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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世间,受环境的逼迫,受习惯的支配,受迷信与成见的拘束。只有真理可以使你
自由,使你强有力,使你聪明圣智;只有真理可以使你打破你的环境里的一切束缚,
使你勘天,使你缩地,使你天不怕,地不怕,堂堂地做一个人。
求知是人类天生的一种精神上的最大要求。东方的旧文明对于这个要求,不但
不想满足他,并且常想裁制他,断绝他。所以东方古圣人劝人要“无知”,要“绝
圣弃智”要“断思惟”,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这是畏难,这是懒惰。这种
文明,还能自夸可以满足心灵上的要求吗?
东方的懒惰圣人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逐无涯,殆已。”所
以他们要人静坐澄心,不思不虑,而物来顺应。这是自欺欺人的班语,这是人类的
夸大狂。真理是深藏在事物之中的;你不去寻求探讨,他决不会露面。科学的文明
教人训练我们的官能智慧,一点一滴地去寻求真理,一丝一毫不放过,一铢一两地
积起来。这是求真理的惟一法门。自然(Nature)是一个最狡猾的妖魔,只有敲打
可以逼她吐露真情。不思不虑的懒人只好永远作愚昧的人,永远走不进真理之门。
东方的懒人又说:“真理是无穷尽的,人的求知的欲望如何能满足呢?”诚然,
真理是发现不完的。但科学决不因此而退缩。科学家明知真理无穷,知识无穷,但
他们仍然有他们的满足:进一寸有一寸的愉快,进一尺有一尺的满足。二千多年前,
一个希腊哲人思索一个难题,想不出道理来;有一天,他跳进浴盆去洗澡,水涨起
来,他忽然明白了,他高兴极了,赤裸裸地跑出门去,在街上乱嚷道,“我寻着了!
我寻着了!”(Eureka!Eureka!)这是科学家的满足。NewtonPasteur以至于Edison
时时有这样的愉快。一点一滴都是进步,一步一步都可以踌躇满志。这种心灵上的
快乐是东方的懒圣人所梦想不到的。
这里正是东西文化的一个根本不同之点。一边是自暴自弃的不思不虑,一边是
继续不断的寻求真理。
朋友们,究竟是那一种文化能满足你们的心灵上的要求呢?
其次,我们且看看人类的情感与想象力上的要求。
文艺,美术,我们可以不谈,因为东方的人,凡是能睁开眼睛看世界的,至少
还都能承认西洋人并不曾轻蔑了这两个重要的方面。
我们来谈谈道德与宗教罢。
近世文明在表面上还不曾和旧宗教脱离关系,所以近世文化还不曾明白建立他
的新宗教新道德。但我们研究历史的人不能不指出近世文明自有他的新宗教与新道
德。科学的发达提高了人类的知识,使人们求知的方法更精密了,评判的能力也更
进步了,所以旧宗教的迷信部分渐渐被淘汰到最低限度,渐渐地连那最低限度的信
仰——上帝的存在与灵魂的不灭——也发生疑问了。所以这个新宗教的第一特色是
他的理智化。近世文明仗着科学的武器,开辟了许多新世界,发现了无数新真理,
征服了自然界的无数势力,叫电气赶车,叫“以太”送信,真个作出种种动地掀天
的大事业来。人类的能力的发展使他渐渐增加对于自己的信仰心,渐渐把向来。信
天安命的心理变成信任人类自己的心理。所以这个新宗教的第二特色是他的人化。
智识的发达不但抬高了人的能力,并且扩大了他的眼界,使他胸襟阔大,想象力高
远,同情心浓挚。同时,物质享受的增加使人有余力可以顾到别人的需要与痛苦。
扩大了的同情心加上扩大了的能力,遂产生了一个空前的社会化的新道德,所以这
个新宗教的第三特色就是他的社会化的道德。
古代的人因为想求得感情上的安慰,不惜牺牲理智上的要求,专靠信心(Faith),
不问证据,于是信鬼,信神,信上帝,信天堂,信净土,信地狱。近世科学便不能
这样专靠信心了。科学并不菲薄感情上的安慰;科学只要求一切信仰须要经得起理
智的评判,须要有充分的证据,凡没有充分证据的,只可存疑,不足信仰。赫肯黎
(Huxley)说的最好:如果我对于解剖学上或生理学上的一个小小困难,必须要严
格的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方才可望有成绩,那么,我对于人生的奇秘
的解决,难道就可以不用这样严格的条件吗?
这正是十分尊重我们的精神上的要求。我们买一亩田,卖二间屋,尚且要一张
契据;关于人生的最高希望的根据,岂可没有证据就胡乱信仰吗?
这种“拿证据来”的态度,可以称为近世宗教的“理智化”。
从前人类受自然的支配,不能探讨自然界的秘密,没有能力抵抗自然的残酷,
所以对于自然常怀着畏惧之心。拜物,拜畜生,怕鬼,敬神,“小心翼翼,昭事上
帝”,都是因为人类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不能不依靠一种超自然的势力。现代的人
便不同了。人的智力居然征服了自然界的无数质力,上可以飞行无碍,下可以潜行
海底,远可以窥算星辰,近可以观察极微。这个两只手一个大脑的动物——人——
已成了世界的主人翁,他不能不尊重自己了。一个少年的革命诗人曾这样的歌唱:
我独自奋斗,胜败我独自承当,我用不着谁来放我自由,我用不着什么耶稣基督妄
想他能替我赎罪替我死。
这是现代人化的宗教。信任天不如信任人,靠上帝不如靠自己。我们现在不妄
想什么天堂天国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上建造“人的乐国”。我们不妄想做不死的
神仙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上做个活泼健全的人。我们不妄想什么四禅定六神通了,
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上做个有聪明智慧可以勘天缩地的人。我们也许不轻易信仰上帝
的万能了,我们却信仰科学的方法是万能的,人的将来是不可限量的。我们也许不
信灵魂的不灭了,我们却信人格是神圣的,人权是神圣的。
这是近世宗教的“人化”。
但最重要的要算近世道德宗教的“社会化”。
古代的宗教大抵注重个人的拯救;古代的道德也大抵注“重个人的修养。虽然
也有自命普渡众生的宗教,虽然也有自命兼济天下的道德,然而终苦于无法下手,
无力实行,只好仍旧回到个人的身心上用功夫,做那向内的修养。越向内做功夫,
越看不见外面的现实世界;越在那不可捉摸的心性上玩把戏,越没有能力应付外面
的实际问题。即如中国八百年的理学功夫居然看不见二万万妇女缠足的惨无人道!
明心见性,何补于人道的苦痛困穷!坐排主敬,不过造成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的废物!
近世文明不从宗教下手,而结果自成一个新宗教;不从道德人门,而结果自成
一派新道德。十五十六世纪的欧洲国家简直都是几个海盗的国家,哥仑布(hlUrnbllS)
马汲伦(M8gellan)都芮克(Drake)一班探险家都只是一些大海盗。他们的目的
只是寻求黄金,白银,香料,象牙,黑奴。然而这班海盗和海盗带来的商人开辟了
无数新地,开拓了人的眼界,抬高了人的想象力,同时又增加了欧洲的富力。工业
革命接着起来,生产的方法根本改变了,生产的能力更发达了。二三百年间,物质
上的享受逐渐增加,人类的同情心也逐渐扩大。这种扩大的同情心便是新宗教新道
德的基础。自己要争自由,同时便想到别人的自由,所以不但自由须以不侵犯他人
的自由为界限,并且还进一步要要求绝大多数人的自由。自己要享受幸福,同时便
想到人的幸福,所以乐利主义(Utilitarianism)的哲学家便提出“最大多数的最
大幸福”的标准来做人类社会的目的。这都是“社会化”的趋势。
十八世纪的新宗教信条是自由,平等,博爱。十九世纪中叶以后的新宗教信条
是社会主义。这是西洋近代的精神文明,这是东方民族不曾有过的精神文明。
固然东方也曾有主张博爱的宗教,也曾有公田均产的思想。但这些不过是纸上
的文章,不曾实地变成社会生活的重要部分,不曾变成范围人生的势力,不曾在东
方文化上发生多大的影响。在西方便不然了。“自由,平等,博爱”成了十八世纪
的革命口号。美国的革命,法国的革命,一八四八年全欧洲的革命运动,一八六二
年的南北美战争,都是在这三大主义的旗帜之下的大革命。美国的宪法,法国的宪
法,以至于南美洲诸国的宪法,都是受了这三大主义的绝大影响的。旧阶级的打倒,
专制政体的推翻,法律之下人人平等的观念的普遍,“信仰,思想,言论,出版”
几大自由的保障的实行,普及教育的实施,妇女的解放,女权的运动,妇女参政的
实现,……都是这个新宗教新道德的实际的表现。这不仅仅是三五个哲学家书本子
里的空谈;这都是西洋近代社会政治制度的重要部分,这都已成了范围人生,影响
实际生活的绝大势力。
十九世纪以来,个人主义的趋势的流弊渐渐暴白于世了,资本主义之下的苦痛
也渐渐明暸了。远识的人知道自由竞争的经济制度不能达到真正“自由,平等,博
爱”的目的。向资本家手里要求公道的待遇,等于“与虎谋皮”。救济的方法只有
两条大路:一是国家利用其权力,实行裁制资本家,保障被压迫的阶级;一是被压
迫的阶级团结起来,直接抵抗资本阶级的压迫与掠夺。于是各种社会主义的理论与
运动不断地发生。西洋近代文明本建筑在个人求幸福的基础之上,所以向来承认
“财产”为神圣的人权之一。但十九世纪中叶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