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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无叶不香!除了一品红之外,那边的红花,品种多到不可胜数,湛江人把红花太看得贱
了,单瓣的,双瓣的,垂着长蕊的,……只要是红色的,都笼统地回答你说:“没有什么特
别名字,横竖是大红花呗!”那种司空见惯的自豪而又“无所谓”的神情,叫人又羡又妒!
在那边,不但花香,叶子也是香的,香茅草长得遍地,还有什么香根、大叶桉、小叶
桉……随便摘下一片叶子,在手心里揉一揉,都是清香扑鼻。多么饱满肥沃的地脉呵,十二
年来,人民翻了身,地脉也解放了,它尽情地、涌流不息地从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上呈现
发散出自己万千年来蕴积的艳色与浓香!
湛江是红艳艳的,北京是白灿灿的,在这天南地北之间,游观居住的新中国人民,是无
比的幸福的!我心里在这样地歌颂感谢着。
(本篇最初发表于《北京晚报》1962年1月14日,后收入散文集《拾穗小
札》。)记广州花市
去年年底,我在广州时节,朋友们对我盛称花市的风光,一再敦劝我说:“你过了春节
再回去吧,这里的花市是不可不逛的!”我虽然心动,但是我终于一九六一年的除夕,飞回
北京来了,对于逛广州花市的计划,认为只好推到悠远的将来,想不到因有出国之便,在春
节前又到了广州!
在南下的飞机上,大家已经兴高采烈地谈着广州的花市。
一到广州,那边来接的朋友,立刻就给我们提出逛花市的日程。最内行的人说,逛花市
不要夜里去,固然是“花市灯如昼”,但是夜里人更多,见人不见花,要看花还是白天去
好。
这一天,就是农历大年夜的前一天,我们吃过午饭不久,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越秀区的花
市去了。
我们发现那里是花山,也是人海。在鲜花和绿叶堆成的一座座山下,奔流着汹涌的人
群,我们走入春天的最深处了。
我们常爱说:“百花齐放”,但是在祖国的北方,百花是应着节序开的,就是在巧夺天
工的温室里,也不能过于违背了自然的规律。在祖国的南方,天气基本上都像北方的春秋,
因此百花就随着人的意愿而开放。在花市里高矗着一面红格的广告牌,上面标着花儿的名字
和价格。什么桃花,牡丹花,菊花,桂花,水仙花,梅花……这都是我们常见的、平时决不
“分庭抗礼”的花朵,今天却都挤在这里的花摊上,争妍斗艳地,显示着她们独特的风姿神
韵,来征求爱好者的选评。
此外还有许多在北方不常见的如吊钟花,墨兰花,以及我自己从未听过看过的色艳香浓
的花朵,如同看到舞台上和文坛上新出现的演员和作家一样,先是突然的惊讶,又继以无边
的喜悦!
我们随着人流涌去,在温暖的阳光下,额上、背上都出了汗,我们一面脱下大衣,一面
眼望着台上的缤纷灿烂的繁花,身子却随着人流转移。这时一个孩子向我怀里撞来,他穿着
短袖的单衣,赤着脚,一只手里举着一枝鸡冠花,另一手牵着一个黄色的大气球,兴冲冲地
只顾往前走。他抬头向我抱歉似的羞涩地微笑了一下,又钻进人群去了。我回头望了他一眼
——也只能望一眼,后面的人又催涌上来了。鸡冠花,多么平凡的一种花,也许他手里只带
着一两分钱吧,但是他已经买到了春天!我又回头望了一眼,我看见那朵黄色的气球,还在
如海的春光和人流上飘荡着……
这一天,我看见了花,也看见了人,但也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细看,比方说,我看见了
许多从各地来的朋友,他们没有看见我,后来也有人说在花市里看见了我,但是我没有看到
他们,我只得到了一种“春深如海”的佳节的气氛,这佳节的气氛是可爱的,可宝贵的,令
人振奋欢乐的。我小的时候,在福州的灯市,北京的厂甸里以及现在过“五一”“十一”的
时候,也都深深地感到这种气氛。这是劳动人民大展奇才,大事休息的佳节,人们对于这些
日子都有着欢乐的期待,欢乐的期待永远是一服兴奋剂。广州花市过去一个多月了,北京的
花朵还没有在户外开放,我就是在欢乐的期待之下写出这篇短文的!
(本篇最初发表于《北京晚报》1962年3月11日,后收入散文集《拾穗小
札》。)尼罗河上的春天
通向凉台上的是两大扇玻璃的落地窗门,金色的朝阳,直射了进来。我把厚重的蓝绒窗
帘拉起,把床边的电灯开了一盏。她刚刚洗完澡,额上鬓边都沁着汗珠,正对着阳光坐着,
脸上起着更深的红晕,看见我拉过窗帘,连忙笑说:“谢谢你,其实我并不太热……”一面
低下头去,把膝前和服的衣襟,更向右边拉了一拉,紧紧地裹住她的双腿。
我笑说:“并不只是为你,我也怕直射的阳光,而且,在静暗的屋子里,更好深谈。”
我说着绕过床边去,拿起电话机,关照楼下的餐厅,给我们送上三个人的茶点来。
秀子抬起头来,谦逊腼腆地微笑说:“我们到达的那一天,听说你们去接了两次,都没
有接着。真是,夜里那么冷,累你们那样来回地跑,我们都觉得非常地……非常地对不
起!”
我坐在床边,给她点上一支烟,又推过烟碟去,一面笑说:
“在迎接日本朋友上面,‘累’字是用不上的。你不知道我们心里多么兴奋!自从东京
紧急会议以后,算来还不到一年,我们又在开罗见面了。为着欢乐的期待,我们夜里都睡不
好,与其在旅馆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如到飞机场去呆着!”她笑了,“飞机误了点,我们也
急的了不得……说到‘欢乐的期待’,彼此是一样的,算来从塔什干会议起,我们是第三次
会面了,我一直以为世界是很大的,原来世界是这么小。”
她微笑着看着手里袅袅上升的轻烟,又低下头去,这时澡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放水的声
音。
我说:“世界原是很大的,但是这些年来,在我的心里,仿佛地球上的几大洲,都变成
浮在海洋面上的大木筏,只要各个木筏上的人们,伸出臂,拉住手,同心协力地往怀里一
带,几个木筏儿便连成一片了……我看到这一届亚非作家会议的徽章,上面是一只黄色和一
只黑色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秀子的眼睛里,闪起欢喜的光辉,“你这句话多有诗意!
只要这几大洲上的人民,互相伸出友谊的手……”
这时穿着阿拉伯服装的餐厅侍者叩着门进来了,他在小圆桌上放下一大茶盘的茶具和点
心,又鞠着躬曳着长袍出去了。
我一边倒着茶,一边笑问:“我们的东京朋友们都好吧?
他们写作的兴致高不高?”
秀子说:“他们都好,谢谢你。尤其是从去年东京会议以后,他们都像得了特殊的灵感
似的,一篇接着一篇地写。你知道,有些报纸刊物不敢用他们的文章,认为太触犯美帝国主
义者了。他们的生活是有些困难的,但是他们读者的范围,天天在扩大,因此,他们的兴致
一直很高。”
澡室的门开了,和子掩着身上的和服走了出来,一面向后掠着粘在额上的短发,一面笑
说:“你们这里的水真热,我的身上足足轻了两磅!你知道,从离开东京我们就没有好好地
泡过澡了,我们那个旅馆,只在早晚才有热水,而且还是温的!”她笑着坐到秀子对面的、
圆桌边的一张软椅上,接过我递给她的一杯茶来,轻轻地吹着。
我笑说:“我早就说过,你们尽管来,对我一点都没有麻烦,而且还给我快乐。在会场
上见面,总是匆匆忙忙的……”
和子从桌上盘里拿起一块点心吃着,笑问:“你们刚才在谈什么,让我打断了?接着往
下讲吧。”秀子微笑着望着我,我便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和子收敛了笑容,凝视着自己脚上银色的屐履,慢慢地说:“生活困难是不假,我的评
论文章是不大登得出去了,就是山田先生,驹井先生……那么受人欢迎的小说家,也有些出
版商不敢接受他们的作品……”她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勇敢和骄傲的光,“的确,自从去年
东京会议以后,我们都增加了勇气,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孤立在三岛之上,隔着海洋,不知道
有多少人民,都在响应着我们的正义的呼声!最使我们感动震惊的,还是那些非洲代表们的
发言。你记得吗?他们说:他们从前对于日本毫不了解,只知道日本曾是一个帝国主义国
家,也从来没有把日本政府和人民分开来。到了日本一看,原来日本和他们一样,国土上也
有美军基地,日本人民也受着压迫和奴役,他们的同情和友谊就奔涌出来了,他们愿意和日
本人民一同奋斗到底……告诉你,这些话的确像清晓的钟声一样,惊醒了好多人;我们知识
分子里面,还有不少人认贼作父,把骑在我们头上的美帝国主义者当做自己的保护者呢!”
秀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低声地说:“有过这类想法的知识分子恐怕不少,应该说连我
们都包括在内——至少有我自己!驹井老先生,在听到一位非洲代表发言以后,很沉痛地对
我说过:‘我们日本的知识分子,从明治维新起,一直眼望着西方,倾倒于西方文明,不用
说非洲人,连亚洲人也看不上眼。’我们从来也不懂得知识分子应该和人民站在一起……
没想到当我们全国的人民——包括知识分子在内,受到美帝国主义分子欺凌的时候,向
我们伸出热情支持之手的,却是……却是我们一向所没有想起的亚洲和非洲的人民!”
和子又惊奇又高兴地望着秀子,又回过头来望着我,从她的眼光中,我记起和子曾对我
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