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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在一起吃晚饭,饭后谈到我从前在北平到天桥寻访赛金花的事,世瑛听得很高兴,那时已
将夜半,她便要留我住下。文藻笑问,“那么君劢呢?”
世瑛也笑说,“君劢可以跟你回去住嘉庐。”我说,“我住待帆庐太舒服了,君劢住嘉
庐却未免太委屈了他。”大家开了半天玩笑,但以第二天早晨我们还要开会,便终于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追悔当初未曾留下,因为在我们三十余年的友谊中,还没有过“抵足而眠”
的经历!
今年三月初,我到重庆去,听到了世瑛分娩在即的消息。
她前年曾夭折了她的第三个儿子——小豹——如今又可以补上一个小的,我很为她高
兴。那时君劢先生同文藻正在美国参加太平洋学会,我便写信报告文藻,说君劢先生又快要
做父亲了,信写去不到十天,梅月涵先生到山上来,也许他不知道我和世瑛的交情罢,在晚
餐桌上,他偶然提起,说,“君劢夫人在前天去世了,大约是难产。”我突然停了箸,似乎
也停止了心跳,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就分函在重庆的张肖梅女士(张禹九夫人)和张霭真女士
(王世圻夫人)询问究竟。我总觉得这消息过于突然,三十年来生动的活在我心上的人,哪
能这样不言不语的就走掉了?我终日悬悬的等着回信,两封回信终于在几天内陆续来到,证
实了这最不幸的消息!
霭真女士的信中说:
惧,产后即感不支,医师用尽方法,终未能挽回,婴儿男性,出生后不能呼吸,多方施
救,始有生气,不幸延至次日,又复夭折……现灵柩暂寄浙江会馆……君劢旅中得此消息,
伤痛可知,天意如斯,夫复何言……
肖梅女士信中说:
极,惟有以不了了之……
我不曾去浙江会馆,我要等着君劢先生回国来时,陪他同去。我不忍看见她的灵柩,惟
有在安慰别人的时候,自己才鼓得起勇气!
我给文藻写了一封信,“……二十年来所看到的理想的快乐的夫妇,真是太希罕了,而
这种生离死别的悲哀,就偏偏降临在他们的身上,我不忍想象君劢先生成了无‘家’可归的
人!假如他已得到国内的消息,你务必去郑重安慰他……”
六月中肖梅女士来访,她给我看了君劢先生挽世瑛的联语,是:
廿年来艰难与共,辛苦备尝,何图一别永诀
六旬矣报国有心,救世无术,忍负海誓山盟她又提到君劢先生赴美前夕,世瑛同他对斟
对饮,情意缠绵,弟妹们都笑他们比少年夫妻,还要恩爱,等到世瑛死后,他们都觉得这惜
别的表现,有点近于预兆。
世瑛的身体素来很好,为人又沉静乐观,没有人会想到她会这样突然死去。二十年来她
常常担心着我的健康,想不到素来不大健康的我,今夜会提笔来写追悼世瑛的文字!假如是
她追悼我,她有更好的记忆力,更深的情感,她保存着更多的信件,她不定会写出多么缠绵
悱恻的文章来!如今你的“冷静”的朋友,只能写这记帐式的一段,我何等的对不起你。不
过,你走了,把这种东西留给我写,你还是聪明有福的!
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夜,重庆歌乐山。致赵清阁
清阁:
信收到了!大家都是一样心理,胜利到的太突然了,心理上不但不平静,而且反乱了。
我本打算秋天好好写点东西,而且已经开始,这么一来又扰乱了。刚听到胜利消息,有千万
种计划,如今一个计划都没有,只等交通工具允许时,慢慢回到北平去。你如何,暂且镇定
再说罢。重庆房子以后仍不会太容易有,因为四郊的人一定要进城来。我们仍住歌乐山再
说。我很想去北碚,但仍是工具问题。你如去了,替我问大家好。路过时请上山来坐坐。匆
匆,祝好。冰心四五年八月廿四日致赵清阁
清阁:
信悉。山上秋爽月明,明年此日,定已不在此了。怅望山下灯火,感慨万千。你说“游
民”返乡不易,怕要住上半年,我以为大家恐怕都要等到明年春天。我现在正想法同北平家
中人通消息。只要消息一通,我也不着急了。将来行止尚未大定,但文藻和我都相当厌倦了
“京华”的生活。我们仍打算回到教书生涯,居处且以北平为最佳,将来或可好好的招待你
——希望你在城中生活能较前稍胜。余不一一,即请大安冰心四五、九、十七致赵清阁
清阁:
前得你九月二十五日信,知道你病了,极为挂念,不知现在如何?已迁入莲花池房子
否?房子有几间?我去住不方便?同学会我的确去了,第二天就回来。因为顾太太住了“嘉
庐”,我们让她进城时就住戴家巷二号(陈叔敬处)临时借住,不大方便,也正在想搬进
城,正在接洽房子。我们北平没有房子。如回校,校内有房。你将来也是回北平好。文藻住
国防最高委员会宿舍(林森路军事委员会对面)。那盒“琪士”①你自己留着补补罢,不要
寄来。匆匆祝痊安冰心四五年十月十六日
①“琪士”即美国罐头黄油。致赵清阁
清阁:
信收入,你为何如此匆匆离去?民航机票已弄到手否?我也正在想搬进城去住,有人替
我看房子,据说就在莲花池,也许早晚会同你做邻居。你病后身体如何?文藻住林森路国防
最高委员会,电话2862,会快些。你给他一信,他会来看你。
最近我也许进城看房子,但说不定在哪一天。你在月底以前不会走罢?匆匆,即请秋安
冰心四五年十月廿二日致赵清阁
清阁:
得言极慰,知道你精神情绪均焕然一新,尤为高兴。希望你能把握住这心境,好好地在
回忆中写点抗战时代的东西。
我想搬进城,但合宜房子难找。三嫂未走之先,我暂时不想离开这清幽的环境。北方问
题,日重一日,甚使人着急。假如再在重庆呆下去,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请告诉我一点上
海生活状况(我在法租界住过),例如你那房子,一间屋多少房租?每人生活费要多少?三
嫂想拿来做参考。老二不日要下南京,去看他们永利公司。老三在美已开始实习,很高兴。
三嫂在各方面想法要回上海去看她父母,并想做事,但船上舱位难得到,飞机票不好
买,她也急死了。上海还见着什么人?他们情绪如何?上海人对于时局之看法如何?一樵、
端木,见及请代致意。山上一切如恒,前几夜大雷雨。秋行夏令,大家都很忧虑。我患了几
天“重庆热”,现在已好了。业雅总约我到北碚去,每周末都有客有事不巧得很,过一两星
期也许去一趟。匆匆,即颂近好
冰心四五年十一月十三日致赵清阁
清阁:
来信读悉。你催我到上海,我也想早离开重庆。但是问题并不太简单。我们走了!三嫂
怎么办?我们在这里替她想法买飞机票——她们在安全和经济两方面,都不能坐船——还没
有着落。文藻倒是愿意我早走。(参政会怕不会开),怕他一旦飞京,把我们留在这里太无
保障了。你谈那两间屋子替我留下,甚好。请再告诉我详细情形。地点在哪里?情形如何?
是否和人家同住?等等。我若到上海,不想教书,还是写写文章再说。《关于女人》我已交
付开明。除自序外,又加了一段,开明正要出版。现在开明想同他们打官司。你说和“天地
社”仍在来往,劝他们把这版卖完,算清版税,早早撒手罢。我真是头痛。不写文章还好,
写了反惹一肚子气!
这里又在下雨下雾,你深知此中滋味?不必细谈了,不过山上的雨雾还好。上星期坐景
超车到了北碚,还同浦逖生等逛了北泉。那天却有阳光。现在正拥着火盆,清理信债。不知
你这时正作些什么?请问一樵好,他的词我拜读了,很好。祝安冰心四五、十二、三致赵清
阁
清阁:
在床上拆阅了你的信,(游山跌交伤腰)一转眼就找不着了,不知你都说的是什么?只
记得你说什么虹口有房子的事。
我真感谢我的朋友们,个个劝我早走!(端木也劝我),使我觉得朋友们都在惦记着
我。谈起梅兰芳,谈起音乐,(在城内看了《一曲难忘》,颇受感动)我何尝不神往。然而
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要在上海安家。文藻若仍在政府作事,我们大概是在南京。——
上海曾有个机会,商量之后,已谢绝了——但十分之六七我们是回北平教书去。我相信那种
生活对我比较宁静一些。抗战这几年,闹得我头昏脑乱,一事无成,于人于己,两无益处,
所以上海房子只好放弃。将来我如到上海,只好奉扰朋友们了。现在第一步我们想先搬城中
住,让三嫂先走,美军机到大使馆交涉过,没有希望。但民航机改由行政院派定后,似有可
能。三嫂如能新年后走,则文藻一走,我就可以飞。或他一有消息走,我也可以飞。若飞
京,可以先住老二的丈人处,金陵神学院他们房子大得很,过渡一时。若飞平,就住我们大
嫂处。两边都是不必安家的。
城内大概住端木房子,等他房子客人走后,就可以去,至早也得过年罢。刚从城中回
来,朋友们都好。除了看一次电影之外——还只看半场——什么也没有做,只忙些杂事。老
舍应美国文化专员之邀赴美一年,明春二月间可以启程。回国后我们希望他能到燕大。我同
端木曾谈起《关于女人》事。叶圣陶他们二十号由木船东下,他们意思开明已有了律师,不
必再有律师了,最好请端木以第三者朋友资格请他们,(一)
第一版卖完即算版税,(二)将纸型交还我。我已将这两事付托了他。他说照办,这人
太忙,还得你催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