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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的牙齿,下视狂笑。
街道上死一般的静寂,只三三两两褴褛趑趄的人,在仰首围读着“香月入城司令”的通
告。
晴空下的天安门,饱看过千万青年摇旗呐喊,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如今只镇
定的在看着一队一队零落的中小学生的行列,拖着太阳旗,五色旗,红着眼,低着头,来
“庆祝”保定陷落,南京陷落……后面有日本的机关枪队紧紧地监视跟随着。
日本的游历团一船一船一车一车的从神户横滨运来,挂着旗号的大汽车,在景山路东长
安街横冲直撞的飞走。东兴楼,东来顺挂起日文的招牌,欢迎远客。
故宫北海颐和园看不见一个穿长褂和西服的中国人,只听见橐橐的军靴声,木屐声。穿
长褂和西服的中国人都羞的藏起了,恨的溜走了。
街市忽然繁荣起来了,尤其是米市大街,王府井大街,店面上安起木门,挂上布帘,无
线电机在广播着友邦的的音乐。
我想起东京神户,想起大连沈阳,……北平也跟着大连沈阳死去了,一个女神王后般美
丽尊严的城市,在蹂躏侮辱之下,恹然地死去了。
我恨了这美丽尊严的皮囊,躯壳!我走,我回顾这尊严美丽,瞠目瞪视的皮囊,没有一
星留恋。在那高山丛林中,我仰首看到了一面飘扬的旗帜,我站在旗影下,我走,我要走到
天之涯,地之角,抖拂身上的怨尘恨土,深深的呼吸一下兴奋新鲜的朝气;我再走,我要掮
着这方旗帜,来招集一星星的尊严美丽的灵魂,杀入那美丽尊严的躯壳!
乱离中的音讯(通信)——论抗战、生活及其他叔昭:
得你信真是快慰极了,你们“家”有如此设备,再有好佣人,在乱离中已是如天之福
了,我们也是对于我们的环境万分知足,生活比天还高,可是我们的兴致并不因此减低,从
前是月余吃不着整个的鸡,现在是月余吃不着整斤的肉(一片肉一元六角)我们自慰着说:
“肉食者鄙”等到抗战完结再作“鄙人”罢。其他一切都好,众生整天还在憧憬着“小羊”
的故事,总问我“姊姊几时还来?”我说:“一时怕来不了罢”他就很怅然,大妹学着认字
似乎比宗生聪明一点,二妹是像一只扯着满帆的船,到处驶,到处触礁,可是一天总是笑嘻
嘻的,乱离时代,小孩子是个累赘,也有时是安慰,凡事都有两方面,是不是?文藻昨天飞
渝,赴农建协进会去,假如他这次不到贵阳,再假如他下次是坐小车去,我就希望到你的小
家里去喝一杯贵州茶。景珊好否?工作已开始否?一切均在念中,贵州朋友,见面请都代问
好,别的下次再说,写惯了信,就容易再写,请你以后要Keepup寄无限之爱念。
××:
接你的三信,一直未复,我一辈子最爱得信,也一直没有不回信的,这次理由很多:你
的头两次信,我是因为忙,忙些本地的事,我说“等这一阵子忙过去,我好好地回她一
封”。你的第三封信来,我已经病在床上,且旧疾复发一星期中那接连吐了四次血每次都不
多,我这一年来本来都有一点,最近才逐渐频繁起来,我想不如索性休息一下,就躺起来
了,在第一信里附来文章看了,很好,可惜我未看过那篇“未死的兵”,若看过一定要较亲
切,宗生还在想小羊,那天珏良来,他还问小羊的事,可怜珏良一点都不接头。唯物恋爱观
是谁做的,谁写的?我很想看看,关于你的近况,我很高兴知道你是那样的起劲工作,燕京
同学多,更有意思,请一一代我问好,我们家里一切都好,“无恒产而有恒心”近来时局又
紧张起来,不知将来作何底止?不过现在心中不但不恐慌难过,而且似乎有点高兴,看法国
可怜到那样,似乎我们还不该丧气。走一天是一天。为孩子们打出一个更光明的国家我们这
一辈人都不会活到老年,这我也知道!前途很难预测,聚散也没有一定,所准知道的只是一
个信念,就是“中国不亡”其余的一切也就是身外事了,我长记得西厢一节“有一日柳遮花
映雾障霭屏……”那种踌躇志满之状,我们也只可以那种境界为想象中之目的地而前进了,
文藻身体还好,这人我越来越佩服他,很稳,很乐观,好像一头牛,低首苦干,不像我的S
entimental。小孩子们无忧无愁的,叫人看了又高兴,又似乎有点难过,这个年
头做“个人”真没有什么意思,你看全世界往那里走?窗外新秧绿得像块绒,本地人送来一
瓶小红美人蕉,摆在窗前衬着天光云影,怪好看的。世界的意义还该是“美”。不多谈。祝
好。
冰心倚枕二九年六月廿七呈贡简易师范学校校歌歌词
西山苍苍滇海长绿原上面是家乡师生济济聚一堂切磋弦诵乐未央谨信弘毅校训莫忘来日
正多艰任重道又远努力奋发自强为国造福为人民增光致梁实秋
实秋:
文藻到贵阳去了,大约十日后方能回来。他将来函寄回,叫我作覆。大札较长,蕨诵之
余,感慰无尽。你问我除生病之外,所作何事,像我这样不事生产,当然使知友不满之意溢
于言外。其实我到呈贡后,只病过一次,日常生活,都在跑山望水、柴米油盐、看孩子中度
过。自己也未尝不想写作,总因心神不定,前作《默庐试笔》断续写了三夜,成了六七千
字,又放下了。当然,我不敢妄自菲薄,如今环境又静美,正是应当振作时候,甚望你常常
督促,省得我就此沉落下去。
呈贡是极美,只是城太小,山下也住有许多外来的工作人员,谈起来有时很好,有时就
很索然。在此居留七八月MainSnecl风味渐渐的会感到孤寂。(当然昆明也没有什
么意思,我每次进城,都亟欲回来!)我有时想这不是居处关系,人到中年,都有些萧索,
我的一联是“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庶几近之。
你是个风流才子,“时势造成的教育专家”,同时又有“高尚娱乐”,“活鱼填鸭充
饥”,所谓之“依人自笑冯老,作客谁怜范叔寒”两句(你对我已复述过两次),真是文
不对题,该打!该打!只是思家之念,尚值得人同情耳!你跌伤已全愈否?景超如此仗义疏
财,可惜我不能身受其惠。我们这里,毫无高尚娱乐,而且虽有义可仗,也无财可疏,为可
叹也!文藻信中又嘱我为一樵写一条横幅,请你代问他,可否代以“直条”?我本来不是写
字的人,直条还可闭着眼草下去,写完“一瞑不视”(不是“掷笔而逝”)!横幅则不免手
颤了。请即复。山风渐劲,阴雨时酸寒透骨,幸而此地阳光尚多,今天不好,总有明天可以
盼望。你何时能来玩玩?译述脱稿时,请能惠我一读。景超、业雅、一樵,请代致意,此信
可以传阅。静夜把笔,临颖不尽。冰心拜启十一月廿七鸽子
砰砰砰,三声土炮;今日阳光好,
这又是警报!
“我忙把怀里的小娃娃交给了他,城头树下好蒙遮,两个孩子睡着了,
我还看守着家。”驮着沉重的心上了小楼,轻轻的倚在窗口;群鹰在天上飞旋,
人们往山中奔走。这声音惊散了稳栖的禽鸟,
惊散了歌唱的秋收。轰轰轰,几声巨响,纸窗在叫,土墙在动,
屋顶在摇摇的晃。一翻身我跑进屋里,两个仓皇的小脸,
从枕上抬起:
“娘,你听什么响?”“别嚷,莫惊慌,你们耳朵病聋了,
这是猎枪。”
“娘,你头上怎有这些土?
你脸色比吃药还苦。”我还来不及应声,一阵沉重的机声,
又压进了我的耳鼓。
“娘,这又是什么?”“你莫做声,这是一阵带响的鸽子,
让我来听听。”檐影下抬头,整齐的一阵铁鸟,
正经过我的小楼。傲慢的走,欢乐的追,一霎时就消失在
天末银灰色的云堆。咬紧了牙齿我回到屋中,相迎的小脸笑得飞红,
“娘,你看见了那群鸽子?
有几个带着响弓?”
巨大的眼泪忽然滚到我的脸上乖乖,我的孩子,我看见了五十四只鸽子,
可惜我没有枪!
一九四○年除夕,重庆。致巴金①
巴金:
信收到多日了,这些日子伤风头痛,鼻腔发炎,头痛得八日夜不能睁眼,今天已十愈八
九,不过还有点失音。身体坏的人,真不应当过城市的生活!谈到开明版税,随他一年分几
次给,都行,还是依他们的惯例好。假如可能,我在上海有一笔债务,最好在阴历年前还
清,可否请他们预支一千五百元交“上海善钟路荣康别墅二号李文玲女士收”(她是我的弟
妇)。屡次费神不胜感激。我们房子仍无着落,正在各方面进行中,等房子弄好,我自己身
体好些,请你来吃吃我们自己的咖啡。
文藻问你好,孩子们也问你好。冰心拜上廿九年除夕
①巴金,著名作家。原名李尧棠,字芾甘;1904年生,四川成都人。1920年5
月考入成都外国语专门学校。1923年5月离家到上海,1927年赴法国巴黎,创作中
篇小说《灭亡》,1928年回到上海,继续从事翻译和写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爱情
三部曲》:《雾》、《雨》、《电》;《激流三部曲》、《火》;中篇小说《寒夜》、《憩
园》;散文《随想录》等,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关于女人》抄书代序
“……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识见,
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我愧则有余,悔又无益,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
此日欲将以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绣哑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
之德,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