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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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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涂,那邮票都是两万的!那一百万再给我买邮票罢。你的礼物,叫宗生带回去送你。日本

对于学潮的反应,日本人不会对我提。他们抓着个干爹,就不管别人,其实到头还不是当

“炮灰”?演讲稿还没有准备,大题目(五次)拟就了。我不会有稿子,将来有人速记再给

你看。开明版税已算了,谢谢你。今天端午,看日历才知道。

日本没有粽子吃,我也不会包,孩子们大抱怨。北平有炮声,景超今天来信也说过。我

们成了丧家之犬,奈何?匆匆,祝好。冰心四七、六、十一

宗远谢谢你的《西游记》,还未到,也快了。致赵清阁

清阁:

上次又收到一批邮票,谢谢。宗生昨天到,放园有信,附到你一段“绿窗夜话”。我们

现在真惨,国内来人,都说不出半年。也好,穷则变,变则通,就是人们苦一点。上海热

吗?

东京也热了。宗生来了,倒要带他旅行一下。你想走开否?北平不去了吗?上海常和谁

来往?宗生在平看见了业雅,她也无聊得很,希望我们快回去。文藻一连三天辞了三次职,

没有准,还在僵持中。匆匆,祝好。冰心拜上四七、七、八致赵清阁

清阁:

你信和业雅信及文章都收入。(附一信得便请转)业雅文章有进步,你觉得否?你近来

生活状况如何?老伯那方面有消息否?总为你悬念,你不写文章作什么?电影演得怎样?只

为国内外事情纷乱心中也懊恼得很,一切提不起精神来。星期日孩子们和文藻去泅水,我也

懒得去,看书也没有什么令人痛快的书。据说东京附近八月中要大地震,大家纷纷作准备。

也好,倒要看看天塌地陷是什么样子!给你准备点小东西,宗生八月底带回去给你。匆匆。

冰心拜四七、八、三致赵清阁

清阁:

又回到日本了,闲得难受,时间又难得有“整”的!昨晚宴客,满园灯火辉煌,我想起

在国内的一切,不胜感慨——那天一上飞机,就凉快了,吃了一场很好的午餐,两时就到羽

田机场。文藻还有其他人来接,三时到家。这边只有八十八度,夜凉如水,四个晚早睡,实

在太倦了。五、六两夜,就晚了客人不断。《无题》我一定就写,等这几天歇过来,忙过去

以后。你的“555”烟,我已给了文藻,他谢谢你。他稍微好一点,但我看过去仍是瘦。

小妹倒是又胖又高。别的等下次再说,楼下有人来。一樵已去台湾否?请代问他好。还有端

木,家璧诸人,其余我认得的人,也都问好,告诉他们,我平安到达了。你老太爷走了罢?

上海热吗?昨夜大雨,今天才八十度,有点冷嗖嗖的。匆匆,祝你好。冰心四七、八、七致

胡适

适之校长先生:

这是一位日本留学生要转给裴文中先生的信。我仿佛听说裴先生到美国去了,不知您能

代转否?不胜感激。

本月四号才回到东京,顿然凉爽寂静下来。这边也热,不过早晚还是凉飕飕的。一般心

理上,也是这样。

文藻还瘦,还忙,不过精神还好。小女宗黎高了一点,多说了几句日本话,她从来不记

得北平,因为她八个月就离开了,但她口口声声要回北平去,说想哥哥姊姊,想“祖国”,

我不知祖国两字,在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胡太太好罢?北平热得怎样?

会见今甫、雪屏、毅生、从文诸位时,请代问好。匆颂俪安谢冰心拜上四七、八、廿

版)无题

这一段空程,我经过三次了。天空像海水一样的蔚蓝,海水像天空一样的淡白,上下都

是透明,无色彩,……在这透明无色的太空中,我一点感想都不起!

在这海和天的后头的,牵挂也罢,眷恋也罢,忧愁也罢,都扔在背后了!在这海和天的

前头的,欢喜也罢,希望也罢,恐惧也罢,且让它迎面扑来!现在只是一个静默,乏倦,无

力的我,隐藏在海天之中,一点极微小的空壳里,听任眼前一片一片的影子,滑翔过去——

屋子四角是阴暗的,一切都只是个轮廊。太阳该是很高了罢,而只有西窗外墙根下的一小片

青苔,得到了满天灿烂阳光的一角!

在模糊断续的市声里,我只闭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

一阵浓烟,卷了进来。我赶紧爬起关上窗户。这是一个“杂院”式的庭宇,院子本来

小,又被日本人横串的盖起一条大走廊,廊子两边便只剩了两线天!日本人走了,一切居室

的形式,没有跟着走,房东是不但“盖”不起,而且“拆”不起,于是这七八家子便在“床

之间”,“它它迷”,“假山石”,“天窗”的中间和上面,杂住了下来。

这杂院里,厕所多,而厨房少,于是这七八个煤炉便杂乱的放在各家的门口,各家的吃

饭时间不同,这些煤炉也是连续不断的生起。我这屋子,难得有没有烟的时候。

我关起窗门,又回去躺下。

“老太太,借您的火上,给小黄炖点鸡肠子罢!”

“炖上罢,真是的,还问!”

“咳,小黄这些日子也显得瘦了,天气热不是!我说这年头就甭养这些小活物,人都吃

不饱,别说猫狗了!当初小黄它妈是怎么喂的,说话有十年了,老头子上街买菜,总短不了

给它带点牛肉呀肝儿的,您没瞧见它那个胖!这会儿呀,我喂着喂着小黄就会掉眼泪,我

说,‘小黄呀,委屈你了,可是连我连老头子也没得吃呀。’老太太,您看我们大小子,到

南边去了十年了,和平以后,倒是有信来,说是那边苦,竟发疟子,钱也不够花。小二和二

妞呢,打去年到北边去,就没有音信了。就剩下我们这大妞儿,黑夜白日的做活养着我们

俩。瞧着她也可怜,眼睛整天是红的,晚上一躺下就咳嗽。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老头子

这么大岁数了,我呢,给人当老妈子去还许行,可是家里也得有人呀。妞儿整天在工厂里,

老头子又是个病身子,昨天上了一趟菜市,跟卖鸡的要了一段鸡肠子,他说他‘瞧着小黄怪

可怜的,我跑一趟罢’,回来这就又躺下了。咳,这年头连人带狗,饿死了算!……”

这屋子比十年前挤多了!从前这客厅的色调是绿色的,绿窗帘,绿地毯,绿椅罩,绿镜

框,绿花瓶……进屋来是夏凉冬冷的感觉。如今呢,五光十色的,像草地边的“十样锦”一

样,显得热闹,但并不难看。

几件是你认得的?我们几个人回来以后,把残余的东西收拾收拾,便住在这里来了。这

屋里显得挤点乱点,是不是?

“本来住在这里的S和W都不回来了,潍县的经验,对她们的神经上,恐怕有点刺激。

W现在看什么都讨厌,都不顺眼,动不动就生气,就哭,她骂日本,骂中国,骂美国,没有

一个国家是好的。她就要不用脑筋,松懈,躲懒……”

“这是她年龄的关系,再过些时候也许就好了。”

“也许,不过你知道S很受她的影响,她也推说她母亲有病,她不能远离就不来了。但

她并没有和她的母亲在一起,却和W在一个女子中学里,呆了下来,一个当校长,一个当教

务主任……

“告诉你,我来的时候,许多亲戚朋友都劝我,说我回国去好容易胖了起来,再到中国

恐怕又要瘦了。本来是,我在潍县集中营里,减了二十二磅,瘦得像一根竹竿。但是我呢,

仿佛‘心’总是在中国,我生在这里,这边认识的人也多。他们说北平城外还听得炮声呢,

但我告诉他们,我在北平住了三十年,城外没有炮声的时候就很少。

“现在B也住在这里——她从前是一个人住一所房子的——还有新来的J和H。我们四

个人合起来过日子,吃的还好一点。不过今年冬天的煤还是有问题,太贵了,而且还来不

了。

“这一切都不要紧,这十年都经过了,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只是有一样,我们要有个‘希望’,一个—安—居—乐—业—的希望,好让这些年青人

好好的读下书去,你刚从南边来,告诉我,照你看来,中国前途有希望没有?”

在高低不平的一大片空旷地上,忽然凸出了一堆土山,据说那便是清凉山。由崎岖不平

的破碎的石阶上去,穿过九个穹门,引到扫叶楼。

路边的新灰过的墙上,贴了许多标语,那是清凉山中学贴的,什么爱护学校啦,爱惜上

课的光阴啦。我对于标语文学,素来不大注意,因此这些字句,也没有渗进我的记忆里面

去,只知道那是针对那九天的罢课请愿而发的。

穿过几座庙堂式的屋子,神像都破烂了,钟鼓旁边堆着些农产物和稻草。这庙里似乎住

着人家,有个老妇人坐在台阶上,端着只破碗吃饭。走到末一进,上了楼梯——这楼梯虽然

是最近的建筑物——迎面三间开着窗户的楼屋,便是扫叶楼了!

左壁上贴着卫戍司令保护风景区的布告。中间是扫叶僧的画像,两旁一副对联。右壁梁

上有“古人”的题诗。地上摆着八个茶桌,有些军人和女人杂坐,喝茶吃瓜子。

我们也拣了个桌子坐下去,隔窗外望我们来时所看见的,一大片高低不平的青黄的土地

——“……这时候当然没有红叶!‘红’是不必说了,怎样连‘叶’也没有?树都哪里去

了?”

“我怎么晓得?我是第一次来。告诉你,对于我们的风景区,我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无

论到哪里,一定是满墙满柱的歪诗,和‘××××××到此一游’的留题。一定有黑黄色的

‘白’桌布,一定有满地的瓜子皮,花生壳。此外是‘所余无几’的建筑和风景。处处表现

出‘不肖子孙’的肮脏,懒惰,苟且,贪婪的习气。我们的祖宗也许喜欢种树,建筑,游

山,玩水;而我们只喜欢闲坐,吃茶,吐痰,嗑瓜子,完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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