有叙事的。抒情的往往是老朋友或好朋友,在两人独对的时候,有
时追忆往事,有时瞻望未来,总之,是“抵掌谈天下事”,有时欢喜,有时忧郁。
至于叙事的,那就广泛了!多半是“无事不来”的,总是叫我写点什么,反正我的文债
多了,总是还不清,而且我的思想太杂乱,写下来就印在纸上,涂抹不去了,无聊的思想,
留下印迹,总不太好,好在“债多不愁”,看心潮吧。
最麻烦的是来“采访”的。有的“记者”,对于我这人的来龙去脉,一概不知,只是奉
总编辑之命,来写一个陌生人,他(她)总是自我介绍以后,坐下来就掏出笔记本,让我
“自报家门”!话得从九十年前说起,累得我要死!
这篇文章是在灯下写的,时间是清晨,窗外却下着大雷雨,天容如淡墨。抒情的朋友是
来不了了,叙事的,恐怕也要躲过这一阵,我就随便写下这一段小文。1991年6月10
日大雨之晨纵谈“断句”
每夜在将睡着、未睡着,每天在将清醒、未清醒的时候,总有一两句古诗忽然涌上心
头,也不知道是哪个时代、哪位诗人写的,如
这想是某个歌女在歌筵上撕下一段腰带请某诗人替她题一两句诗,现在她记起那时情景
不胜眷恋。可惜的是底下一句,就总想不起来,若说是“依依梦里无寻处”,旧诗决不会在
两句内,有三个“依”字。
这时又有李义山的两句诗,奔上我的思路:
写情写景都十分生动,又充满了“时代感”,唐时是只有团扇的(据说折扇是在明朝从
高丽传到中国来的),古代车轮是木制的,上面还钉着钉子,不像现在的橡皮车轮,柏油
路,自然走在路上是雷声隆隆了。
因此又想起清朝诗人黄仲则的:
水调歌从邻院度,雷声车是梦中过。
和他的: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和他的:
中表檀奴识面初,第三桥畔记新居。
那时社交还没有公开,只有中表兄弟姐妹,才有见面交谈的机会,所以恋爱故事多是发
生在“中表”之间,所谓“兄妹为之”,《红楼梦》里的宝黛故事不是表现得最尽致的吗?
记得近代福建诗人有一本《红楼梦戏咏》,是从《红楼梦》故事里挑出十二个女人来
“咏”的,其中咏黛玉的有两句:
对照得很传神。
以上都是“断句”,但也有我能背出全首的,如清代十砚老人黄莘田的:
带酒眉尖江上看,一钩凉月四更天。
词意清妙,过目不忘。
忽然想起半个世纪以前冯友兰先生送文藻和我结婚的对联:
这时天色已经大明了。一九九一年六月十一日急就。咪咪和客人之间
我的宠猫咪咪是十分好客的。每逢有客人来,它就跳上书桌,坐在我和客人之间,这位
客人若也是养猫的主儿,咪咪也闻得出来,就和她(他)特别亲热。养猫的主儿,知道怎样
使猫舒服,她(他)除了抚摸它的背外,还会挠它的脖子,咪咪就陶醉地一直钻到她(他)
怀里去!
我的爱猫的朋友夏衍,还从猫书里给咪咪找出一个比“鞭打绣球”更堂皇的称号,是
“挂印拖枪”,说它身上的黑点是“印”,黑尾巴是“枪”。最近又有一位客人,忘了是
谁,他说:“咪咪的形象毛色,应该说是‘雪中送炭’。”这样,对于我,简直有恩施的意
味。总之,咪咪是越来越神气了。
每逢客来,总有留影,于是每一张相片上都有咪咪,我的相簿里,几乎全是咪咪。不但
此也,我的朋友们知道我爱白猫,于是送我的挂历、台历和贺年、贺生日的卡片上,都是白
猫,有的卡片上的猫还有白毛!我的屋里几乎是白猫的世界。
最近,舒乙编了一本《冰心近作集》,在作家出版社出版,封面上除了玫瑰花,还有咪
咪的画像。我的女儿吴青说:“这本书的稿酬,应该归咪咪!”
咪咪是吴青从我的朋友宋蜀华、黄浦家抱来的。她说“咪咪是一九八四年二月四日生
的。”1991年7月3日清晨世纪印象
世纪印象让我写文章,回忆中感想烽起!我一生九十年来有多少风和日丽,又有多少狂
飙暴雨,终于过到了很倦乏、很平静的老年,但我的一颗爱祖国、爱人民的心永远是坚如金
石的。
我的老弟萧乾说:“五四以来的中国作家经历过多少沧桑:由龙旗一五色旗一青天白日
旗到五星红旗;由皇帝—军阀—太君—委员长到主席,走的是多么曲折、漫长而崎岖的路,
时而浓云密布,时而万里晴空,时而又冰雹交加,他们不声不响地在把着舵,他们是历史最
终的胜利者。”
我却认为“中国作家”应改为“中国人民”。毛主席说过: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这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也是传
之万古而不磨的真理!五千年来中国的改朝换代,又何尝不像国旗的升降?一面国旗颓然无
力地降下去了,又一面国旗欢然灿烂地升起来了,一切盛衰兴亡都以“民心”为主宰,古人
所谓之“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天”也就是“民心”,所谓之“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
心者失天下”,说的就是毛主席讲过的事实!1991年6月19日清晨(本篇发表于《文
艺争鸣》1992年5月第3期。)悼念李汝祺教授
在我认识李汝祺教授之前,就在他的未婚夫人江先群的梳妆台上看到他的照片了!
我是1926年从美国留学回来到母校北京燕京大学任教的。江先群也是同年来到燕大
生物系任教,我们同是最年轻的教师,一下子就投到一起。我在《话说相思》那篇文章里,
曾提到这一段:
“有一天一位女同事(我记得是生物系的助教江先群,她的未婚夫李汝祺先生,也是清
华的学生,比文藻高两班,那时他也在美国)悄悄地笑问我:‘听说你在班里尽教学生一些
香艳的词曲,是不是你自己也在想念海外的那个人了。’”
大概是1927年,李汝祺教授也应聘到燕大任教,他们是在燕大校长住宅临湖轩结的
婚,我还做了伴娘。他们的新居在燕南园,是我常去的地方,我在以“男士”署名的《关于
女人》那本书里有一篇《我的朋友的太太》中就描写了他们的新居:
“我们被请去吃晚饭的那一晚,不过是他们搬入的一星期之后,那小小的四间房子,已
经布置得十分美观妥帖了。卧室是浅红色的,浅红色的窗帘、台布、床单、地毯,配起简单
的白色家具,显得柔静温暖。书房是两张大书桌子相对,中间一盏明亮的桌灯,墙边一排的
书架,放着许多书,以及更多的瓶子,里面是青蛙、苍蝇,还有各色各种不知名的昆虫。
这屋子里,家具是浅灰色的,窗帘等等是绿色的。外面是客厅和饭厅打通的一大间,一
切都是蓝色的,色调虽然有深浅,而调和起来觉得十分悦目。”
以上都是实在的描写。1929年,我的老伴吴文藻也来到燕大任教,我们是那年的6
月15日在燕大的临湖轩结的婚,婚礼一切,都是江先群操办的。我们的新居也在燕南园,
从此十余年中我们两家往来无间,真是情如手足,我们的儿女们,也是彼此互称为干爹、干
妈。
“七·七事变”后,我们一家离开了燕大,到大后方的云南大学去,但和他们仍常通消
息,直到解放后1951年,我们从日本回来,文藻被分配到中央民族学院,他们在北京大
学,居处是远些了,但我们仍时有来往。1980年我摔断了右腿之后闭门不出,不参加一
切社会活动了,但在81年江先群病危之际,我还是扶病去看她一次,这就是我们的永别
了!
1985年9月文藻也逝世了,我们两家只有儿女们有时互访。今年的4月4日李汝祺
教授又弃我们而去。(关于他学术方面的成就,我是门外人,不能详细地论赞。)照理说9
5岁也算高龄了,但在他的老友心中,不能没有悲伤的!说说我自己
李小林在两月之前,就写信叫我写自传。我的详细自述,早就陆续地在《收获》上发表
过了,如今还叫我写什么呢?
我的“老弟”萧乾曾写过一篇短文,提到:“‘五四’以来的中国作家经历过多少沧
桑:由龙旗、五色旗、青天白日旗到五星红旗,由皇帝、军阀、太君、委员长到主席,走的
是多么曲折、漫长而崎岖的路,时而浓云密布,时而万里晴空,时而又冰雹交加。芸芸众生
像是在任天公摆布,其实,他们不声不响地在把着舵。他们是历史最终的胜利者。”
我也算是“五四”以来的作家吧,但我是否作个历史最终的胜利者,就很难说了!
我只能把我自己的舵。我努力把我自己对于周围一切的感想和反应,无论是爱、憎、
喜、怒,都痛快地发泄了出来,不管编辑者有什么难处,也不管能否和读者见面,横竖我已
经写了,和我知己的朋友都知道我的心情。致陈莲涛
莲涛先生:
蒙赐猫蝶图一幅,栩栩如生,十分感谢。当即裱出悬挂。
纶此鸣谢!并颂安健!
冰心拜上一九九一,八,一致周达宝
达宝同志:
来示收入,《文摘报》错字极多,不说也罢。《五月风》字已写好,还是请你代寄吧,
谢谢!我很好,你如何?匆上请合第安吉
冰心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