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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没想到群众中还有妇女。
我看见十几根火把高举着,在火把光中有一面大红旗,拿着红旗的是一位农村妇女——
大家都晓得,热带的人喜欢穿深颜色的衣服,大红大绿的——这位妇女身上披的就是一块大
红的纱巾,她手里又拿着一面大红旗,在十几根火把的衬托下,真是夺目之极。这天晚上,
当我们代表团里其他的人看到这个动人的场面的时候,就非把我摇醒不可,我一下车去,这
位妇女也是走上前来把我一把抱住,从她的身上,我可以闻到一股“土气息泥滋味”,我们
还是没有讲出一句话。这个场面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我也把它写出过,但是没有写好。
一九五五年我们去日本参加第一次禁止原子弹、氢弹大会,大会是在东京开的,会后去
了长崎和广岛,广岛是第一颗原子弹投下的地方,美国在那里投原子弹的原因是抢夺胜利的
果实。一九四五年,日本侵略军快要被中国人民的军队打垮了,苏联又出兵东北,击败了日
本关东军,眼看日本政府就要投降了。美国投了两颗原子弹。第一颗投在广岛,第二颗投在
长崎。广岛是日本陆军的集中地,有八万人。长崎是日本的海军根据地。一九四五年的八月
六日早晨八点十五分的时候,美国在广岛投下了第一颗原子弹。据说那天死了二十万人,还
有许多许多受害未死的人。美国人宣传原子弹的威力非常大,说是原子弹投下的地方,七十
年内不会生长草木。我是一九四六年冬天到的日本,一九四七年的春天,听说这地方就长草
了,而且长得很茂盛,足见美国的宣传是吓唬人的。我们到广岛的时候,曾去医院慰问原子
弹受害者。有一位妇女,在原子弹投下的那天早晨,她正背着孩子在做饭,当时她的孩子死
了,她没有死,因此在她身上,除了背上孩子遮盖的地方以外,浑身都是伤疤。她对我们
说:我就是这样一辈子把我孩子的阴影背在身上!我本来是可以自杀的,但是我除了这个最
小的孩子以外,还有三个孩子,我必须为我的这几个孩子活下去,现在我坚持不但为了我的
孩子活下去,还要为着日本所有的孩子,将来能够得到和平幸福的生活活下去!这件事也使
我十分激动。那天下午,我们开了一个会,请一些原子弹受害者来谈话,来的人中,有很多
是年轻的姑娘,有的是走不动坐着推车来的,她们已经残废了。诉苦时讲的话,都是我们在
别的诉苦会上所听不到的极其悲愤的话。
散会的时候,有一个母亲对我说:我这个女儿,原子弹投下的时候她才十岁,这孩子长
得非常好看,爱清洁,喜欢收拾,她自受原子弹的伤害以后,就残废了,脸上和肩背上的肉
都扭曲起来,手脚都不能动。十年以来,她不肯出屋子,连窗帘都不让人拉开,她不愿意让
人看见她的丑陋形象,她觉得自己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了,她不愿意活着。要不是为我的
话,她早就自尽了。这次你们来,给她一个很大的希望和刺激,她说,她要把她的形象给大
家看看,让全世界的人民为之惊心,为之痛恨,坚决地一致起来反对帝国主义,防止核战
争。这些故事都是使我们很受感动的。
一九五八年,我参加一个文化代表团到欧洲访问的时候,曾到英国各大学去演讲,和一
些高级知识分子来往,谈话的时候,感到他们对中国是在向往,或者是不知不觉地在向往。
在英国艾丁堡大学校长举行的午餐招待会上,有一位文学教授坐在我旁边,他问我的专
业是什么?又说客人名单上介绍你是一位儿童文学家,我说我写过儿童文学作品,不过写不
好。他说,你们那儿的儿童文学是怎样写法的,我说也没有特别新的写法,不过我们明确地
知道我们创作的目的,是希望把我们的儿童培养成一个更诚实、更勇敢、更高尚的孩子。
用我们最熟悉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把他们培养成革命和建设的接班人。他说,在我们英
国正相反,真叫人愤慨,现在我们报纸上好多连载的滑稽画,仿佛总是想尽办法使儿童变成
一个压迫人、剥削人的人。比方说,有一段滑稽画上说,有一个孩子,他母亲给他一毛钱,
叫他在院子里推草,孩子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拿五分钱去买了一根冰棍,拿另外五分钱去
雇一个邻居的孩子来推草,当那个邻居的孩子在推草的时候,他就坐在荫凉的地方吃冰棍。
这个滑稽画的题目叫“聪明的亨利”。看去好像是笑话,其实就是对孩子说,凡是会剥削人
的、会欺骗人的孩子是有办法的。这不过是危害性比较小的一段,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这里
几乎每天都有一些家长、老师,给日报滑稽画栏,或是儿童书籍出版社提出书面意见,但是
都没有用。你们是用什么办法来清除这些坏东西,而奖励作家写那些好的东西的?我说,我
们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政府和社会上各方面的人一起来办这件事情的。他沉思地说,是呀,
政府跟人民在一起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呵!底下他就不再说什么了。我想儿童文学能不能
健康地发展,有害的儿童书画能不能禁止,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对于如
何培养新的一代人,他们就感到没有办法。还有一次,几位英国议员请我们在议会里喝茶,
有一位女议员陪我谈话。我问她现在她们议会里辩论什么问题,她说,辩论的是禁娼问题,
我们多次要求男议员们跟我们合作,但是始终通不过这个议案。我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就
是禁止娼妓公开地在街上拉客。你们中国人大的女代表们是怎样得到男代表的合作来禁娼
的?我说,据我所知,在有人民大会以前,我们已经没有娼妓了。自从解放以后,那些被侮
辱与被损害的妇女,已经得到解放,翻了身,在我们国家里,男子和妇女在一起,政府和人
民在一起,把凡是有害的东西都清除掉了。她听了以后很感叹。她说,我想政权在什么人手
里还是很重要的。在我们与国际友人接触的谈话中,像这种故事还多得很。在此我不细说
了。
由于参加国际活动所得到的感受,我写过一些文章,《尼罗河上的春天》就是其中的一
篇,这篇文章是怎样写出来的呢?原来我们出国的代表团,回来以后都有一个正式的报告,
这是公开的,给大家看的东西。但是我们代表团的每一个成员,也都有自己的感受,在这篇
文章里,我想通过一段故事来描写一个知识分子和广大人民结合在一起搞革命工作,是一件
不容易的事情。毛主席老早就教导我们说,知识分子不与工农在一起,必将一事无成。但是
知识分子,特别是资本主义国家里的知识分子,很难一下子做到这一点。我这里提的两位日
本女作家,都实有其人,只不过把她俩的名字换过罢了。那位名叫“秀子”的,我是从头一
次亚非作家会议起就和她相识,这位女作家是写散文、写评论的。我想秀子去苏联乌兹别克
首都塔什干(第一次亚非作家会议在这里开会)的目的,不是专为开会,多半是为旅行游
览。对于会议讨论的内容并不怎样关心。第二次就是亚非作家东京紧急会议,她还是日本代
表团之一员。这次她参加会议的次数就多了。那一次亚非作家会议开得很成功,非洲作家去
日本开会,在日本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日本的知识分子自从明治维新以后,大都面向西方,
对中国就不大注意(在唐朝时受过中国的影响,对中国还是很好的),至于对朝鲜、越南根
本不注意,非洲就更不在话下,他们对非洲人简直就是看不起。但是在这一次大会上,非洲
代表们讲的话,就像一声惊雷似的,使他们受了震动。第三次亚非作家会议是在阿联首都开
罗召开的(这次会议,其实是正式的第二次会议)。秀子也去了,她表现很好,很积极。我
俩被分在一组(文化交流组),这个组虽然跟政治组等不一样,但还是有斗争,而且斗争得
很激烈。
秀子平常是不大发言的,这天她却站起来讲话。她说:我们日本代表团支持中国代表团
的意见,我们决不退后一步。这时候,我真激动极了。我想别人起来讲这话并不奇怪,而秀
子来讲,表明她的进步的确很大。因此我就写了这篇《尼罗河上的春天》,文章的内容,有
的是事实,有的不是事实,什么是事实,什么不是事实,我可以讲一讲。
在阿联开会的时候,我们同苏联、还有一些非洲的代表们住在一个旅馆里,日本和其他
国家的代表住在另外一个旅馆里,我们住的旅馆是比较近代化的,洗澡水很热,日本代表住
的旅馆,可能正在修理(原因不大清楚),洗澡水不热。
有一次,在开会的休息时间内我和秀子还有一位日本女代表和子谈话之间,她们说,那
天下午她们要到一位日本朋友家去洗澡。我说,我们旅馆里的水很热,到我们那里去洗吧。
那天下午她们洗完澡,吃过茶点,匆匆地就走了,我发现秀子丢下一块手巾,白色的,四边
有几朵红花,这是事实。在她俩洗澡的前后,我们还谈过不少的话,有的话我写在文章里面
了。这篇文章是经过怎样的布局和剪裁的呢?这篇文章开头的一句说:“通向凉台上的是两
大扇玻璃的落地窗户,金色的朝阳,直射了进来。”这个描写就与事实不符。我住的房间朝
西,不是朝东,而且她们来洗澡的时间是下午,不是早晨。
那么,我为什么把我的窗户搬过来朝了东的呢?因为朝西就跟我写的那篇文章的气氛不
合,我不要它朝西。如果朝西的话,那么射进屋里来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