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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从多层的高楼上跳跃而过?或在遇到纪念物的时候,不必麻烦地绕行,就从它上面飞过
去吗?这就是一旦世俗生活的重担不再妨碍我两腿的时候,我再也不能固守习俗的通常程序
了。
在夜的黑暗中,我独自一人在凉台上摸索着,像一个瞎子似的想在死神的黑色石门上找
到一个图案或记号。当曙光落在我那张挂帐子的床上使我醒来睁开眼睛时,我觉得四周的云
雾散开了;雾霭消失,山河林木的景色历历在目,于是露水湿润的人世生活的图画在我面前
展开,仿佛变成新的,十分美丽。
根据印度历书,每一年都由某个星宿统治。因此我发现,在生命的每个阶段,某一段时
间具有特别的重要性。当我回顾我童年生活的时候,我最能回忆起下雨的日子。被狂风驱赶
的大雨淹没有了凉台的地面。通向屋子的一排房门都关上了。佩里,那个帮厨的老女仆,正
从菜场回来,她的菜篮里装满了蔬菜,郯着泥浆吃力地一步步走着,浑身都被雨淋透了。我
会无缘无故欣喜若狂地冲到凉台上来回奔跑。
有件事也回到我的心里:在学校里,我们班在一间用席子当外面隔板的柱廊里上课;浓
云从下午就不停地密集,这时已堆积起来布满了天空。当我们抬头观看时,如注的雨点密密
麻麻地直浇下来;不时传来轰隆隆轰隆隆的雷声;仿佛有一个疯婆子在用她闪电的指甲把天
空撕开。席墙在阵阵狂风的劲吹下哆嗦着,像要被风刮倒似的,因为晦暗,我们简直不能看
书了。先生让我们合上书本,我们于是不停地摆动我们耷拉着的腿,任凭暴风雨为我们欢闹
吼叫;我的心立刻越过遥远的漫无边际的荒野,就是童话里的王子走过的那片荒野。
我还记得斯拉万月①深夜。淅沥的雨声,摸索着钻进我睡眠的间隙,在里面制造一种比
最深的酣睡更深的欢乐的宁静。而在不时醒来的时候,我祈祷:到早晨还能看见雨继续下
着,我们的胡同被水淹了,水浸到洗澡水塘的最后一级台阶。
但在我刚告诉过你们的那个年龄,登上宝座的无疑是秋季。能看到它的生活在阿斯温月
②清澈明朗的悠闲中展开。从外面带露的鲜绿中柔和地以射出来的溶金般的秋阳下,我在凉
台上来回踱着,用乔吉亚调写了一首歌:
秋天的白昼渐渐过去,家里的钟敲了十二下,中午,调式变了,我心里仍充满了音乐,
没有空闲想到工作或责任;我于是唱道:①
②印度历六月,相当于九、十月之间,这时孟加拉开始放长假。——译者印度历五月,
相当于七、八月之间,是雨季的顶点。
闲的游戏?
下午,我躺在铺在我小屋子里地上的白漆布上,拿着一本画册想画画,——决不是努力
寻求画的灵感,只是想画点什么消遣而已。最重要的部分都留在我的心里了,没有一笔画在
纸上。这时,晴朗的秋日下午透过加尔各答这间小屋的四壁,仿佛它是一只酒杯,在里面斟
满金色的醇酒。
不知什么原因,我在那段时间所有的日子里所看到的,仿佛都是透过这秋天的苍穹,这
秋天的阳光——为农民催熟庄稼那样催熟我的诗歌的秋天;以灿烂的光辉装满我悠闲的谷仓
的秋天;以莫名其妙的欢乐写成诗歌或故事,使我的无忧无虑的心得以溢满的秋天。
在童年时期的雨季和青年时期的秋季这二者之间,我看到的巨大区别在于,前者是把我
密密地包围起来的外界的自然,以它的众多的剧团,以它的五光十色的扮相,以它的混合曲
不断地给我欢乐;而在秋天明朗的阳光下发生的欢乐,是在人的本身。乌云和日光的嬉戏被
放到幕后,苦乐的低语却占有了心田。是我们的凝视将沉思的色彩给予秋空的蔚蓝,是人类
的思慕将伤心给予微风的气息。
我的诗歌这时到达人类的居处。在这里不拘礼节的来往是不被允许的。门后有门,室内
有室。有多少次我们只是看一眼窗内的灯光就回来了,只有宫内的管乐声在我的耳中萦绕!
心必须以心相待,愿望只能和愿望达成协议,要经过许多曲折的障碍,合作才能实现。生活
的喷泉冲进这些障碍时,在笑与泪中溅得泡沫四溢,欢舞旋转着流过我们不知其流向的一个
个漩涡。
《升号与降号》是人类在居处前街上唱的一首小夜曲,是请求入场的恳求,是那座神秘
房子里的一块地方。
我希望居住在永生的人类生活中。
这是个人对宇宙生活的祈祷。
我第二次动身去英国的时候,在船上认识了阿苏托什·乔德胡里。他刚获得加尔各答大
学文学硕士学位,目前是去英国加入律师界。我们只是从加尔各答到马德拉斯的几天内一起
在船上,但十分清楚,友谊的深厚并不有赖于相识的久长。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心地的纯
朴吸引了我,使以前我们从未相识的空隙似乎被我们的友谊永远填补起来了。
阿苏托什从英国回来时,成了我们中间的一个①。他直到那时还没有时间或机会突破他
的职业用以包围他的一切障碍。所以他还没有完全陷在里面。他的当事人的钱包尚未充分松
开捆着他们金币的绳子。阿苏托什还是一个从各种文学园地里热心采集蜂蜜的人。那时渗透
他的身心的文学风气一①指他娶了作者的侄女普拉蒂巴。——译者点没有图书馆里的摩洛哥
山羊皮的霉味,而是有一种来自海外的不知名的异国植物的芬芳。在他的邀请下,我于春季
在那些遥远的森林里度过许多欢乐的时光。
他特别喜爱法国文学的风味。我那时已在写后来出版时名为《升号与降号》的诗,阿苏
托什能够辨认我的许多诗歌和他知道的法国古诗的相似之处。他认为,所有这些诗歌中的共
同要素是人世生活的欢乐对诗人的吸引,而这一点在它们的每一首诗歌中都有不同的表现。
进入这一更广大的人生未能实现的愿望是它们的全部基调。
阿苏托什说,“我一定要替你安排这些诗的出版事宜,”因此这任务就委托给了他。他
认为以“这个世界是甜柔的”开头的那首诗是全组的主音,所以把它放在这本书的最前面。
阿苏托什可能是很对的。在我的童年,我被限制在家庭里,我只能用我的心从内院屋顶
凉台围墙的孔隙里贪婪地凝视外面的丰富多彩的自然景色。在我的青年时期,人类世界同样
对我产生强烈的吸引力。我那时也是它的一个旁观者,只是从路边向它看望。我的心好似站
在河边,热烈地挥舞着手,向那朝着对岸破浪前进的船夫呼喊,因为生命渴望走上生活的旅
程。
有人说,我的特别孤立的社会环境是阻止我进入人世生活中心的栅栏,这是不正确的。
我看不出我同胞中那些毕生处于社会活动激流里的人,能比我有更多的生活亲切感。我国的
生活有它的高堤,有它的阶梯,在它的黑水中有古树的浓荫,而在它高高的树枝中,杜鹃唱
着令人陶醉的古老的歌,然而它仍是一片死水。哪里是它的激流?哪里是它的波涛?什么时
候大海的高潮才汹涌地冲来?
那时我是否曾从我们胡同对面的邻居那里听到凯歌的回声呢,就是那河水随之涨落,一
浪又一浪地穿过石墙朝着大海流去的凯歌的回声?没有!我的孤独生活之所以令人苦闷,就
是因为没有人请我到庆祝人生节日的地方去。
倘若人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浑浑噩噩地过着逸乐懒散的日子,他会感到无比沮丧,因为
这样他就会完全丧失社交生活。我痛苦地竭力想摆脱的就是这种沮丧。我的心拒绝响应那些
日子的政治运动的廉价兴奋剂,它们仿佛缺少民族意识的一切力量,由于它们对国家的完全
无知,对祖国的真诚服务极端漠视。我为自己的无比急躁、为对自己及自己周围一切无法忍
受的不满感到苦恼。我对自己说,我倒很希望成为一个阿拉伯的贝都因人!
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对狂欢的自由生活的运转和喧闹从未停止的时候,我们却像求乞的少
女站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什么时候才有所需的金钱把自己打扮一番前去参加呢?在一
个分裂的精神处于绝对优势、无数的小圈子把人们分开的国家里,这种对更为广国的人世生
活的渴望必然无法得到满足。
我在青年时期对人世也怀着这样一种思慕,正像我在童年时站在仆人用粉笔画的圆圈里
向往外面的自然界一样。它显得多么珍贵,多么遥远,多么难以到达啊!但如果我们不能跟
它接触,如果没有风能从它那里吹来,没有水能从它那里流来,如果那里没有路可以让旅人
自由来往,那么在我们四周堆积起来的死亡的东西绝对无法清除,反而会愈堆愈高,直到把
一切生命都闷死。
在雨季,只有乌云和大雨。在秋季,天空中却有光和影的游戏,但这并不能完全吸引
人,因为田地里还有五谷丰收的希望。我的诗歌生涯也是如此,当雨季占优势的时候,我只
有像狂风暴雨般袭来的毫无实际内容的幻想:我的语调是模糊的,我的诗句是狂热的。但在
我的秋季的《升号与降号》里,不但空中有云的影响的游戏,也能看到五谷破土生长。于
是,在与现实世界的交往中,言语和韵律都企图达到明确和形式的变化多端。
就这样我的另一本书结束了。内外亲疏结合在一起的日子日益接近我的生活。我生命的
旅程现在得通过人类的居处完成。因此,我在旅途中遇到的善恶悲欢,不能像绘画似的可以
任人轻快地欣赏,什么样的成败得失、不和与一致正在那里发生啊!
我无力展示和表现那最好的艺术,我生活的“向导”就是愉快地用它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