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提到她到延安的访问,她立刻欢悦了起来,她感谢中国主人对她从北京到延安一段旅程
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款待,她抑制不住延安的印象对于她的启发和激动。她给我们看了她在
延安在毛主席住过的窑洞口和其他各处所摄的照片。她还极其殷勤地说:“下次中国作家来
了,一定要分住在日本朋友的家里。我现在一个人住着很寂寞——我的儿媳住在我对面的房
子里,我真想把你留下同住些时,你的家人会不会同意呢?”当我笑着回答还是她再到中国
去住些时更好的时候,她爽朗地笑了:“我对中国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在我健在的日月
里,一定要重访中国的。”
老作家的精力是惊人的,她的眼力不好,但每天还坚持写作三小时。她现在正在写着丰
臣秀吉时代茶道名人千利休的事迹。我们一面用茶点,一面畅谈,时间已经近午,我们才恋
恋不舍地告辞了出来,她也恋恋不舍地扶着儿媳一直送到大门以外。她微笑着说:“告诉惦
记我的中国老朋友们,我是病弱地活着,但是我会坚持下去的。”
这里,我应该提到一位精于活跃的女作家松冈洋子。我没有去拜访她,我同她说过:
“我没有法子到你家去拜访,因为你整天呆在亚非作家紧急会议的办公室里!”她也爽朗地
大笑起来。她是去年来我国的日本文学家代表团之一员,去年在中国,今年在日本,我们混
得很熟。在我们谈得很热烈的时候,我常常不知不觉地同她讲中国话,我自己好笑,她也好
笑,但都觉得这是一种衷心亲切的表现。她就像我们的家人姐妹,常常在深夜或是清晨来到
我们的住处,谈些会务也谈些思想问题。她说:“在中国,我学到许多极好的名词,比方说
‘反面教员’……”在我们离开东京之前,她终于约我到她家里去,我会到她的母亲,她的
姐妹。我们谈到东京会议对于日本作家的良好影响,谈到将来的工作,同时也敦劝她在紧张
的工作中要注意休息,她的一家人还为此而感谢我们,我们度过了一个极其温暖的夜晚。在
我们动身回国的时候,在羽田机场上,我握着她的手,问:“在中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替
你效劳的?”她立刻说:“没有别的,请你给我寄一本英译的毛主席著作《矛盾论》,我想
好好地学习一下。”这位优秀的评论家,是在多么严肃地考虑问题呵!
芦田高子,是我们在金泽会到的一位写短歌的女诗人。其实我在内滩农民对美军打靶场
斗争的明信片后面,早已看到她写的短歌和她的名字了。这位健硕爽朗,热情洋溢的诗人,
陪我们到内滩去访问,一路上给我们介绍内滩妇女斗争的英勇事迹,谈得滔滔不绝。她是金
泽人,内滩人民特别是妇女们的反美爱国的斗争,使她受了极大的感动,她一直和他们在一
起,以她的短歌像匕首一般地做她自己斗争的武器,支持鼓舞着斗争的群众。我们离开金泽
的前夕,她主持一个业余作家的座谈会,同我们谈文学创作问题直到深夜,第二天还到车站
来送行。我们紧紧地握手不舍,从她热烘烘的,不断地写短歌的右手里,我感到英勇的内滩
人民的力量。
我所会到的日本女作家,还有好几位,在亚非作家紧急会议上见到的有工人出身的女诗
人松田解子;我的老朋友佐多稻子;《火凤凰》的作者中本高子,以后在东京、在镰仓我们
还有过几次很深切的谈话;《二十四只眼睛》的作者壶井荣,久病初愈,也终于来到了我们
离开日本之前的辞别会。我们中间的谈话都是兴奋而热烈的,我对于日本作家坚强地参加日
本人民反美爱国的斗争,表示衷心的敬佩。她们对于中国人民和作家对于日本人民斗争的同
情和支持,表示无限的感谢。谈到深切的地方,彼此眼里都有泪痕,但是我们的眼泪是乐观
的,快乐的眼泪,敌忾同仇的战斗友谊,使我们的手握得更紧了!
年轻的作家有吉佐和子,是我们在开会前夕的欢迎酒会上就见到的。她一直以最恳挚的
态度,表示想到中国来看看。
日本人民反对“安全条约”斗争的时候,她正在美国,但是她说就在那时候引起了她的
爱国的民族的激感。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们在镰仓的一所幽静的别墅里的五小时的谈话。巨
扇的玻璃门外下着很大的春雨,落花满地,浓绿的枝叶上滴沥着沉重的雨声……她谈到她的
短篇小说《半醉》——是描写原子弹受害者的故事的——的时候,她的眼泪涌上来了。她
说:“美国人尽管在广岛盖了许多房子,也抹不掉日本人民心上的创痕,日本人民是永远忘
不了这件事的!”
这篇文章应该结束了,我心里的话和忆起的事实都是写不完的。在一片兴奋温暖的回忆
之中,我想起了我的老朋友三岛一先生的话,在我们建国十周年庆祝的第二天,他邀我到北
京饭店去喝茶,他笑着说:“你们中国放焰火的法子和日本不一样,是一排一排地放的,照
耀得大地通明!我脑中的光明的印象,强烈得使我睡不着觉!”日本的女作家们,对于我,
也像一排一排地放上天去的焰火。在我脑中留下的印象是那么灿烂,那么多彩,她们在作品
中所放出的光芒,就是她们从和人民结合中所取得的火雨般的压抑不住的力量。
我们的战斗友谊是永存的!
隔着盈盈一水的东海,我再度向她们致敬!一九六一年五月十五日,北京。樱花赞
樱花是日本的骄傲。到日本去的人,未到之前,首先要想起樱花;到了之后,首先要谈
到樱花。你若是在夏秋之间到达的,日本朋友们会很惋惜地说:“你错过了樱花季节了!”
你若是冬天到达的,他们会挽留你说:“多呆些日子,等看过樱花再走吧!”总而言
之,樱花和“瑞雪灵峰”的富士山一样,成了日本的象征。
我看樱花,往少里说,也有几十次了。在东京的青山墓地看,上野公园看,千鸟渊
看……;在京都看,奈良看……;雨里看,雾中看,月下看……日本到处都有樱花,有的是
几百棵花树拥在一起,有的是一两棵花树在路旁水边悄然独立。
春天在日本就是沉浸在弥漫的樱花气息里!
我的日本朋友告诉我,樱花一共有三百多种,最多的是山樱、吉野樱和八重樱。山樱和
吉野樱不像桃花那样地白中透红,也不像梨花那样地白中透绿,它是莲灰色的。八重樱就丰
满红润一些,近乎北京城里春天的海棠。此外还有浅黄色的郁金樱,花枝低垂的枝垂樱,
“春分”时节最早开花的彼岸樱,花瓣多到三百余片的菊樱……掩映重迭、争妍斗艳。清代
诗人黄遵宪的樱花歌中有:
………………墨江泼绿水微波万花掩映江之沱倾城看花奈花何人人同唱樱花
歌………………花光照海影如潮游侠聚作萃渊薮………………十日之游举国狂岁岁欢虞朝复
暮………………
这首歌写尽了日本人春天看樱花的举国若狂的胜况。“十日之游”是短促的,连阴之
后,春阳暴暖,樱花就漫山遍地的开了起来,一阵风雨,就又迅速地凋谢了,漫山遍地又是
一片落英!日本的文人因此写出许多“人生短促”的凄凉感喟的诗歌,据说樱花的特点也在
“早开早落”上面。
也许因为我是个中国人,对于樱花的联想,不是那么灰黯。虽然我在一九四七年的春
天,在东京的青山墓地第一次看樱花的时候,墓地里尽是些阴郁的低头扫墓的人,间以喝多
了酒引吭悲歌的醉客,当我穿过圆穹似的莲灰色的繁花覆盖的甬道的时候,也曾使我起了一
阵低沉的感觉。
今年春天我到日本,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我到处都看了樱花,在东京,大阪,京都,
箱根,镰仓……但是四月十三日我在金泽萝香山上所看到的樱花,却是我所看过的最璀璨、
最庄严的华光四射的樱花!
四月十二日,下着大雨,我们到离金泽市不远的内滩渔村去访问。路上偶然听说明天是
金泽市出租汽车公司工人罢工的日子。金泽市有十二家出租汽车公司,有汽车二百五十辆,
雇用着几百名的司机和工人。他们为了生活的压迫,要求增加工资,已经进行过五次罢工
了,还没有达到目的,明天的罢工将是第六次。
那个下午,我们在大雨的海滩上和内滩农民的家里,听到了许多工农群众为反对美军侵
占农田作打靶场,奋起斗争终于胜利的种种可泣可歌的事迹。晚上又参加了一个情况热烈的
群众欢迎大会,大家都兴奋得睡不好觉,第二天早起,匆匆地整装出发,我根本就把今天汽
车司机罢工的事情,忘在九霄云外了。
早晨八点四十分,我们从旅馆出来,十一辆汽车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我们分别上了
车,徐徐地沿着山路,曲折而下。天气晴明,和煦的东风吹着,灿烂的阳光晃着我们的眼
睛……
这时我才忽然想起,今天不是汽车司机们罢工的日子么?
他们罢工的时间不是从早晨八时开始么?为着送我们上车,不是耽误了他们的罢工时刻
么?我连忙向前面和司机同坐的日本朋友询问究竟。日本朋友回过头来微微地笑说:“为着
要送中国作家代表团上车站,他们昨夜开个紧急会议,决定把罢工时间改为从早晨九点开始
了!”我正激动着要说一两句道谢的话的时候,那位端详稳静、目光注视着前面的司机,稍
稍地侧着头,谦和地说:“促进日中人民的友谊,也是斗争的一部分呵!”
我的心猛然地跳了一下,像点着的焰火一样,从心灵深处喷出了感激的漫天灿烂的火
花……
清晨的山路上,没有别的车辆,只有我们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