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要说的事情还很有趣呢。
“当你很小的时候,我的女婿那布格达偷了我女儿的珠宝,逃到英国去了。你也许还会
记得,五年以后,他以律师的身分回来的时候,在村子里引起的骚动。也许你没有注意到那
回事,当时你正在加尔各答上学。你的父亲自命为社区的领袖,他说如果我把女儿送回她丈
夫家里去,我就得永远丢弃她,永远不许她再跨进我家的门槛。我跪在你父亲的脚前,哀求
他说:‘大哥,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一定让这小子吃牛屎,举行一次赎罪的仪式。请你让他
恢复他的种姓吧。’但是你父亲始终坚持着。在我这一方面,我不能丢弃我唯一的女儿,我
便辞别了我的村庄和族人迁到加尔各答去。在那里,我的麻烦仍旧跟随着我。我给我的侄子
作好结婚的一切准备的时候,你的父亲又挑拨女方的家人,他们就毁了这个婚约。
那时我就狠狠地起了一个誓,只要我的血管里还有一滴婆罗门的血,我一定要报仇。现
在你对于这件事该多少了解一点了吧?但是再等一等。当我把全部事实告诉你的时候。你会
爱听的;这件事很有意思。
“当你在大学里念书的时候,有一位比波拉达斯·查特吉住在你的隔壁。这个可怜的人
现在已经去世了。他家里住着一个女子,名叫库松,她是一个迦尔斯帖家的穷苦的孤儿。这
女孩子长得很美,这位老婆罗门想把她藏匿起来,免得大学生们老是盯着她瞧。但是一个少
女要蒙蔽一个老监护人却是一点也不困难的。她常跑到屋顶上去晒衣服,我相信,你发现了
你的屋顶是最宜于学习的地方。你们俩是否在屋顶上谈过话,我可说不上来,但是这女孩子
的行动引起了老头子的疑虑。她常常做错了家务,而且像婆婆帝一样,在热恋中渐渐地不吃
饭也不睡觉了。有几个晚上,她在老头子面前无缘无故地流下泪来。
“他终于发现了你们俩常在屋顶上会面,你甚至不去上课,在中午也拿着一本书坐在屋
顶上,而且你忽然喜欢独自一个人念书了。比波拉达斯跑来向我请教,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大叔’,我对他说,‘你早就想到贝拿勒斯去进香。你还不如现在就去,把这女孩子交给
我照管。我会照应她的。’“这样他就走了,我把这女孩子安置在司帕提·查特吉的家里,
让他冒充她的父亲。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今天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了你,真觉得如释
重负。这件事听起来不是很像一篇小说么?我想写成一本书,把它印出来,但是我自己不是
一个作家。人家说我的侄儿在这方面有些才能——我要叫他给我写出来。但最好是你跟他合
作来写,因为故事的结局我还知道得不很清楚。”
赫门达不理会波阿利·山克尔最后的几句话,他问:“库松没有反对过这件婚事么?”
“喂,”波阿利·山克尔说,“这就很难猜测了。你知道,我的孩子,女人的头脑是怎
样构成的。她们嘴上说‘不’的时候,心里是说‘同意’。当她搬到新家的头几天,因为看
不到你,几乎发了狂。你好像找到了她的新地址,在到学校去的时候,总像迷了路似的,在
司帕提的门前徘徊。你的眼睛好像并没有真正在寻找省立学院,而是直瞪瞪望着一所私人住
宅的关上的窗子,那是只有飞虫和害相思病的年轻人的心才进得去的。我很替你们难过。我
看得出你的学习受着很大的阻碍,那女孩子的处境也很可怜。
“有一天,我把库松叫到我面前来,说:‘听我说,我的女儿。我是一个老头子,你在
我面前不必害羞。我知道你心里想念着谁。那个年轻人的情况也很糟。我希望能给你们成全
好事。’这时库松忽然哭着跑开了。此后好几个晚上,我常到司帕提家去,把库松找来,和
她谈与你有关的事情,这样我渐渐克服了她的羞怯。最后,我说我想成全这件婚事的时候,
她问我:‘那怎么行呢?’‘没关系,’我说,‘我让你冒充一个婆罗门的姑娘。’经过很
久的辩论,她恳求我来探听你是否赞成这件事。‘胡闹!’我回答说,‘那孩子好像快要发
疯了——把这一切复杂情形告诉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先顺利地举行过婚礼,然后——只要结
局好就万事大吉了。尤其是,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有泄漏的危险,何必节外生枝地让一个人终
身苦恼呢?’
“我不知道这计划是否已得到库松的同意。她有时哭泣,有时沉默。如果我说,‘那我
们就不再提了吧’,她就显得很不安。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叫司帕提去向你提亲,
你毫不迟疑地同意了。一切就这样决定了。
“婚期定了以后不久,库松变得那么执拗,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说服过来。‘算了吧,叔
叔,’她常常这样对我说。‘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傻孩子,’我责备她说,‘一切都安排好
了,现在我们怎么能不干了呢?’“‘放出谣言说我死了吧,’她哀求道,‘把我送到别的
地方去。’
“‘那么,那个年轻人会遭遇到什么呢?’我说,‘他现在欢喜得上了七重天,盼望他
日夜梦想着的事儿明天就可以实现;可是今天你却要我告诉他说你死了?结果是明天我就势
必要把他死了的消息带给你,同一天晚上,又会有人把你的死讯报告给我。孩子,你以为我
这大一把年纪能做一个少女和一个婆罗门的谋杀者吗?’”
“快乐的婚礼终于在一个吉日良辰举行了,我觉得我已经卸下了自己的沉重的负担。以
后的事情,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你给我们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你还不肯罢手吗?”赫门达静默了一会吼叫道,“现
在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呢?”
波阿利·山克尔极镇静地回答说:“当我看到你妹妹的婚礼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时候,我
心里想:“好啦,我已经把一个婆罗门的种姓污损了,但那不过是责任感的问题。现在,另
一个婆罗门的种姓又有被污损的危险,这一次我有责任来防止它。’于是我给他们写信,说
我可以证明你娶了一个首陀罗的女儿。”
赫门达竭力控制住自己,说:“现在我打算休弃的这个女孩子,将来会怎么样呢?你可
以供给她食住么?”
“我已经尽了我的本分,”波阿利·山克尔从容地回答说。
“照管别人休弃的妻子可不是我的责任了。外面有人么?给赫门达先生端一杯加冰的椰
子汁来,还拿点槟榔。”
赫门达站起来,没有接受这丰富的款待,就告辞了。
在月圆之后的第五夜——那一夜是黑暗的。没有鸟叫。水塔旁边的荔枝树,看去像颜色
不那么深的背景上的一道墨痕。
南风像一个梦游者似的在黑暗中盲目地飘荡。天上的星星,想用不眨眼的警醒的眼光,
穿透黑暗,来窥测深奥的秘密。
卧室里没有灯光。靠近打开的窗户有一张床,赫门达坐在床边,凝望着面前的黑暗。库
松躺在地上,双臂抱着她丈夫的脚,把脸偎靠在上面。时间像宁静的海洋一般停住不动。
在这永恒的夜的背景里,“命运”似乎画出了这唯一的一张永远有价值的画:周围是死
气沉沉的,裁判者坐在中间,罪人伏在他的脚边。
拖鞋声又响了。哈利赫·慕克吉走近门边,说:“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不能再等
了。把这女孩子赶出去吧。”
库松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用毕生的热情,抱住她丈夫的脚,不住地吻着,又恭敬地用
她的前额触了一下他的脚,然后走出去了。
赫门达站起来,走到门边,说:“父亲,我不愿意休弃我的妻子。”
“什么?”哈利赫吼叫着,“你愿意放弃你的种姓么,先生?”
“我不在乎种姓,”这是赫门达的沉着的回答。
“那么我连你也赶出去。”《素芭》〔印度〕泰戈尔著
当这个女孩子起名叫素芭细妮①的时候,谁会想到她竟是一个哑巴呢?她的两个姐姐名
叫素可细妮②和素哈细妮③,为了使名字相似,她的父亲把最小的女儿起名叫素芭细妮。大
家为了方便,都叫她素芭。
她的两个姐姐都照例赔了钱好不容易嫁了出去,现在这最小的女儿就像一个沉重的负
担,压在她父母的心上。大家似乎都认为她既不会说话,当然也不会有感觉;他们就随便地
当着她的面谈论她的前途和他们自己的苦闷。她从小就知道神把她像灾祸一样,送到她父亲
的家里,所以她总是远远地躲开人群,想法子呆在一边。只要他们都能把她忘掉,她觉得她
就能忍受一切。但是谁能忘掉痛苦呢?她父母的心日夜地为她伤痛。特别是她的母亲,简直
把她当作自己身体上①②
③意为“巧笑”。——译者意为“美鬟”。
意为“妙语”。
的残疾。对一个母亲来说,女儿比儿子更是她自身最亲密的一部分;女儿的毛病,是她
自己羞耻的根源。素芭的父亲巴尼康达爱她胜过爱其他的女儿;她母亲却讨厌她,就像讨厌
自己身上的污点一样。
素芭虽然缺少说话的能力,却不缺少一双垂着长睫毛的大黑眼睛。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她的嘴唇就像一片树叶一样地颤动着反应出来。
当我们用言语表达思想的时候,言词并不容易找到,必须经过一个翻译过程,这往往是
不准确的,于是我们就会发生错误。但是这一双黑眼睛却不需要翻译;思想本身就反映在这
眼睛里。在眼睛里,思想敞开或是关闭,发出光芒或是没入黑暗,静悬着如同落月,或者像
急闪的电光照亮了广阔的天空。那些自有生以来除了嘴唇的颤动之外没有语言的人,学会了
眼睛的语言,这在表情上是无穷无尽的,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