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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阔的喜马拉雅山巅,我可以把在苏达街所见到的东西看得更深入;无论如何我要看喜马
拉雅山怎样地、向我的新的幻视才能作出自我的表现。
但是苏达街的小房胜利了。上山以后我四围环顾,立刻感到我已经丧失了我的新的幻
象。我的罪恶一定是我想象我可以从外面得到更多的真理。无论这座山中之王是怎样地耸入
天空,在它的礼物中没有可以赠予我的东西;同时那位赠予者,能够在最狭窄的小巷里,一
瞬之间,赐予了一个永在的宇宙的幻象。
就在枞树林中漫步,我坐在瀑布旁边,在泉水中洗澡,我通过无云的天空凝望金钦俊加
峰①的壮丽,但是我本想在这里可能看到的东西,我竟没有看到。我逐渐地认识了它,但①
喜马拉雅山的高峰之一。——译者是再也看不到它了。我正在欣赏珍宝的时候,盖子忽然关
上了,使我只能瞪视着这个关着的匣子。但是,为着这手艺的精工,我不会把它当作一个空
匣。
我的《晨歌集》写到终结,它的最后的回声和我在大吉岭写的《回声》一同消逝。这显
然是一件费解的事情,因此有两个朋友下了赌注来揣测其中的真意。我唯一的安慰是,当他
们来求我解答的时候,我也一样地不能解释那个谜,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输钱。可惜呵!我
写像《莲花》和《湖》那种极其朴素明白的诗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但我们写诗是为了解释任何事物吗?在心里感到了一点东西,就想在外面找到一种诗的
形式。因此在听完一首诗以后,任何人说他没有听懂,我就感到很狼狈。如果有人嗅了一朵
花说他不懂,给他的回答是:这里面没有可懂的东西,它只是一种香气。如果他坚持说:这
个我知道,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那时候我们只能换一个题目,或者说得更玄妙一些,说香
气就是宇宙的欢乐在花里显现的形状。
最为难的是字眼都有意义。因此诗人必须把字眼在韵律和诗句中弯来扭去,使得意义可
以稍为控制得住,而且容许情感有机会来表达自己。
情感的发声不是一个基本真理的声明,也不是一件科学的事实,也不是一段有用的道德
的教训。像一滴眼泪或是一个微笑,一首诗只是内在物件的一幅照像。如果科学和哲学可以
从诗里得到什么,它们就请随便去得,但诗并不为此而存在。如果在搭船过渡的时候你捉到
一条鱼,你是很幸运的,但是这并不能使渡船变成渔舟。你也不能责怪艄公,如果他不以捕
鱼为业。
《回声》是很久以前写的,因此逃过了人们的注意,现在也没有人来叫我算它的意义的
细帐。但是,不管它的别的优点或缺点是什么,我能对读者断言说我并没有想提出一个谜,
或者狡狯地传达一个任何渊博的教训。事实是,一种愿望在我心中产生了,找不出任何别的
名字,我就把我所想望的东西叫做“回声”。
当在宇宙诗歌深处的泉水向外涌流的时候,它们的回声就从我们的爱者的脸上,和我们
四周其他美丽的事物上反映到我们的心里。我认为它一定是我们所爱的回声,而不是它偶然
反映的东西;因为今天我们不屑一看的,明天却成了要求我们全部的热爱的东西。
我只从外界的幻象来看世界,看得这么久了,因此我不能看到喜悦的普遍的方面。当忽
然间从我存在的深处,一道光明找到了出路,放射了出来,它替我把整个宇宙照亮了。那时
候宇宙再也不像一堆事物,而变成一个整体呈现在我的眼前。这经验仿佛告诉我说,从宇宙
心中涌出的歌调的流动,铺展在时间与空间之上,像喜悦的波涛一样回响到泉源上去。
艺术家从充溢的心中送出歌声去,这真是一种快乐。当这歌声又飘送回来使他成为一个
听者的时候,这快乐又增加了一倍。如果,当大诗人的作品也这样地像喜悦的潮水一样回到
他那里,我们让它流过我们的意识,我们立刻不可言说地领会到这潮水流向的终点。在我们
感着的时候,我们的爱就往前流;而我们的“我”也从他们的停泊处所移动了,欣然地流下
快乐之泉到它的无限的目标上去。这就是在我们看到“美”的时候,我们心中所激起的渴望
的意义。
从无限流向有限的泉水——就是“真”,就是“善”;它是有法则的,有固定的形式
的。它的回到无限的回声是“美”与“喜悦”,是难以捕捉的,因此会使我们心醉神迷。这
就是我用一个比喻或一首诗在《回声》中的尝试,结果说不清楚是不足为怪的,因为那时的
企图本身就不清楚。
让我在这里抄下我在稍大一点的时候,所写的关于《晨歌集》的信中的一段。
是一种属于特殊时期的心理状态。当心灵开始觉醒,它伸开双臂想抱着整个世界,像一
个长牙的婴儿认为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为着他的嘴而存在的。渐渐地他了解什么东西是他
真正想望的,什么东西是他所不想望的。那时候,他的光雾般的发射物就收缩了起来,得到
了热力,也发出热力。
从想要全世界开始,就是一无所得。当欲望集中起来,以一个人的所有能力专注在任何
一件事物上,那时才看得见无限之门。《晨歌集》是我心中的“我”第一次发射出来,它们
当然缺乏这种集中的任何表征。
但是这个第一次涌流的弥漫一切的喜悦,有引领我们去认识这“特殊”的效果。湖水在
满溢的时候就寻求一条江河作为出口。在这一点上,那个永久的后来的爱,是比第一个爱要
狭窄一些。在它活动的方向上是更明确一些,想从它的各部分来实现全面,这样推动着走向
无限。它最终达到的再也不是从前的、心灵的自己内里快乐的不断扩大,而是在它本身之外
的、无限的真实中的融化,因此得到了它本身渴望的全部真理。
在穆海达先生的版本里,《晨歌集》是放在《出现》的题目下的组诗里发表的。因为在
那里面可以找出我从《心的荒野》走到空旷的世界的第一个消息。从那时起这颗朝拜的心,
一点一点地,一部分一部分地,在种种心情和状态之下,和世界相识。最后在掠过所有无数
永远变幻的无常的渡口台阶,它将要达到无限——不是不确定的可能的含糊,而是真理的圆
满的完成。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享受到和“自然”独对的亲密的神交。园里的每一棵枣柳树,从
我看来都有其独特的性格。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我从师范学校回家的时候,我看见我
们屋顶凉台的天边,蓝灰色的载满雨点的浓云堆积起来,最深的喜悦立刻就充满了我的心。
每天早晨一睁开眼,欢乐的新醒的世界,总像是我的游伴似的来找我和它一同出去;极其热
诚的中午的天空,在漫长寂静的午憩时间的看守下,常常怂恿我从工作中逃开,跑到它的仙
窟的幽静中去;夜的黑暗常把通向它的幻影道路之门打开,把我带过七海十三江,经过一切
可能和不可能的经历,一直进到它的奇境里去。
然后有一天,我的饥渴的心灵,在青春的黎明中开始叫着要求食粮的时候,一道栅栏在
这出戏的内面和外面竖立起了。我的整个人在我痛苦的心的周围,不住地旋绕着,在自己里
面造成一个漩涡,它的意识禁闭在这漩涡里。
内界和外界的失调,起源于心灵在饥饿之下的过度的要求,和把我固有的神交的权利禁
制了的结果,我在《晚歌集》中哀叹出来了。在《晨歌集》中,我庆祝了栅栏上的一扇门的
忽然开启,我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震动,通过这扇门我又见到了那个久违的人,这人本是旧
识,只因被生生地拆开,现在我对他的认识显得更深刻更圆满了。
这样,我生命中的第一本书,就以合了又分,分了再合的几章为终结。或者说,到了终
结这句话是不真实的,同样的题目还要在更坏的麻烦的更精细的解决中继续下去,而得到更
大的结论。每个人来到这里都不过是写完生命的一本书,这本书在它不同阶段的历程中,在
不断加长的辐射线上变成螺旋形的。所以,猛一看每一个断片似乎都不相同,其实它们是又
转回到同一的起头的中心里去。
在《晚歌集》时期写的散文,在提过的《杂题》书名之下发表了。和《晨歌集》同时写
的散文,是在《讨论》的书名下发表的。这两本散文特点的区别,可以为我那时心中变换的
性质作一个很好的索引。
就在这时候,我哥哥乔提任德拉想把一切有名的文人拉在一起,成立一个文学院,来编
纂孟加拉语言的有权威性的技术名词,促进语言的生长也是它的目的——这样,和近代的文
学院所做的工作就只有很少的差别了。
拉真德拉尔·密特拉博士热诚地接受了关于这个学院的意见,他还做了这个历史短暂的
学院的院长。当我去请微德雅萨迦先生来参加的时候,他听我解释了这学院的目的,和准备
邀请的名单以后,说:“我对你的劝告是,不要把我们放进去——你们和这些大头在一起什
么事也做不成;他们永远不会彼此同意的。”他就以这理由来拒绝加入。班吉姆先生作了会
员,但是我不能说他对这工作有多大的兴趣。
简单地说,这学院存在一天,拉真德拉尔·密特拉独力担当了一切。他从地理名词开
始,稿单是拉真德拉尔博士自己编出来的,又印出在会员中传阅征求意见。我们也想把每一
个外国国名,按照它的发音,把它翻成孟加拉文。
微德雅萨迦先生的预言应验了。叫大头们去办事是做不到的。这学院在萌芽以后不久就
枯萎了。但是拉真德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