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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年轻人领了任务,决定现在就分布到校园中,跟踪了解要去长安街的人群,有
的则准备在校门口做观察记录,最后再都骑车上长安街做现场调查。马胜利觉得时
间不早了,就给在北清大学财务室上班的李黛玉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在寒风凛冽
的校园中见了面。
李黛玉去年年底在父亲的问题平反后,被安排在了北清大学财务室上班,接
到电话就匆匆赶了过来。她问:“什么事?”马胜利说:“你赶紧去找辆自行车,
骑车跟着去天安门、长安街一带。”李黛玉疑惑地问:“干什么?”马胜利说:
“下午可能会有很多人去长安街夹道送灵车。”李黛玉问:“咱们也去?”马胜
利说:“咱们不是去送灵车,是要把那些送灵车的人登记下来。”李黛玉说:“大
家悼念周总理,这又不犯法。”马胜利说:“这是政治斗争。”
李黛玉说:“这我不想去。”马胜利晃着双拳对李黛玉说:“不去也得去。”
李黛玉不说话。
马胜利说:“他们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对反击右倾翻案风不满。”李黛
玉的棉祆外面罩了一件天蓝色的罩衣,戴着一副蓝布套袖,她一边拉着自己的套袖,
一边说道:“我去有什么用啊?”马胜利说:“你在北清大学这么多年,认识的
人多。你看见谁,就把谁的名字记下来,带支笔,带个小本。”李黛玉说:“那
么远,我骑车骑不动。”马胜利说:“大白天的,我骑车不好带你,你加把劲就骑
过去了。”李黛玉说:“长安街这么长,去哪儿呀?”马胜利说:“沿途看呗。”
李黛玉找自行车去了,马胜利还在组织力量。
迎面碰见江小才,一张瘦长的脸顶着一副眼镜,马胜利迎住他,说道:“你
这么急准备去干什么?”江小才腿短身长地立在那里,翻起忠厚的嘴唇说道:
“去长安街看看,下午总理灵车可能要去八宝山。”马胜利一听,发现这不是自
己调查的人手,而是要调查的对象。
他问:“都有谁去呀?”江小才说:“去的人挺多的。”马胜利装作很随意
地说道:“你们哲学系去的人多吗?”江小才说:“除了两三个年纪太大的走不
动外,差不多都要去。”马胜利又装作很随意地说:“老师们肯定都去,学生们
去的少。”江小才说:“哲学系的学生也差不多都去。”说着,江小才摆了摆手,
说:“我要走了。”马胜利看着江小才匆匆向一群人走去,他们说着话奔向校门。
看来,不是一个一个地去,而是一群一群地去,自己今天对汪伦的汇报真是有先见
之明。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好完成了,只要一个系一个系找熟人了解一下,
情况就差不多都掌握了。想到汪伦在听完他汇报之后给江青打的电话,他不禁觉
得自己做得很漂亮。已经是中午了,还没顾上吃饭,但也顾不得了,他骑上一辆自
行车,便出了校门。
正是北京最冷的时节,天上布着阴云,寒风割着脸,马路上灰溜溜的,裹着
大衣缩着脑袋的行人像成群的袋鼠一样拥来拥去,街道被路边的枯树枝划得面目全
非。他一阵狂骑,超过着一群又一群骑车的人,看他们的样子,便怀疑这些人
都是去长安街送灵车的。一想到有这么多人聚向一件事,又有一些人反对这件事,
人类社会真是斗来斗去的社会。他骑过动物园,又一拐弯笔直向南,一口气骑到木
樨地,眼前就是长安街了。已是下午时分,让他感到震惊和兴奋的是,长安街两
边聚满了人,好多人胸前别着雪白的小纸花。往西看,通往八宝山方向的街道两
边都站着肃穆的人群,寒风吹着沙土在街道上扫过,夹道的人群裹着棉大衣躲避
着扫荡过来的风沙,远远望过去,街道两边的人没有尽头。转头向东面望去,远远
的是天安门方向,街道两边也站满了人,寒风中很多人将头缩在竖起的棉大衣领
子中,倒着脚,看来他们已经站立很久了。
马胜利想了想,决定向天安门方向骑去,灵车队将从王府井大街的北京医院出
发,他要从源头看起。当他一路骑过去时,扫描着路边的人群,发现在这里寻找
北清大学的人是不切实际的。看着马路两边源源不尽的人群,他知道自己的任务
已经超额完成了。他骑过了复兴门,骑过了西单电报大楼,骑过了天安门广场,
到了王府井大街,这里的人群更加密集了,一拐弯再骑不远,就是北京医院了。医
院门口早已堆满了人,寒风在人们头顶上打着漩涡,几张白纸在风中飞舞,人们
都在寒风中默默地等待着,偶尔朝医院大门看一下,没有动静,便又颠着脚熬着寒
冷。
马胜利下了车,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不知道往下要干什么。懵懂了一阵,才
想到自己的任务,他问旁边一个戴着毛线帽的中年人:“您是哪个单位的?”对
方瞥了他一眼,说:“中科院的。”马胜利显得挺随和地问道:“你们来的人多吗?”
对方双手插在棉大衣口袋里,一边颠着脚一边回答:“不少吧。”马胜利又问:
“有一半没有?”对方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说:“谁还统计这个?”马胜利赔笑点
了点头,推着车在人群中绕来绕去走着。走了一阵,又扶着车停住,问一个头
发花白的知识分子模样的老太太:“灵车什么时候出来呀?”
对方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是今天出来,去八宝山。”马胜利又问:“您
是哪个单位的?”
老太太回答:“我是仪表厂的。”马胜利故作惊讶地说:“你们在东郊呀,
挺远的呢。”老太太说:“远也得来呀,我们厂来了好几百号呢。”马胜利点点
头,他知道真正的调查开始了,他现在不是光调查北清大学,而是想调查一下全北
京的情况:哪些单位来的人最多?各来了多少?他要搞出一个报告来。这个报告
送给汪伦都有点可惜,应该想办法直接送到江青、张春桥手里才好,他扶着车把
的手心因为兴奋冒开了汗。这样推着车走走,不时搭讪地询问一下身边的人,问
完了,便点点头继续推车走,没一会儿,他的脑袋里已经记住了十几个单位。他
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掏出小本,做了简单的记录,把本塞到口袋里,又推车到人
群中调查。为了不引起怀疑,他问过一个人,就挪开足够的距离,绝不在同一个
人的视野中重复出现。
推车在人群中又走了一段,他在一个胖胖的男人面前站住了。他显得很无意
地说道:“今天人来得真不少。”对方看也没看他,便嗯了一声。他又搭讪地问
道:“你们哪个单位的?”对方转过一张肥肥的四方脸,翻着厚嘴唇说道:“北清
大学的。”马胜利一惊,随口问道:“哪个系的?”对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问这干什么?”说着,将马胜利打量了一眼,说:“你不就是北清大学的吗?”
马胜利一下尴尬了,对方说:“你不是北清大学保卫部的吗?你是搞黑调查来了?”
这时,有一个戴着呢子帽的中年知识分子出现在马胜利背后,说道:“我刚才就
对他有点怀疑,在人群里这儿问问,那儿问问,这是来整黑材料的。”
那个四方脸的胖子指着马胜利说:“他叫马胜利,是我们北清大学的打手,汪
伦的狗腿子。”
人群中一下拥上来一二十个人,揪住了马胜利,有人在后面举起拳头喊了一声
:“揍这个狗密探!”一群人的胳膊腿就朝马胜利捣过来,马胜利低头弯腰推着
车拼命往外拱,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后脑勺和脊背上,有几拳很重地落在他的脸
上,打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光。
这时,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揪打马胜利的胳膊腿顿时停住了,
人们纷纷扭头朝医院门口望去。马胜利趁机像头被群狼咬住的大公猪一样,推车逃
了出去。挤出密集的人群,他骑上车嗖嗖地跑了一二百米。扭过头,隔着密密麻麻
的人群朝医院门口望去,灵车并没有出来,又是一场虚惊,长时间等候的人群想
必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虚惊过了。
逃离危险区之后,马胜利用比刚才更自然的方式开始调查。他隔上几十米停一
停,找一个像是国家干部或者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聊一聊,就掌握了一条情报。对
那些懵懵懂懂的市民、老头老太太,他便置之不理。一路走过来,又有十几个单
位的情况记在了他的小本上。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阴霾的天气更暗淡了,他突然发现几个北清大学联
防队的人也在那里骑着车东张西望,他叫住他们,指示道:“不用去认北清大学的
面孔了。”那些人如释重负地指着长安街说:“这么多人根本没法认。”他给他
们下达了新的调查任务,像他一样,看都有哪些机关、厂矿和学校成群地来人。
他指着他们说道:“一般的市民不要理他们,要调查国家干部、知识分子和学生,
特别要调查那些成群结伙的人。”他把自己刚才调查的方法复述了一两个例子,又
说:“调查上十个八个,你们就赶紧找个地方在小本上记下来。
要拉开点距离,有人在这一块,有人去天安门,有人去西单,有人去复兴门,
有人去木樨地,赶紧调查,还有人再往西去军事博物馆、八宝山,不同的地段马路
两边的人肯定不一样,各机关、各单位大多数都是就近在路边等候,我们一定要
对全北京今天上街的情况做一个全面调查。“五六个人连连点着头,他又指示道
:”碰见咱们的人,也让他们这样干。“
几个人骑上车去执行任务了,马胜利非常满意,今天的这个全面调查大概连
公安部也没有想到要做,他要抓紧做,他要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