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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我想学捏面人。’父亲答应了,同赵阔明老师一说,说成功了。
“我跟师傅学了一个多月,自己就能捏些东西,出去哄小孩儿了。反正是粗活,什么小
鸟啦,小兔啦,胖娃娃啦,不能说好,可是小孩说像说好就行了。一件卖一‘小子儿’或者
一‘大子儿’的,一分钟能捏上一个,就够我生活的了。
“就这样一边卖一边学,一年多的功夫,我就会捏戏文,什么‘二进宫’啦,‘三娘教
子’啦……那时候师傅就上天津去了。我只好自己买些香烟里有戏文的洋画,照着来捏。可
是洋画上一出戏只有一场,不够生动,我想捏戏中人物的每一个动作,我就开始去听戏,又
没有钱,买不到前排的座位,只好在后边远远地看吧,看完回来,回忆,揣摩戏中人的种种
神情动作,常常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
“从此我就过起游艺的生涯了,我和我的爱人,背着箱子,拉着大孩子,抱着小孩子,
一家人走遍了天涯海角。我们到过天津、青岛、烟台、威海卫……也到了上海,在静安寺路
交通银行的石头窗台上摆过小摊。那时我捏的小面人,就有人来收买,转卖给外国人,什么
佛爷啦、寿星啦、胖娃娃啦,凑成一打,送到外国去。虽然常有一二百打的定货,可是经过
中间的剥削,到了我手里,也就所余无几了!”
他又燃了一支烟:“您可别怪我,我一提到从前的事情,就激动,就难过!旧社会真是
个陷人坑,像我们这样靠手艺吃饭的劳动人民,到哪里也没有活路!我们拖儿带女,到处飘
流,有时候连饭也吃不上,连店也住不到……”
愤怒和痛苦涌上了他的眉头,他的声音也就颤动急促了:
“我们在哪一个地方都呆不长,不流浪是不行的,我们又走了京汉线,东北、西北,到
处都受着欺凌。不说别种坏人吧,就是旧军人,国民党的士兵……那年在张家口的康庄,我
在一个兵营门口,正捏着一个胖娃娃吹号,一个号兵过来看见了,就瞪眼问:‘你捏的这是
什么?你不是在形容我?’我也气了,我说‘我捏的是胖娃娃,我想捏你还捏不好呢!’他
狠狠地飞起一脚,把我的箱子踢翻,玻璃都粉碎了!
“有时候呢,一个大兵把我的面人拿走了,我跟到营门口,另一个大兵出来就给我一个
大嘴巴……还有日本人时代,更不用提了,日本人当然可恨,狗腿子的翻译就更其可
恶,……
咳,从前的苦日子,说它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呵!”
他完全激动了,头也低了下去。我觉得很惶恐,也很窘,我是来欣赏他的作品,和他谈
谈他目前的工作的,怎么会引起他谈到他伤心的旧事呢?正在我局促不安的时候,他抬起头
来勉强地笑了一笑,说:“对不起,你可别介意……”
我赶紧笑说:“可不是,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譬如做了一场恶梦,您还是谈谈现在的工
作吧。”
他的脸上开朗了,微笑从嘴角展到眼边:“解放后一切都变好了,人民政府十分地重视
民间艺人,当人民政府发现了我的手艺,就把我从穷苦中救拔了出来,让我专心地研究我的
艺术。如今我们再不流浪了,我每月有固定的工资,生活平稳安定了,我也能精心地做些细
活,不怕加工,不怕费料,只要我做的好——现在的条件真是好极了!”
我问说:“您去年还去过英国,我从报纸上看见了……”
他很谦虚地微笑了:“我们经过乌兰巴托……巴黎……一路都很好。我一辈子坐过多少
次海船,在无风三尺浪的海上都过去了,因此我坐飞机也不觉得怎样。”
他一句也不提他在伦敦表演捏面人的技术的时候,那种受人欢迎的光景,多么谦逊的艺
术家呵!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激动之余,似乎有点疲倦,我也就不再多问了。在我站起的时候,
看见桌上一个带格的木盘,里面放着些骨片,锥子,小木梳之类的东西,就问这是否工具,
他说是的,而且工具也很简单。他掀起木盘上一块遮着的白布,底下有一小条一小条像颜色
粉笔似的熟面,这便是他的材料了。他说这熟面是四分之三的面粉和四分之一的江米面,和
起,烫熟,再上锅蒸,然后调上颜色和蜂蜜,揉搓起来,做成的面人就可一二十年不裂不坏
的。
当我赞叹说这手艺不容易学的时候,他又微笑了,说:
“也容易也不容易,百分之十靠师傅指点,百分之九十靠自己研究揣摩!”
我问:“您现在带徒么?”
他指着桌边站着的一个小姑娘说:“她是我的学徒,也是我的女儿。”
已经到了他下班的时候,我不敢再耽误他的工夫,就向他道谢告辞,他亲切地和我握
手,又让他女儿郎志丽带我到资料室去参观他的作品。
架子上摆的真是琳琅满目,他的比较新的作品,如“鸡毛信”,“采茶扑蝶”等逼真细
腻,不必说了;而我所最爱的,还是一小组一小组的旧北京街头小景,什么卖糖葫芦的——
一个戴灰呢帽子穿黑色长袍的人,左臂挎着一个小篮子,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冰糖葫芦;
剃头的——一个披着白布的人低头坐在红板凳上,旁边放着架子和铜盆;卖茶汤的;卖沙锅
的;吹糖人的;无不维妙维肖!其中最使我动心的,是一件“打糖锣的”,是我童年最喜欢
最熟悉的东西,我想也是“面人郎”自己最深刻的童年回忆吧,因为这一件做得特别精巧细
致:一副带篷儿的挑子,上面挂着几只大拇指头大小的风筝;旁边挂着几只黄豆大小的花脸
面具,几只绿豆大小的空钟;里面格子上摆着一行一行的半个米粒大小的小白鸭子,框盒里
放着小米大小的糖球……凡是小孩子所想望的玩的吃的,真是应有尽有了!我真不知他是怎
么捏的,会捏得这么小,这么可爱!
这都是“面人郎”小时候最熟悉的北京街头巷尾的一切,也是我自己童年所熟悉的一
切,当我重新看见这些形象的时候,心头涌起的却是甜柔与辛酸杂揉的味道,童年的回忆是
甜柔的,而那时的人民生活,却是多么辛酸呵!尤其是像“面人郎”所说的“靠手艺吃饭的
劳动人民”,什么吹糖人的,卖糖葫芦的,打糖锣的……都是我们极其熟识的朋友——他们
除了从我们手里接过“一大子儿”或“一小子儿”的时候,偶然会微微地一笑,而眉宇之间
却是何等地悲凉忧抑呵!
走出大门,头上照耀着正午灿烂的太阳。转几个弯,就走上光滑平坦的柏油路,这柏油
路还是在一条胡同里。这条胡同的小学校正放午学,三三两两带着红领巾的小孩子们,边说
边笑地迎面走来,一辆簇新的载满了乘客的公共汽车平稳而飞速地从我身旁驶过……我从微
茫的回忆中猛然惊醒!这是北京街头巷尾的景象,也正是“面人郎”所说,“解放后,一切
都变好了!”我心头辛酸的感觉焕然消失了,余剩的一丝甜柔,渐渐扩大成为满怀的欢乐。
我向着明朗的高天长长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举起轻快的脚步,向前走去。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北京。
来以后》。)向埃及人民致敬
尼罗河,用她坚强的手指在沙漠地上,写出一行行整齐碧绿的诗篇;一根根矗立的枣椰
树,惊叹号似地,上指青天;聪明的埃及人民,在茶色的玫瑰丛中长大;金色硕圆的柑桔
发出一缕缕诱人的香甜。勤劳的埃及人民,千百年来,在皮鞭下为奴役他们的人们劳
动,百公里长的苏伊士运河,把十二万人的青春断送;地中海和红海的交流中
泛溢着多少母亲的悲痛!
勇敢的埃及人民站起来了!从心底,他们感到了
全世界和平力量的支持!在连天的炮火下,他们咬紧牙关,前仆后继,终于推倒了,打
烂了
帝国主义这具僵尸!
那天,几千双含泪的笑眼,骄傲地仰望着塞得港市,
高高地升起了胜利的红旗!今夜,我独自倚在栏边,
遥望着“七月二十三”桥上:
桥边
一对对
一弯弯满月飞虹般的银灯照得通明——雪亮,几十面亚非国家的国旗,庄严美丽地迎风
飘扬;浩荡透明的尼罗河水,
在桥下快乐地吟唱。
临风我弹去了激感的热泪,埃及人民,我向你们致敬!
你们和我们是多么相近!我们用砖石筑成的长城和金字塔是那样地坚牢古老我们的人民
血肉筑成的长城和金字塔,
都是怎样地坚固,年青!让我们永远携起手来吧,和亚非亿万人民在一起,从地球上消
灭帝国主义,
为下一代争取持久和平1957年除夕、开罗。
第五卷
冰心文集第五卷
(1958—1961年)
卓如编
目录
春风得意马蹄疾(2)……………………………………………
我们这里没有冬天(4)…………………………………………
在文风座谈会上的发言(6)……………………………………
跟小朋友谈访埃观感(9)………………………………………
再寄小读者(通讯一)(13)…………………………………
给西红门乡一位小朋友(16)…………………………………
北京的声音(19)………………………………………………
再寄小读者(通讯二~三)(21)……………………………
对东风的感谢(26)……………………………………………
再寄小读者(通讯四~八)(28)……………………………
一个最高尚的人(43)…………………………………………
小孤山该叫草帽山(50)………………………………………
给黎巴嫩一位小朋友(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