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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海——自从我离开童年的海边以后,这几十年之中,我不知道亲近过多少雄伟奇丽
的海边,观赏过多少璀璨明媚的海景。如果我的脑子里有一座记忆之宫的话,那么这座殿宇
的墙壁上,不知道挂有多少幅大大小小意态不同、神韵不同的海景的图画。但是,最朴素、
最阔大、最惊心动魄的,是正殿北墙上的那一幅大画!这幅大画上,右边是一座屏幛似的连
绵不断的南山,左边是一带围抱过来的丘陵,土坡上是一层一层的麦地,前面是平坦无际的
淡黄的沙滩。在沙滩与我之间,有一簇依山上下高低不齐的农舍,亲热地偎倚成一个小小的
村落。在广阔的沙滩前面,就是那片大海!这大海横亘南北,布满东方的天边,天边有几笔
淡墨画成的海岛,那就是芝罘岛,岛上有一座灯塔。画上的构图,如此而已。
但是这幅海的图画,是在我童年,脑子还是一张纯素的白纸的时候,清澈而敏强的记忆
力,给我日日夜夜、一笔一笔用铜钩铁划画了上去的,深刻到永不磨灭。
我的这片海,是在祖国的北方,附近没有秀丽的山林,高悬的泉瀑。冬来秋去,大地上
一片枯黄,海水也是灰蓝灰蓝的,显得十分萧瑟。春天来了,青草给高大的南山披上新装,
远远的村舍顶上,偶然露出一两树桃花。海水映到春天的光明,慢慢地也荡漾出翠绿的波
浪……
这是我童年活动的舞台上,从不更换的布景。我是这个阔大舞台上的“独脚”,有时在
徘徊独白,有时在抱膝沉思。
我张着惊奇探讨的眼睛,注视着一切。在清晨,我看见金盆似的朝日,从深黑色、浅灰
色、鱼肚白色的云层里,忽然涌了上来;这时,太空轰鸣,浓金泼满了海面,染透了诸天。
渐渐地,声音平静下去了,天边漾出一缕淡淡的白烟,看见桅顶了,看见船身了,又是哪里
的海客,来拜访我们北山下小小的城市了。在黄昏,我看见银盘似的月亮,颤巍巍地捧出了
水平,海面变成一道道一层层的,由浓墨而银灰,渐渐地漾成闪烁光明的一片。淡墨色的渔
帆,一翅连着一翅,慢慢地移了过去,船尾上闪着桔红色的灯光。我知道在这淡淡的白烟
里,桔红色的灯光中,都有许多人——从大人的嘴里,从书本、像《一千零一夜》里出来
的、我所熟识的人,他们在忙碌地做工,喧笑着谈话。我看不见他们,但是我在幻想里一刻
不停地替他们做工,替他们说话:他们嚓嚓地用椰子壳洗着甲板,哗哗地撒着沉重的渔网;
他们把很大的“顶针”套在手掌上,用力地缝一块很厚的帆布,他们把粗壮的手指放在嘴里
吮着,然后举到头边,来测定海风的方向。他们的谈话又紧张又热闹,他们谈着天后宫前的
社戏,玉皇顶上的梨花,他们谈着几天前的暴风雨……这时我的心就狂跳起来了,我的嘴里
模拟着悍勇的呼号,两手紧握得出了热汗,身子紧张得从沙滩上站了起来……
我回忆中的景色:风晨,月夕,雪地,星空,像万花筒一般,瞬息千变;和这些景色相
配合的我的幻想活动,也像一出出不同的戏剧,日夜不停地在上演着。但是每一出戏都是在
同一的,以高山大海为背景的舞台上演出的。这个舞台,绝顶静寂,无边辽阔,我既是演
员,又是剧作者。我虽然单身独自,我却感到无限的欢畅与自由。
这些往事,再说下去,是永远说不完的,而且我所要说的并不是这些。我是说,每一个
人都有他自己的童年往事,快乐也好,辛酸也好,对于他都是心动神移的最深刻的记忆。我
恰巧是从小亲近了海,爱恋了海,而别的人就亲近爱恋了别的景物,他们说起来写起来也不
免会“一往情深”的。其实,具体来说,爱海也罢,爱别的东西也罢,都爱的是我们自己的
土地,我们自己的人民!就说爱海,我们爱的决不是任何一片四望无边的海。每一处海边,
都有她自己的沙滩,自己的岩石,自己的树木,自己的村庄,来构成她自己独特的、使人爱
恋的“性格”。她的沙滩和岩石,确定了地理的范围,她的树木和村庄,标志着人民的劳
动。她的性格里面,有和我们血肉相连的历史文化、习惯风俗。她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是属
于她的,她孕育了我们,培养了我们;我们依恋她,保卫她,我们愿她幸福繁荣,我们决不
忍受人家对她的欺凌侵略。就是这种强烈沉挚的感情,鼓舞了我们写出多少美丽雄壮的诗
文,做出多少空前伟大的事业,这些例子,古今中外,还用得着列举吗?
还有,我爱了童年的“海”,是否就不爱大连湾和广州湾了呢?决不是的。我长大了,
海也扩大了,她们也还是我们自己的海!至于日本海和地中海——当我见到参加反对美军基
地运动的日本内滩的儿童、参加反抗英法侵略战争的阿联塞得港的儿童的时候,我拉着他们
温热的小手,望着他们背后蔚蓝的大海,童年的海恋,怒潮似地涌上心头。多么可爱的日本
和阿联的儿童,多么可爱的日本海和地中海呵!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八夜,北京。
(本篇最初发表于《人民文学》1962年10月号。)郁达夫《满江红》词读后
今年九月十八日的《东风》版上,登有《郁达夫爱国诗选》,内有一首词,为便于参
阅,抄录如下:
满江红1937年作——闽于山戚继光祠题壁用岳武穆韵伟烈。拔剑光寒倭寇胆,拨云
手指天心月。到于今,遗饼纪征东A,民怀切。
会稽耻,终当雪。楚三户,教秦灭。愿英灵永保,金瓯无缺。台畔班师酣醉石,亭边思
子悲啼血。向长空洒泪酬千杯,蓬莱阙。A
民间流行之光饼,即戚继光平倭寇时制以代疰粮者。
这首词是郁达夫在一九三七年写的,不知是在“七七”以前还是以后,总之,屈指二十
五年了!这首词登载的那一天,又刚巧是“九一八”。如今,我们对于“九一八”似乎不大
关心了,原因是“会稽耻,终于雪”了,我国广大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已经“成就”了打倒
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丰功伟烈”,从头收拾了光复后的山河,孜孜业业地在进行社会主义建
设,而且还和日本人民携起手来,同为打倒我们共同的敌人美帝国主义而努力。九月九日,
越练越强的中国空军,从高空打下了一架美制U—2飞机,这种使世界上亿万爱好和平人民
拍手称快的“华夏威风”,诗人死而有知,不知要如何地欣喜;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十三周年之际,读到“愿英灵永保,金瓯无缺”这两句诗,想着我们的领土台湾,还在美帝
国主义者的控制之下,我们今天不是向长空洒泪干杯,而是举起千百枝如椽之巨笔,和全世
界痛恨美帝国主义者的人民,一同为消灭这个首恶元凶。而使出最大的力量!
在这里,顺便提到光饼和征东饼,这两种“疰粮”并不是一件东西。光饼只有小茶盅口
那么大,是发面的,当中有个小孔,烤好后可以用细绳穿起,挂在颈上臂上,拿起就吃,十
分方便。征东饼比光饼略大一些,有点甜味,也是可以穿起来的。这两种饼在福建十分普
遍,就像北京的烧饼油炸脍一样,其味之香美,也不下于烧饼油炸脍。据我所知,在我国最
普遍的糕饼之中,与爱国思想事迹直接有关的,就是光饼和征东饼了。“民怀”之“切”,
使得这两种饼在创制的地方普遍流行,也使得每个人每天在吃着光饼、征东饼的时候,都会
想起爱国英雄戚继光的故事,这影响和效果是深远的。我希望这两种饼饵,能够在福建民间
永远流行下去。
(本篇最初发表于《光明日服》1962年9月29日。)从“公社果”谈起
葡萄,色香味俱佳,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水果。关于葡萄,我有许多快乐的、童话般奇妙
的回忆,可惜的是北京不是出产葡萄的地方,上市的时期也很短,“北京”和“葡萄”很少
在我的思想上发生过联系。
今年秋天,各种各样的水果,像不断的宝石的泉流,从四郊涌进北京城,桃,梨,苹
果,柿子……在到处商店的窗中架上,发出诱人的艳色与浓香。尤其是葡萄,紫的像紫晶,
绿的像绿玉,一串串的密密颗粒上面,蒙着一层细细的白霜。
看到了葡萄,我感到快乐和幸福!
这些葡萄,来处不远,就在北京的四郊,它也和别的水果一样,都被称做“公社果”,
是农村人民公社化以后的伟大的产物!一九五八年以来,我们参观过不少近郊的人民公社,
听到了他们的生产计划。也知道他们开辟了多少果园,引植了多少优良品种,我们甚至于看
到了广大土地上一行行的细小的树苗。但是我们的眼光毕竟是浅短的,似乎能吃到果子还是
许多年以后的事,直等到一串串的紫晶绿玉,罗列在我们的眼前,我们才大吃一惊。一首安
徽民歌说:
昨天山边光溜溜,
今天栽起杏桃榴。
再过几个春和秋,
干高枝绿果成球,
那时来玩的小朋友,
当心果子碰着头。
我们的农民弟兄们,是有这份信心,也有这份毅力的。他们知道付出一分血汗,就有一
分代价。他们万众一心,冲出了三年的乌云压顶的天然灾害,把他们辛勤劳动的丰富的果
实,捧到全国人民的面前,让我们鼓腹而歌,过一个满足丰盛的国庆节。
葡萄不过是许多水果中的一种,水果也不过是许多食物中的一种。读着每天的报纸,我
们还欣喜地看到,我们全国各地,不但是农、林、牧、渔都有收获,而且在轻重工业的建设
上,也各有进展。十三年短短的岁月,有了这样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