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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我们不如恳求上帝来帮助我们吧!”但是不管我用尽多大力气,以上帝的名义来咒逐
他们,我的心却仿佛破裂了,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我醒了。
这不是一个奇怪的梦吗?加尔各答在魔鬼的手里,而且恶魔似地在肮脏的云雾的黑暗中
生长着!
当地的教师们昨天来拜访我。
他们一直呆了下去,同时我想尽办法也找不出一句话来谈。每五分钟我勉强问一个问
题,对这些问题,他们用最简短的话来回答;以后我就茫然坐着,玩弄着笔,抓挠着头。
最后我鼓起勇气问到庄稼的事情,但是他们是教师,对于庄稼是一无所知。
关于他们的学生,我已经把我所能想到的问题都问过了,我又只好重新再问:学校里有
多少学生呢?一位说是八十个,另一位说是一百七十五个。我希望这问题会引起一场争论,
但是没有,他们妥协了。
为什么在一个半钟头之后,他们会想起告辞,我也说不上来。他们大可以在一个钟头以
前,用同样的理由来告别,或者,在十二个钟头之后才这样做!这决定显然是经验主义的,
绝对没有什么方法。一八九一年七月
码头上还有一只船,在它前面的河岸上,有一群农村妇女,有的显然是要上路,有的是
来送行,婴孩、面纱和白发都在这集会里混杂着。
一个女孩特别引起我的注意。她总有十一二岁了;但她是丰满而健硕,人会把她看成十
四五岁。她有一副动人的面庞——很黑,但是很美。她的头发像男孩一样,剪得很短,非常
适合于她的单纯、坦率而机敏的表情。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以满不在乎的好奇的样子注视
着我,在她的眼光里决不缺少直爽和聪明。她的半女半男的样子特别动人——一种传奇式的
男性的潇洒加上女性的妩媚。我从没想到在孟加拉的农村妇女中,会有这种的类型。
这一家人显然都不拘小节。其中的一个,在阳光下打开发髻,用指头来梳理,同时用最
高的声音同船上的另一个妇女谈着家务。我猜想她除了一个女孩之外,再没有儿女,这女孩
是一个既不懂礼貌又不会说话,连家人外人都分不清的傻东西。我还听说哥帕的女婿竟是一
个没出息的人,因此她的女儿不肯到她的婆家去。
启程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她们把我的那个剪短头发的,有着一双丰润好看的手臂的,戴
着金镯的,有着老实的发光的脸的姑娘,送上船去。我可以猜测她是从娘家回婆家去。她们
都站在那里,目送那只船开走,一两个妇女用垂拂的纱丽的一端擦着眼睛。一个头发紧紧结
成一团的小女孩,搂住一个年纪较大的妇女的脖子,在她肩上悄悄地哭着。她也许失去了一
个“宝贝姐姐①”,这个姐姐会和她一块玩着娃娃,而在她淘气的时候也会打她。
这只船在水上的悄然掠过,仿佛给痛苦添上一段离愁——像死亡一样——行人远到看不
见了,留下的人,擦着眼①一个大姐姐常被叫做“宝贝姐姐”。——译者泪,回到他们的日
常生活中去。不错,痛苦只有一会儿,在走的人和留的人的心中也许痛苦都已经消逝了,—
—痛苦是暂时的,遗忘是永久的,但是真实的仍是痛苦而不是遗忘;而且在生离死别之顷,
我们时常体会到这是多么痛切地真实。到喀达克去的船上一八九一年八月
我把皮包忘下了,我的衣服是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可容忍地难看了——这念头不断地涌上
心来,和我的适当的自尊心是难以相容。有了这皮包,我可以昂头阔步地面向着世人;没有
这皮包,我就不得不躲在角落里,避开大家的眼光。我晚上穿着这身衣服上床,早上又穿着
这身衣服出来,再加上这船上满是煤烟,白天的难以忍受的热气,弄得人身上总是讨厌地潮
湿。
除此以外,我在船上已经有些时候了。我的旅伴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一位阿勾里先生,
在提到有生或无生的东西的时候,除了人身攻击之外,就说不出别的。另外有一位音乐爱好
者,坚持着试把“巴拉卜”①乐章的变奏曲放在深夜演奏。
这使我深信他的演奏不只在一方面上是不合时宜的。
这只汽船从昨晚起在这条河的一道浅沟里搁浅了,现在是早晨九点多钟。我在拥挤的舱
面的一个角落里过夜,简直和死去差不多。昨夜,我让船上的侍者给我煎几个油炸薄饼①印
度古典音乐中一种形式,适合于破晓演奏。——译者来做晚餐,而他拿来了几片形容不出的
炸面包,也没有配合的蔬菜。在我惊愕的表情之下,他表示十分歉仄,而且主动地要立刻去
给我弄点杂烩。但是夜已经很深了,我拒绝了他的提议,勉强地把这东西干咽了几口,这
时,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舱面上挤满了旅客,我就躺下睡觉了。
蚊子在头上嗡嗡着,蟑螂到处乱窜。有一个睡伴在我脚下横躺着,我的脚底不时碰到他
身上。四五个鼻子在打鼾。几个让蚊子搅得睡不着的可怜人,抽起水烟来自寻安慰;在这些
声音之上,又升起了那“巴拉卜”的变奏曲!最后,清晓三点钟,有些性急好事的人,互相
大声地催促起身。在绝望里我也离开床位,坐到我的舱面椅子上,去等天明。这样度过那五
花八门的恶梦的一夜。
一个水手告诉我说,这汽轮陷得很深,也许要一整天的工夫才能把它弄出来。我问另一
个水手,是否还有别只开往加尔各答的轮船走过,得到的是一个微笑的回答,说这是这条航
线唯一的船只,若是我愿意的话,等到达喀达克以后,我还可以坐原船回去!亏得运气还
好,在大家竭力推拽之下,到了十点钟,就把它弄漂了起来。提朗一八九一年九月七日
巴利亚码头和排列两旁的壮大的树木,构成一幅很美的图画,大体说来,这运河总使我
联想到浦那的那条小河。细想一遍以后,我确信如果这运河真是一条河的话,我会更喜爱它
的。
椰子树和芒果树还有其他成荫的树,排列在两边河岸上,岸上铺着美丽的青草,渐渐地
倾斜到水边去,上面还密布着正在开花的含羞草。到处有螺旋松林,从树林边缘的空隙里,
可以瞥见到无边的田野,远远地伸延出去,雨后田里的庄稼,是那样绒一般的柔软,人的眼
光仿佛能透入它的深处。然后又是椰子和枣椰丛林下面的小村,安稳地躺在低垂的秋云的凉
润的荫中。
这条运河的缓缓的流水,穿过田野和村庄,在整洁的草岸中间,温柔地回绕着,窄窄的
水面两边,镶上睡莲和水草夹杂的花边。但是我总是歉然地在想,无论如何它只不过是一条
人工的河道。
它的潺潺的流声,并不曾达到原始的时间。它不通晓那些遥远难登的山窟的神秘。它没
有流过多少世纪,没有荣获过旧世的芳名,没有用它的乳汁哺育过两岸。甚至一个古老的人
工湖,也取得比它更大的气魄。
但是,一百年以后,它两岸的树长得更壮大了,它的崭新的里程碑受了风雨的剥落,长
满了青苔而显得柔美了;闸门上刻的一八七一年字样,推回到可尊敬的古运时期;那时候,
如果我再托生为我自己的曾孙,再来运河视察喀达克河边地产的时候,我对它的感想就会不
同了。西来达一八九一年十月
一只又一只的船到达这个码头,过了一年的作客生涯,从遥远的工作地点回家来过节
日,他们的箱子、篮子和包袱里装满了礼物。我注意到有一个人,他在船靠岸的时候,换上
一条整齐地叠好的绉麻拖地,在布衣上面套上一件中国丝绸的外衣,整理好他颈上的仔细围
好的领巾,高撑着伞,走向村里去。
潺潺的波浪流经稻地。芒果和枣椰的树梢耸入天空,树外的天边是毛绒绒的云彩。棕榈
的叶梢在微风中摇曳。沙岸上的芦苇正要开花。这一切都是悦目爽心的画面。
刚回到家的人的心情,在企望着他的家人的热切的期待,这秋日的天空,这个世界,这
温煦的晓风,以及树梢、枝头和河上的微波普遍地反应的颤动,一起用说不出来的哀乐,来
感动这个从船窗里向外凝望的青年人。
从路旁窗子里所接受到的一瞥的世界,带来了新的愿望,或者无宁说是旧的愿望改了新
的形式。前天,当我坐在船窗前面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渔船飘过,渔夫唱着一支歌——调子
并不太好听。但这使我想起许多年前我小时候的一个夜晚,我们在巴特马河的船上。有一夜
我在两点钟时候醒来,在我推上船窗伸出头去的时候,我看见平静无波的河水在月下发光,
一个年轻人独自划着一只渔舟,唱着走过,呵,唱得那么柔美,——这样柔美的歌声我从来
也没有听见过。
一个愿望突然来到我心上,我想回到我听见歌声的这一天,让我再来一次活生生的尝
试,这一次我不让它空虚地没有满足地过去,我要用一首我唇上的诗人的诗歌,在涨潮的浪
花上到处浮游;对世人歌唱,去安抚他们的心;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在世界的什么地方有
什么东西;让世人认识我,也让我认识他们;像热切吹扬的和风一样,在生命和青春里涌过
全世界;然后回到一个圆满充实的晚年,以诗人的生活方式把它度过。
这算是一个很崇高的理想吗?为使世界受到好处,理想无疑地还要崇高些;但是像我这
么一个人,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抱负。我不能下定决心,在自制的饥荒之下,去牺牲这生命
里珍贵的礼物,用绝食和默想和不断的争论,来使世界和人心失望。我认为,像个人似地活
着、死去、爱着、信任着这世界,也就够了,我不能把它当作是创世者的一个骗局,或是魔
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