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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雾的黄昏,既没有晚霞落照,也没有月光星光,湖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周围长着很高
的芦苇,深深的薄雾之中,看不到边际。但是它给我的印象——我说印象是不对的,因为不
能说我在欣赏它,乃是它自己,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伟大、最朴素、“像真理一样朴素”
的湖,把我包围在它里面去了。自从看见过它,我再也忘不掉它。它不是供人欣赏游玩的
湖,它是受着世界上千千万万人民参谒瞻仰的湖,因为它在一九一七年八月以后,阿芙乐尔
船上一声炮响不久以前,曾经亲炙过一个最伟大、最朴素、“像真理一样朴素”的人——列
宁!湖边树林里,曾是这位伟大的人的“绿色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的“仰顶”是蔚蓝的
青天,“地板”是松软的沙土和厚厚的落叶。办公室的桌子和椅子是一高一矮的两座树根,
就在这个最伟大最朴素的办公室里,列宁写出天才的著作:《国家与革命》,和其他经典文
件。离开这书桌不远,两根树杈支着一根横木,上面吊着一把铁壶。这把铁壶,我再也忘不
了,因为它和北京常用的铁壶一模一样,是在户户人家的炉上都能看到的、黑色的、最平凡
最朴素的水壶。就在这铁壶的下面,列宁架起枯枝,点上火,然后再回到办公桌上去,执笔
凝思,一面静待着壶水的沸声。树林的后面,一个用厚厚的草搭成的、仅容一人躺卧的尖顶
草棚,就是这位割草工人——伊凡洛夫(列宁的化名)夜里容身之地。他日中写作,清晨和
黄昏,就在湖边散步。他不但在这最寂静、最平凡、最朴素的湖边,会见了他最亲密的战
友,计划着怎样掀起这个石破天惊的十月红色风暴,他也在这个长满了芦苇,人迹罕到的湖
边,独自欣赏着晚霞和新月。
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湖,和伟大的列宁多么相称的一个最朴素的湖!
我在苏联前后两个多月访问期间,在我所看过的地方,所接触的人物,以及所读所听的
一切的背后,都站着一位巨人;宽大而凸出的前额,宽阔的肩膀,智慧的眼睛,仁慈的
嘴……
他和平凡的普通人民一样,也最得他们的敬爱。他不做作,不矜持,他没有一点癖好。
他没有工夫想到自己。他居住的地方,无论是在斯莫尔尼宫、克里姆林宫、哥尔克的将军别
墅……他的卧室、餐室、办公室,都是那么仄小,那么朴素。他在最平凡的卧室梳妆台上也
能写作,在小小的藤椅上也能久坐办公,在他书桌对面,他给来访的客人准备的却是很舒适
的沙发椅子……一切的一切,都使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一个能最好的为人民服务的人,总是
最能忘掉自己的人。伟大的列宁就是那样完全地、出乎自然地、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想到俄
罗斯以及世界上千千万万受压迫受剥削的劳动人民。他日日夜夜用最缜密的思考,替他们计
划着最幸福的将来。我常常在想,在他那宽大而凸出的前额里,不知道也想过他自己没有?
一想到今天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人的幸福自由的生活,就是建立于这位伟大的人的朴素
生活之上,我们对于他的朴素生活的遗迹更加百倍的珍贵。这中间,最使我永远不忘的,是
他的这个充满了野趣的宽阔崇高的绿色办公室,和办公室旁边的一个朴素的“像真理一样朴
素”的湖。一九五九年二月。
把春天吵醒了》。)
我是怎样写《繁星》和《春水》的“五四”以后,在新诗的许多形式中,有一种叫做
“短诗”或“小诗”的。这种诗很短,最短的只有两行,因为我写过《繁星》和《春水》,
这两本集子里,都是短诗,人家就以为是我起头写的。现在回忆起来,我不记得那时候我读
过多少当代的别人的短诗没有,我自己写《繁星》和《春水》的时候,并不是在写诗,只是
受了泰戈尔《飞鸟集》的影响,把自己许多“零碎的思想”,收集在一个集子里而已。
经过是这样的:五四运动的时候,我还在大学预科,新文化的高潮中,各种新型的报刊
多如雨后春笋,里面不但有许多反帝反封建的文章论著,也有外国文学的介绍批评,以及用
白话写的小说、新诗、散文等。在我们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我们在课外贪婪地阅读这些书
报,就是在课内也往往将这些书报压在课本底下,公开的“偷看”,遇有什么自己特别喜欢
的句子,就三言两语歪歪斜斜地抄在笔记本的眉批上。
这样做惯了,有时把自己一切随时随地的感想和回忆,也都拉杂地三言两语歪歪斜斜地
写上去。日子多了,写下来的东西也有相当的数量,虽然大致不过三五行,而这三五行的背
后,总有些和你有关的事情,看到这些字,使你想起很亲切很真实的情景,而舍不得丢掉。
这时我偶然在一本什么杂志上,看到郑振铎译的泰戈尔《飞鸟集》连载,(泰戈尔的诗
歌,多是采用民歌的形式,语言美丽朴素,音乐性也强,深得印度人民的喜爱。当他自己将
他的孟加拉文的诗歌译成英文的时候,为要保存诗的内容就不采取诗的分行的有韵律的形
式,而译成诗的散文。这是我以后才知道的。《飞鸟集》原文是不是民歌的形式,我也不清
楚。)这集里都是很短的充满了诗情画意和哲理的三言两语。我心里一动,我觉得我在笔记
本的眉批上的那些三言两语,也可以整理一下,抄了起来。在抄的时候,我挑选那些更有诗
意的,更含蓄一些的,放在一起,因为是零碎的思想,就选了其中的一段,以繁星两个字起
头的,放在第一部,名之为《繁星集》。
泰戈尔的《飞鸟集》是一本诗集,我的《繁星集》是不是诗集呢?在这一点上我没有自
信力,同时我在写这些三言两语的时候,并不是有意识地在写诗,(我上新文学的课,也听
先生讲过希腊的小诗,说是短小精悍,像蜜蜂一样,身体虽小却有很尖利的刺,为讽刺或是
讲些道理是一针见血的等等。而我在写《繁星》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希腊小诗。)所以我在
一九三二年写的《全集自序》中,曾有这么一段:
水》……《繁星》、《春水》不是诗,至少是那时的我,不在立意做诗。我对于新诗,
还不了解,很怀疑,也不敢尝试。我以为诗的重心,在内容而不在形式,同时无韵而冗长的
诗,若是不分行来写,又容易与诗的散文相混。
我写《繁星》,正如跋言中所说,因着看泰戈尔的《飞鸟集》,而仿用它的形式,来收
集我的零碎的思想……这是小杂感一类的东西……。
现在,我觉得,当时我之所以不肯称《繁星》、《春水》为诗的原故,因为我心里实在
是有诗的标准的,我认为诗是应该有格律的——不管它是新是旧——音乐性是应该比较强
的。同时情感上也应该有抑扬顿挫,三言两语就成一首诗,未免太单薄太草率了。因此,我
除了在二十岁前后,一口气写了三百多段“零碎的思想”之外,就再没有像《繁星》和《春
水》这类的东西。
以后,在一九二一年二月,我在西山写了一段短小的散文《可爱的》,寄到《晨报副
刊》去,登出的时候,却以分行的诗的形式排印了,下面还附有编者的按语,是:
栏里,也没有不可(分写连写本来无甚关系,是诗不是诗,须看文字的内容),好在我
们分栏,只是分个大概,并不限定某栏必当登载怎样怎样一类的文字;杂感栏也曾登过极饶
诗趣的东西,本栏与诗栏,不是今天才打通的。
于是,我才开始大胆地写些新诗,有的是有韵的,也有的是无韵的,不在这篇题目之
内,暂且不去提它了。
以上把《繁星》、《春水》的写作历史交代过,现在我自己重翻这两本东西,觉得里面
有不少是有韵的,诗意也不算缺乏,主要的缺点——和我的其他作品一样——正如周扬同志
所说的,“新诗也有很大的缺点,最根本的缺点就是还没有和劳动群众很好的结合。”也就
是说当时的我,在轰轰烈烈的反帝反封建的伟大斗争时代,却只注意到描写到身边琐事,个
人的经验与感受,既没有表现劳动群众的情感思想,也没有用劳动群众所喜爱熟悉的语言形
式。音乐性还是重要的,劳动人民在情感奔放的时候,唱出的总是有韵的,我还没有读过工
农兵写的无韵的诗。至于形式的短小,却不是一个缺点,现在绝大多数的民歌,不就是在短
小的四句之中,表现出伟大的革命气魄和崇高的共产主义精神么?劳动群众的诗,短小而不
单薄,豪迈而不草率,此中消息,还得从诗人的思想意识里去挖!一九五九年三月十八日们
把春天吵醒了》。)
附补充的几句话:
这些年来,我常常收到小朋友的来信,信中附有短诗,要我给他们“教正”,我既不能
一一作答,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作诗的秘诀,我想这件事,教师们倒可以指导,帮忙,假如你
看见孩子们在课外做些小诗,千万不要扫掉他们的雅兴,告诉并介绍他们多读古今中外的好
诗,和诗的种种格律,在音乐性方面,要教会我国的“四声”(平、上、去、入)五音(齿
唇舌鼻喉),学会用仰扬顿挫的音节写出他们心中真挚的感想,使人看过后,能肯得下来,
就是一首好诗,这是我在《繁星》、《春水》中所没有做到的,希望小朋友的语文老师们,
在这方面多教导他们,不要让一个可以成为诗人的孩子,从你手下滑过。
一九八○年十月。
保卫和平的人们,起来!
战争的恶魔,最怕和平的种子,
怕他们遍地发芽,遍地开花,
怕他们扩展开美丽光明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