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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泥铲瓦刀一摊双手,说:“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干?”卢小龙说:“咱们自己给
自己当小工,运砖运料。”大工们面面相觑,没有这个规矩。卢小龙明白他们的
心思,说道:“咱们能干多少干多少,总不能停工。”说着,他大致分派了一下,
自己抄起一个小推车运料。看着当队长的干开了,这些多少有点年纪的工人们也都
互相看了看,陆陆续续动起手来。半个多钟头过去了,那些小工们才骑着自行
车相互驮着哼着小调吃着零食先先后后到了工地。看到师傅们下手干开了小工的活,
他们放下车,吊儿郎当地说:“我们干什么?”卢小龙指着搬砖运料的大工们说
:“你们一个一个把他们顶下来。”年轻人们散散漫漫地蹭到干活的师傅旁边,
做着怪脸,一个一个将他们手中的推车、铁锹接了过来,懒懒散散地干起来,一
边干一边不时停住,四面张望着,后面还有他们的人骑着车陆续迟到着。卢小龙
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逐个分配着每个人的活。
有个小年轻阴阳怪气地对卢小龙说:“您这位师傅是干什么的?”旁边就有
小年轻停住手中的铁锹,吹着口哨吆喝道:“这是新来的队长。”一群年轻男女哄
堂大笑,在脚手架上干活的大工们也都扭过头看着卢小龙。卢小龙只当没这回事,
还在闷头推他的小推车。哄笑声也便过去,年轻男女们互相吐吐舌头,做做怪脸,
又不紧不慢地干起手中的活来。到了休息的时间,卢小龙将大工、小工全体聚集到
一堆,坐在地上开了个会。卢小龙说:“今天老师傅们绝大多数都不错,八点一
到都来了,只有三个老师傅迟到了。”他把三个老师傅的名报了出来,平静而
严肃地说道:“一百多个老师傅都准时到了,这是觉悟。你们三个没准时到,要检
讨。”说着,他背着手停在那里,沉默片刻。老工人们都鸦雀无声地坐在那里,
三个迟到的工人年纪也都不很年轻,这时自觉丢人地低着头。卢小龙一指坐在一
旁的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说道:“你们当师傅的就应该给徒弟们做榜样,你
们自己有人迟到,怎么还能够埋怨徒弟们?都说施工队年轻人不好管,我们自己
没有做出榜样,有什么权力说三道四?”他的这一策略果然十分奏效,当他站在
那里对二三百人严肃讲话时,一左一右两个群体都鸦雀无声。年轻人们刚才还在
交头接耳,互相推搡着逗笑,这会儿都抱膝而坐,不喧不闹了。卢小龙又看了一
眼年轻人们,说道:“我没来之前,都说施工队的小工大多是本厂职工子弟,干
活吊儿郎当,八点上班九点到,可是,今天一到八点,我看了一下,就有11个人
准时到达。”
卢小龙扫视着这群年轻人,凭着他的记忆,开始一个一个点着按时到达的人。
他先点了一个瘦高的小伙子,说:“你站起来一下。”小伙子在周围小声的哄笑
中扭扭歪歪地站了起来。卢小龙问:“你叫什么?”对方说:“王福林。”卢小龙
背着手说:“这是今天小工里第一个到的,提前五分钟就到了。”小伙子站在人
群中始终歪着肩膀,不自在地倒着脚。卢小龙又点了一个胖乎乎的姑娘,说道:
“你站起来。”胖姑娘红着一张圆脸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仰看她的姑娘及小伙子
们又都低声笑着。卢小龙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孙小菲。”说罢,
低着头脸涨得更红了。卢小龙说:“这是小工里第二个到的。”接着,他把准
时上班的十一个人毫无遗漏地指了出来,让他们站在人群中,他说:“什么叫八点
上班九点到?这话落在他们头上,就是对他们的污蔑。”随后,他非常严厉地
说道:“不能随随便便污蔑我们的年轻人,不能给他们抹黑,希望大家给这十一个
年轻人鼓鼓掌。”大工小工纷纷鼓起了掌,年轻人中还有一两声起哄的口哨声,
十一个人都扭扭捏捏地站在人群中。掌声过去了,卢小龙让十一个人坐下,指着
一个膀粗腰圆的小伙子说道:“你站起来。”对方又粗又高,略驼着背,像头骆
驼一样拱着站了起来,立刻引得全场又哄笑起来。卢小龙问:“你叫什么?”对方
说:“我叫张大柱。”这名字一报,又是全场哄笑。小伙子个儿很大,神情却十
分腼腆,方方的胖脸像个傻乎乎的大娃娃,因为不好意思,满脸流开了汗。
卢小龙说:“这个张大柱我看了,今天虽然迟到了25分钟,但是后来干活
特别卖劲,别人两人推一辆车,他一个人推一辆车。就凭他这么干活,就可以当标
兵。”张大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年轻人又是一阵拍手哄笑。卢小龙等
哄笑声过去以后,说道:“大家正经给张大柱鼓鼓掌。”年轻人们高兴地鼓起掌来,
那些大工们也都笑呵呵地鼓起掌来。张大柱肥胖的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摸着后脑勺。
卢小龙对他说:“你今天可能是家里有事耽误了,明天要争取准时到。”张大柱听
从地点点头,坐下了。卢小龙又背着手对大家说:“基建处开了会,蒋处长也发
了脾气,都说施工队不好管,我就来试试。”然后,他声音不高但却严肃地看着
年轻人说道:“我已经讲过,我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在这个局里谁也不认识,所
以我不怕得罪人。好的就表扬,坏的就批评,三次不接受批评的,我就要让他回
家。”接下来,他将年轻人重新分了班组,又选了班组长。会开完了,他又带头
推起车和大伙一起干起来,工地上顿时有了精神。没过几天,他就把一个施工队
整顿得像模像样了。蒋处长领着几个副处长在工地转了一圈,大工、小工们忙得
热气腾腾,蒋处长背着手站在那里万分满意,卢小龙领出的施工队立刻成了基建
处整顿的成果之一。处里很快又派他去整顿第二个施工队。
当他离开第一个施工队时,大工小工们都围在一起有点舍不得他走。他笑呵
呵地从挎包里拿出自己掏钱买的一条烟分给大伙,老师傅们大多都抽烟,小伙子
们也有不少人抽烟,他发了个遍,有几个不抽烟的小伙子也都凑热闹地接过一根点
着了火。卢小龙坐在人群中和大伙随随便便地聊闲天,还讲一点自己文化大革命
中的故事,年轻人们都又开心又佩服地盯着他。他到了第二个施工队,没几天又
整出来一个样子。现在,他在铁路局不管到哪儿走动,都经常有老工人或年轻人
亲亲热热地称他“卢师傅”,然而,一回到处里,他就夹起尾巴,对处长、副处长
和每一个工程师、技术员都老老实实称“师傅”。这会儿,他就规规矩矩地站在
蒋处长面前。蒋处长既笑眯眯又严肃地摆了一个处长的样子,对他说道:“今天
正好发工资,你把工资领了再去工地。”又问:“围墙到中午能不能起来?”卢小
龙点点头说:“问题不大吧,我再到工地督着点。”蒋处长摆摆手说:“先去把
工资领了,还有,自己干活也不要太卖命,不许你请病假。”
卢小龙知道这是蒋处长在表现关心部下的首长风格,便毫不添枝加叶地唉了一
声,转身来到李彦面前。李彦管着整个基建处的内务,发工资、发劳保、管公章
都是她的事。这会儿,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工资袋,递到卢小龙手中:“你
自己点一点。”卢小龙抽出工资袋里的钞票,钞票上还拦腰捆着手指宽的一个纸条,
那是工资条,上边写明他这个月的实发工资是多少。卢小龙点也不点就放到了口袋
里。李彦瞟了他一下,说:“你怎么不点点?”
卢小龙说:“三十九块二,肯定没错,不用点。”李彦说:“错了我可不管
了。”卢小龙笑着说:“多了我就不再找你了,少了我再来找你。”李彦晃了一
下白皙清瘦的小脸,嗔道:“那我就等着你。”卢小龙转身要走,李彦又拉开旁
边一个木柜子的柜门说道:“还有你的劳保。”
一双帆布手套、一条肥皂和一个口罩一起撂到了桌上。卢小龙摸出钥匙,
打开与李彦面对面并放在一起的自己的办公桌,将劳保用品撂进抽屉,又关上锁好,
说道:“那我就去工地了。”李彦看了看他被钞票撑起来的衬衣口袋,说道:
“小心别丢了,丢了你可找不着我。”
卢小龙忠厚地嘿嘿一笑,看了李彦一眼,两个人目光瞬间对视中有点特殊的意
思。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在众人不知不觉的过程中,他已经和这个基建处惟
一的年轻姑娘建立了稍有些与众不同的亲近感。
他冲李彦摆摆手,准备离开人声嘈杂的办公室去工地,李彦又叫住他,说:
“哎,你领了工资和劳保还没给我签字呢。”卢小龙说:“谁赖你的账,我也不
会赖你的账啊。”李彦把工资本翻到卢小龙这一页,推到卢小龙面前说:“那不行,
你不赖账,我还交不了账呢。”
卢小龙拿起钢笔,用仿宋字体签了“卢小龙”三个字。李彦拿过工资本看了
一眼,说:“你怎么连签名也老像做预算表似的写仿宋字呀?”卢小龙笑笑,说
:“我过去的字太难看,所以就干脆都用仿宋字了。”李彦抬起细细的眼睛瞟了
他一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卢小龙笑笑,走了。
父亲一年前在山西去世了,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关口牺牲自己,掩护了他,父
亲临死前直盯盯凝视他的目光和想要用手拔去输液管的动作深深烙在他的记忆里,
就好像是自己害死了父亲一样,他心中充满了自疚与悔恨。卢小慧转告了父亲临
死前对他的嘱咐:“不要冲出来认账。”他也知道没必要把自己再送进监狱,将
父亲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