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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身边这群兄弟们的乱闹并不以为意。他听凭这群人说笑耍闹,也听凭他们不断地
和自己打趣。多少年在工厂的厮混,使他懂得了如何做一个工人领袖。你一定要
喜欢泡在弟兄们当中,你要习惯他们对你打趣,要不嗔不恼。
大家越是对你打趣,就越说明你有凝聚力。你不打闹,却要听得下别人的打
闹。你不说废话,却要习惯听别人的废话。你不醉酒,却要习惯他们在你身边醉
酒。你不胡说八道,却要习惯他们在你身边胡说八道。你不乱来,却要习惯他们乱
来。你要泡在这些人当中,你要让所有的人都愿意和你泡,让他们一离开你就泡
得没趣、泡得没神、泡得没劲,天天想着和你泡,你就可能成为他们的首领了。
平常,你听凭这些人泡你,到了关键时刻,你该发令就要发令,该严厉就要严
厉,该说一不二就要说一不二。这半年的革命造反使他尤其悟到了要成为工人领袖,
第一要勇敢,胆大包天,敢说敢做,要天下第一胆;第二是足智多谋,遇事拿得
出主意;第三就是言必行,行必果,说到做到,不开空头支票;第四就是一个“严”
字,该严厉的时候,就要军法不饶人;最后一条,就是和大伙同甘共苦。今天这
个泡,也就是同甘共苦的意思。
他津津有味地一页一页看着《红楼梦》的小人书,周围的造反派兄弟们都还
是冲他说着话。有人说道:“王洪文,我看中央以后肯定会把你调到北京去。”
很多人纷纷附和着。
王洪文一边看书一边说了一句:“我不去。”一群人又纷纷说:“中央调你,
你能不去吗?”
王洪文说:“不去,就是不去。”又有人说:“毛主席要让你去呢?”王洪
文又翻了一页书,说道:“起码五年之内,我不会离开上海。”这时,有一个叫
阿大的人靠在椅背上说道:“司令,该给我们搞点吃的了,慰劳慰劳兄弟们的肚
子。”王洪文眼睛没有离开小人书,抬手挥了一下,说道:“去让服务员安排。”
阿大接着问:“搞点什么?”王洪文似乎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个还要问
我?想搞什么就搞什么。”阿大招手让两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过来,做了一番吩咐。
没多一会儿,葡萄酒、白酒、香肠、松花蛋、牛肉干、红烧肘子和面包等食
品就摆满了两个桌子。一群人穿着游泳裤赤裸着上半身就倒开了酒,举起了杯,
叮叮当当碰起来。
王洪文拿了块面包,夹了根香肠,把两只脚很舒服地放在另外一张空椅子上,
一边吃一边继续看着小人书。人们三番五次地敬酒,他都说:“你们先喝。”一
拨人一边喝一边问:“今天允许我们醉吗?”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们看着
办。”就有人一边碰着杯一边挥着手说道:“王洪文说过了,半夜还要去看黄浦
江几个码头,今天都不许醉。”
当周围一群人叮叮当当划拳碰杯时,王洪文泡在这种气氛中,一页一页看着
《红楼梦》连环画,觉得十分惬意。经过几个月的磨练,他已经在上海的工人造
反派中树立起了权威。
他现在能够比较得心应手地控制这支队伍了。一个大上海,现在多多少少要
按他的意思办事,他跺跺脚,黄浦滩头也能抖三抖。他偶尔也略抬目光打量一下
眼前呼风唤雨般碰杯吃喝的人群,虽然他在这里一言不发,但他是他们的中心,
是这群人的主心骨。如果他起身离开,这群人吃喝的气势立刻就会塌掉。想到自
己现在坐在中央首长们休闲的地方,掌管着半个大上海的权力,他就不能不想到这
里的奥秘。
眼前的这群人曾经和自己平起平坐,只是在某一天发生的事情,使得他和他
们变成了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也使他王洪文终于成了影响全中国的人物。他永
远不会忘记两个月前的事情。11月6日,上海一些工厂的造反派头头集中到首
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驻沪联络站,召开上海工厂串连交流经验会。在这个会上,
决定成立上海工人造反派的全市性组织,最初提出的名字是“上海工人造反司令部”。
后来,有人提出加上“革命”二字,成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司令部”。最后,
是他王洪文提出再加一个“总”字,成为“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他的
提议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一致通过。从这天开始,他在相互还都不大熟悉的各工
厂的造反派头头中露出一点头角。既然成立总司令部,就要选举领导。王洪文又提
出一个建议,他说:“今天出席会议的全部造反派组织,理应是上海工人革命造
反总司令部的发起单位,我们总司令部的核心组成员,就应该从这些发起单位产
生。”他的提议又获得一致通过。往下如何选举核心组成员,王洪文的提议更是
合情合理的,他说:“今天是我们头一次串连,大多数人是头一次见面,相互都不
了解,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报一下家庭出身、政治面貌、在
单位的职务,这样便于选举。”这个提议自然又获得一致通过。当大家顺序自我
介绍时,绝大多数造反派头头都是非党团员,普通工人。
而王洪文自报的则是贫下中农出身,复员转业军人,政治面貌党员,工作职
务保卫科干部。
这使他在会上获得了显著的优势。结果,他不但进入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
司令部的核心组,还当上了总司令。
那其实是只有17个单位造反派头头参加的一个并不整肃的会议,会议完全
是被几个北京红卫兵策划串连起来的。当时屋子里乱糟糟地就把会开了,他也没
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重大。他只是根据一个多年来都在不断重复的旋律行动,
那就是在政治上要想尽办法多争得一点发言及表现的机会。在那天的串连会上,
他本能地希望尽可能多地将自己露出来,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他居然成了影
响整个上海乃至中国的风云人物。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得到消息,没有去参加这个会
议,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自己很有运。
七红八绿的一顿吃喝在游泳池边进行完了。在一片杯盘狼藉中,有人问:“司
令,还有什么节目?”王洪文将小人书收到书包里,站起身说道:“冲澡,穿衣服,
看电影。”当他们冲完澡穿上衣服在俱乐部的小放映厅坐下时,放映的电影是王
洪文最爱看的《护士日记》。
这部由电影明星王丹凤主演的片子曾经让他痴迷不已,当银幕上出现“护士
日记”的片名时,大伙都嘻嘻哈哈地叹气道:“老电影了,看过的。”王洪文不
理睬众人的吵嚷,左手抱着右肘、右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王丹凤演的女
护士。银幕上的形象让他有过很多梦想,现在,当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后,再看这
个高不可攀的梦想就有了新的眼光。周围的人在抽烟,在说话,在打哈欠,在瞌睡,
在进进出出地走动。他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
电影演完了,放映厅里柔和的灯光亮起来之后,一群人中除了两三个一直与
王洪文坚持着看下来,其他人都散漫在各个角落,有的在呼噜噜地带着酒意酣睡,
有的在抽烟说话。王洪文依然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黯然的银幕。过了
好一会儿,有人问:“司令,该干什么了?”王洪文问:“几点了?”有人回答
:“快半夜十二点了。”王洪文便挥了一下手,说:“出发。通知码头,我们马上
就到,准备好船。”一伙人立刻行动起来,歪在椅子上酣睡的人被推醒,揉着惺
忪的睡眼,抖擞着精神,跟着出发了。
几辆小轿车、小吉普高速驰过上海市的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像悬崖绝壁一
样掠过着、旋转着,一条条灯火阑珊的马路被这些车辆掠过着、切断着、分割着。
没多会儿就到了码头。一艘快艇亮着灯光在黄浦江的波涛中轻微颠簸着。他们上了
快艇,快艇射出探照灯光开动了,很快来到黄浦江中。冬日的黄浦江面十分寒冷,
王洪文站在船头,不愿下船舱。
他迎着凛冽的风,看着船头劈开的白浪像大鸟的翅膀一样向后飞去。岸边的
大小码头和林立的高楼大厦都有稠稠稀稀的灯火点缀着,天空一派清冷。王洪文
问:“二十路人马都准时出发了吗?”旁边有人回答:“都准时出发了。”王洪
文没有吭气。上海“一月风暴”大夺权后,虽然有来自北京的声势浩大的舆论支持,
整个上海却在到处溃乱着、瘫痪着,被推翻的上海市委的影响还在许多地方盘踞
着。很多工厂停工;港口、码头、火车站也有很多地方陷入瘫痪;自来水、供电、
钢铁厂、造船厂的生产及秩序也岌岌可危。要整个地控制上海的局势,还有很多硬
仗要打。今天晚上,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调集了二十万人马,同时开往
几十个保守势力的黑据点。天一亮便同时采取行动,要将那里的保守势力击溃,
一举将领导权夺过来,恢复那里的生产交通秩序。
王洪文对指挥这样的行动充满了战斗情绪。如果说十几年前在抗美援朝的战场
上,他作为普通战士没有尝到任何战争的趣味,今天,作为总司令,他则体会到
战争的乐趣了。战争的乐趣是指挥者的乐趣,而不是战士的乐趣。这是他今天才领
会到的。今天晚上,他将在水上及陆上巡查整个作战形势,他要用强攻的方法解
决问题。无产阶级专政就是组织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当快艇射着探照灯光
劈开黑暗破浪前进时,他觉出了自己的势力和锐气。他甚至觉得这探照灯就是他撕
破旧秩序的刺刀。
旁边有人向他汇报:“崇明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