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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有人要拆穿他们的翻戏,怡和洋行有一帮人,跟他们在‘对赌’。我们怎么样?照我说,很可以轧一脚。”
“这要小叔叔作主。”孙子卿说。
朱大器点点头,不慌不忙地问道:“他们抛出啥价钱?”
“总要比市面上便宜五六分银子。”
“这当然可以吃进,好在银子换银洋,银洋亦随时可以动用。”朱大器断然作了决定:“我们要现洋,有多少收多少。”
孙子卿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拿那笔准备运到湖州买丝的款子,短期套利,一旦需要,立刻就要提走,所以这笔利润套着套不着,还在未定之天。倘或行情看涨而不能不用出去,张胖子必然失望。这话应该说在前面,才是合伙的道理。
“胖哥!”他说,“款子我可以调动个十来万。这笔生意,算我跟小叔叔合伙,你吃一份干股;赚了你提三分之一,亏本不与你相干。你看好不好?”
“这还有啥不好?”张胖子眉开眼笑地,“挑我发个小财,何乐不为?”
“胖哥你先不要高兴!我话还没有说完,这头寸随时要抽回,因为另有要紧用场,此刻只不过暂时抽出来用一用。到时候洋价未涨,无利可图,你还是立在白地上。”
“这——”张胖子问道,“就是要抽回,总也有个日子。可以用多少时候呢?”
“大概一个月。”孙子卿看看朱大器说:意思是如果估计错误,他可以提出更正。
“一个月恐怕还看不出苗头。”张胖子想了一会,打着结的双眉,突然松开了,“不要紧!我来调度。不过,你们要抽这笔头寸,至少要早5天通知我。”
“那可以。”朱大器已经猜到他的用意了,“你是不是这样打算,到时候看洋价要涨,另外吃利息,借纹银来让我们派用场,拿银洋留在手里?”
张胖子笑了:“什么花样都瞒不过你!”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既然你是这样打算,我倒有个主意。怡和那一帮人你熟不熟?”
“不熟。不过现在大家在一条线上,不熟也熟了。再说,老孙不是熟的吗?”
“还好。有事总可以商量就是。”孙子卿问:“小叔叔是哈主意?”
“我是这样想,做生意讲利害关系,利害相共,休戚相关。
现在就要跟怡和去打交道,先不必说什么?反正在一条船上,风色如何大家看,不妨多亲多近,彼此打听打听行情。如果洋价真的看涨,我们又急需头寸用,就可以拿这些银洋跟他们作个押款,利息一定不会高。为啥呢?他是大户,看涨的心思比我们急,如果我们的现洋抛出去,影响市面,他当然不愿意。所以一定肯帮我们的忙。”朱大器紧接着又说,“实在也是帮他自己的忙。做生意只要利己而又能利人,就没有谈不拢的。”
“这番道理说尽了!”张胖子很高兴地说,“老孙,我们今天就请怡和的一班人叙叙。你看怎么样?”
孙子卿欣然同意,当夜便飞笺邀客,请怡和洋行的一班朋友吃花酒。正在热闹的当儿,朱家派人来追朱大器,因为朱老太太沾染时疫,突然病倒——这一病,朱家大丧元气。先是朱老太太一场伤寒,素有孝名的朱大器侍奉汤药,百事俱废。等老母病痊,朱大器却又累得病倒了,是外寒内热的冬温,病势反复,直到春末夏初,方始痊愈。
(第五章完)
第六章
母子接踵而病,一直十个月之久,朱大器的事业大受挫折,而大局却今非昔比,颇有进展了。
李鸿章在上海的脚步已站得很稳。松江早已克复,陈世发反正尚未开始行动,不幸在一场战役中死于流弹。青浦、嘉定一带,互有进退,却是淮军占上风的时候居多。李秀成两次苏州会议,想解天京之围,劳而无功,九月间,李鸿章督同已升总兵的程学启、副将刘铭传、郭松林、水师提督黄翼升,大破谭绍光于青浦白鹤港。这一仗下来,李秀成想攻占上海就完全成了梦想了。
青浦大捷,自然有洋将的力量在内,常胜军的指挥官换过了,英法协助清军进攻浙东,华尔在收复宁波所属慈溪县的一役中受伤而死。英国提督何伯推荐白齐文接统常胜军。到了十一月里,朝命常胜军赴援金陵——这是薛焕一派想跟李鸿章争功而想出来的花样,所以由吴煦跟杨坊处理,吴煦先到镇江,布置接应,杨坊到松江督催白齐文进军。
白齐文本就不愿远征,托词十月份的粮饷未发,不肯开拔,杨坊原就备好了饷的,只怕白齐文钱一到手统和现实的一切都持怀疑和否定的态度。断言正确的认识方,拖延不走,所以提出条件,只要一有行期,立即照付。白齐文大为不悦,说要辞差,杨坊便责备他没有良心。语言冲突,不欢而散,白齐文怒气冲冲由上海回到松江,静等杨坊来发了饷再说。
杨坊却置之不理,坚持要常胜军有了开拔确期,才能发饷。这样僵持了四五天,白齐文带了几十名洋枪队到上海,直奔杨坊寓所,见了面不分青红皂白,将杨坊痛殴一顿,颜面胸口都受了伤,吐血不止。客厅中堆着几十箱银圆,亦被搬抢一空;事后杨坊具禀呈报其事,说抢走饷银四万馀元。
李鸿章本来是采取坐视的态度,此时一看机会来了,很起劲地照会英国提督士迪佛立与领事麦华陀,要求解除白齐文的兵柄,听候中国查办。
结果由于士迪佛立的劝告,白齐文解职离队,队伍交由英国正规军官奥伦接管。李鸿章便上了一个奏折,一石二鸟,驱逐了白齐文朱熹借用佛教“月映万川”说加以解释:“本只是一太极,而,也整惨了吴煦与杨坊。他不但以“该道等创募此军,及换人接带,始终主谋,又有督带之责,不能实力矜制,咎亦难辞,应请暂行革职,以观后效”,而且要责成他们“严密拿解”白齐文到案治罪,而且因为白齐文赴援金陵不成,所有雇用轮船及添购军火的费用,应由吴煦、杨坊自行赔补。最厉害,也最令人难堪的一着是,这个奏折邀同“头品顶戴通商大臣”薛焕会衔出奏,就等于强迫薛焕自掴其脸。
然而李鸿章确有手段,居然压倒了常胜军——常胜军为吴煦、杨坊纵容得不成话说,人数由最初的一千人,扩充至四千五百多,一切粮饷、薪水,以及其他军需供应,都超过官兵好几倍;不但每个月七八万银子的支出,成为极大的负担,而且官军内心不服,亦成隐忧。同时更怕常胜军一天比一天跋扈,有尾大不掉之势,一旦枪口倒转,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巨祸。说起来也难怪李鸿章对吴煦、杨坊那样不满。
他想裁抑常胜军的心,存之已久,苦于不得其便。这一次白齐文闹事,是一个机会,一面撤换白齐文,一面要求会同管带常胜军。英国提督士迪佛立起初不愿,李鸿章据理力争,终于订立了十六条条约,常胜军裁减为三千人,粮饷减少,而且需由中国管带官会同发放;驻扎在松江的外国管带,不准干预地方公事;购买军火,须经巡抚衙门批准,不准私购;处罚士兵,须听中国管带官的主意。虽不能尽夺兵权,但亦大非昔比了。
对于白齐文,李鸿章仍坚持必须逮捕到案,依军法治罪。
这亦是合理的要求,因为白齐文受过大清朝的三品顶戴,是中国的职官,自然应受中国律法的拘束。然而白齐文本人固然决不肯到案,就是英国方面,亦不愿将洋人交由中国官员审判,以致成了僵局。白齐文躲在英国军舰上,士迪佛立藉口华尔与白齐文托英军代购军火的帐目未清,要求李鸿章派员会算清偿以后,方能交出白齐文。这一下,又是吴煦、杨坊倒楣。李鸿章以无案可稽,不肯派人会算,更谈不到清偿。
下了个札子给吴煦、杨坊,要他们“自行清理”。
就在这拖延不决的当儿,常胜军内部又出了麻烦。当白齐文被撤换时,先由英国军官奥伦代为管带,而士迪佛立因为奥伦是参谋官,不宜带兵,另外推荐戈登接替。常胜军不知是为白齐文声援,还是希望奥伦留下来,居然群众鼓噪,反对戈登到营。
幸好程学启别具深心,有意要结纳戈登,派出大队强力支持,陈兵以待,大有常胜军如不服戈登指挥,便不惜一战的决心。结果终于迫得常胜军乖乖就范,戈登心感不已,与程学启结成莫逆之交,而且按照中国规矩,两人拜了把子,程学启平白里有了一个“洋大哥”。
戈登接统常胜军的第一功,便是协同程学启及李鸿章的幼弟李鹤章,攻克常熟昭文县及福山海口,由此功劳,戈登亦被援职为总兵。第二年——也就是同治二年三月中,又助程学启攻克太仓;四月中,助攻克昆山,于是李鸿章有三路西进的计划;中路由昆山进苏州,由程学启率领对抗太平军慕王谭绍光、纳王郜永宽。
北路由常熟进江阴、无锡,由李鸿章、刘铭传率领,对抗侍王李世贤、潮王黄子隆。南路以水师为主,由泖淀湖进吴江太湖、平望,由总兵李朝斌、提督黄翼升相机进兵。
这三路是前敌,后路要防嘉兴方面的太平军,乘虚直扑上海,所以派潘鼎新、刘秉璋、杨鼎勋扼守松江、金山卫一带的要道。而戈登的常胜军则移驻昆山,居中策应。
李秀成得报,自然着急,苏州与金陵成犄角之势,亦为主要的饷源,倘或苏州一失,金陵解围,益发无望。所以亲自赶到苏州布置防务,檄调驻皖南的“侍王”李世贤、驻丹阳的“潮王”黄子隆、驻常州的“护王”陈坤书,各率所部,屯军江阴无锡之间,支援守苏州的太平军悍将“慕王”谭绍光。
当时双方的兵力,约为二与一之比,中路程学启、李鹤章连同常胜军共三万八千五百人;太平军则城内四万、城外两万,另加李秀成从金陵带来的一万八千人,总计七万八千。
但人数虽多,武器不济,尤其是水路更处劣势,淮军虽只两条武装的小火轮、一条炮艇,但已是纵横无敌人。
因此,淮军先败江阴无锡间的太平军,次克吴江、震泽,逐渐进逼苏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