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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念小惠。秦既荡覆二京,空辱神器,仇耻之深,莫甚于此,愿不以意气微恩
而忘社稷之重。五木之祥,今其至矣。”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
若何害之!苟天所弃,图之多便。且纵令北还,更待其衅,既不负宿心,可以义
取天下。”垂弟德进曰:“夫邻国相吞,有自来矣。秦强而并燕,秦弱而图之,
此为报仇雪辱,岂所谓负宿心也!昔邓祁侯不纳三甥之言,终为楚所灭;吴王夫
差违子胥之谏,取祸句践。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表也。愿不弃汤、武之成踪,
追韩信之败迹,乘彼土崩,恭行天罚,斩逆氐,复宗祀,建中兴,继洪烈,天下
大机,弗宜失也。若释数万之众,授干将之柄,是郤天时而待后害,非至计也。
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兄无疑。”垂曰:“吾昔为太傅所不容,投
身于秦主,又为王猛所谮,复见昭亮,国士之礼每深,报德之分未一。如使秦运
必穷,历数归我者,授首之便,何虑无之。关西之地,会非吾有,自当有扰之者,
吾可端拱而定关东。君子不怙乱,不为祸先,且可观之。”乃以兵属坚。初,宝
在长安,与韩黄、李根等因䜩摴蒱,宝危坐整容,誓之曰:“世云摴蒱有神,
岂虚也哉!若富贵可期,频得三卢。”于是三掷尽卢,宝拜而受赐,故云五木之
祥。
坚至渑池,垂请至邺展拜陵墓,因张国威刑,以安戎狄。坚许之,权翼谏曰:
“垂爪牙名将,所谓今之韩、白,世豪东夏,志不为人用。顷以避祸归诚,非慕
德而至,列土干城未可以满其志,冠军之号岂足以称其心!且垂犹鹰也,饥则附
人,饱便高飏,遇风尘之会,必有陵霄之志。惟宜急其羁靽,不可任其所欲。”
坚不从,遣其将李蛮、闵亮、尹国率众三千送垂,又遣石越戍邺,张蚝戍并州。
时坚子丕先在邺,及垂至,丕馆之于邺西,垂具说淮南败状。会坚将苻晖告
丁零翟斌聚众谋逼洛阳,歪谓垂曰:“惟斌兄弟因王师小失,敢肆凶勃,子母之
军,殆难为敌,非冠军英略,莫可以灭也。欲相烦一行可乎?”垂曰:“下官殿
下之鹰犬,敢不惟命是听。”于是大赐金帛,一无所受,惟请旧田园。丕许之,
配垂兵二千,遣其将苻飞龙率氐骑一千为垂之副。丕戒飞龙曰:“卿王室肺腑,
年秩虽卑,其实帅也。垂为三军之统,卿为谋垂之主,用兵制胜之权,防微杜贰
之略,委之于卿,卿其勉之。”垂请入邺城拜庙,丕不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
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石越言于丕曰:“垂之在燕,破国乱家,及投命圣朝,
蒙超常之遇,忽敢轻侮方镇,杀吏焚亭,反形已露,终为乱阶。将老兵疲,可袭
而取之矣。”歪曰:“淮南之败,众散亲离,而垂侍卫圣躬,诚不可忘。”越曰:
“垂既不忠于燕,其肯尽忠于我乎!且其亡虏也,主上宠同功旧,不能铭泽誓忠,
而首谋为乱,今不击之,必为后害。”丕不从。越退而告人曰:“公父子好存小
仁,不顾天下大计,吾属终当为鲜卑虏矣。”
垂至河内,杀飞龙,悉诛氐兵,召募远近,众至三万,济河焚桥,令曰:
“吾本外假秦声,内规兴复。乱法者军有常刑,奉命者赏不逾日,天下既定,封
爵有差,不相负也。”
翟斌闻垂之将济河也,遣使推垂为盟主。垂距之曰:“吾父子寄命秦朝,危
而获济,荷主上不世之恩,蒙更生之惠,虽曰君臣,义深父子,岂可因其小隙,
便怀二三。吾本救豫州,不赴君等,何为斯议而及于我!”垂进欲袭据洛阳,故
见苻晖以臣节,退又未审斌之诚款,故以此言距之。垂至洛阳,晖闭门距守,不
与垂通。斌又遣长史河南郭通说垂,乃许之。斌率众会垂,劝称尊号,垂曰:
“新兴侯,国之正统,孤之君也。若以诸君之力,得平关东,当以大义喻秦,奉
迎反正。无上自尊,非孤心也。”谋于众曰:“洛阳四面受敌,北阻大河,至于
控驭燕、赵,非形胜之便,不如北取邺都,据之而制天下。”众咸以为然。乃引
师而东,遣建威将军王腾起浮桥于石门。
初,垂之发邺中,子农及兄子楷、绍,北子宙,为苻丕所留。及诛飞龙,遣
田生密告农等,使起兵赵、魏以相应。于是农、宙奔列人,楷、绍奔辟阳,众咸
应之。农西招库辱官伟于上党,东引乞特归于东阿,各率众数万赴之,众至十余
万。丕遣石越讨农,为农所败,斩越于陈。
垂引兵至荥阳,以太元八年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建元曰
燕元。令称统府,府置四佐,王公已下称臣,凡所封拜,一如王者,以翟斌为建
义大将军,封河南王;翟檀为柱国大将军、弘农王;弟德为车骑大将军、范阳王;
兄子楷征西大将军、太原王。众至二十余万,济自石门,长驱攻邺。农、楷、绍、
宙等率众会垂。立子宝为燕王太子,封功臣为公侯伯子男者百余人。
苻丕乃遣侍郎姜让谓垂曰:“往岁大驾失据,君保卫銮舆,勤王诚义,迈踪
前烈。宜述修前规,终忠贞之节,奈何弃崇山之功,为此过举!过贵能改,先贤
之嘉事也。深宜详思,悟犹未晚。”垂谓让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
长乐公,使尽众赴京师,然后修复家国之业,与秦永为邻好。何故暗于机运,不
以邺见归也?大义灭亲,况于意气之顾!公若迷而不返者,孤亦欲窃兵势耳。今
事已然,恐单马乞命不可得也。”让厉色责垂曰:“将军不容于家国,投命于圣
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臭味不同,奇将军于一见,
托将军以断金,宠逾宗旧,任齐懿藩,自古君臣冥契之重,岂甚此邪!方付将军
以六尺之孤,万里之命,奈何王师小败,便有二图!夫师起无名,终则弗成,天
之所废,人不能支。将军起无名之师,而欲兴天所废,窃未见其可。长乐公主上
之元子,声德迈于唐、卫,居陕东之任,为朝廷维城,其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
地!大夫死王事,国君死社稷,将军欲裂冠毁冕,拔本塞源者,自可任将军兵势,
何复多云。但念将军以七十之年,悬首白旗,高世之忠,忽为逆鬼,窃为将军痛
之。”垂默然。左右劝垂杀之,垂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间,犬各吠非其主,
何所问也!”乃遣让归。
垂上表于苻坚曰:“臣才非古人,致祸起萧墙,身婴时难,归命圣朝。陛下
恩深周、汉,猥叨微顾之遇,位为列将,爵忝通侯,誓在戮力输诚,常惧不及。
去夏桓冲送死,一拟云消,回讨郧城,俘馘万计,斯诚陛下神算之奇,颇亦愚臣
忘死之效。方将饮马桂州,悬旌闽会,不图天助乱德,大驾班师。陛下单马奔臣,
臣奉卫匪贰,岂陛下圣明鉴臣单心,皇天后土实亦知之。臣奉诏北巡,受制长乐。
然丕外失众心,内多猜忌,今臣野次外庭,不听谒庙。丁零逆竖寇逼豫州,丕迫
臣单赴,限以师程,惟给弊卒二千,尽无兵杖,复令飞龙潜为刺客。及至洛阳,
平原公晖复不信纳。臣窃惟进无淮阴功高之虑,退无李广失利之愆,惧有青蝇,
交乱白黑,丁零夷夏以臣忠而见疑,乃推臣为盟主。臣受托善始,不遂令终,泣
望西京,挥涕即迈。军次石门,所在云赴,虽复周武之会于孟津,汉祖之集于垓
下,不期之众,实有甚焉。欲令长乐公尽众赴难,以礼发遣,而丕固守匹夫之志,
不达变通之理。臣息农收集故营,以备不虞,而石越倾邺城之众,轻相掩袭,兵
阵未交,越已陨首。臣既单车悬轸,归者如云,斯实天符,非臣之力。且邺者臣
国旧都,应即惠及,然后西面受制,永守东藩,上成陛下遇臣之意,下全愚臣感
报之诚。今进师围邺,并喻丕以天时人事。而丕不察机运,杜门自守,时出挑战,
锋戈屡交,恒恐飞矢误中,以伤陛下天性之念。臣之此诚,未简神听,辄遏兵止
锐,不敢窃攻。夫运有推移,去来常事,惟陛下察之。”
坚报曰:“朕以不德,忝承灵命,君临万邦,三十年矣。遐方幽裔,莫不来
庭,惟东南一隅,敢违王命。朕爰奋六师,恭行天罚,而玄机不吊,王师败绩。
赖卿忠诚之至,辅翼朕躬,社稷之不陨,卿之力也。《诗》云:‘中心藏之,何
日忘之。’方任卿以元相,爵卿以郡侯,庶弘济艰难,敬酬勋烈,何图伯夷忽毁
冰操,柳惠倏为淫夫!览表惋然,有惭朝士。卿既不容于本朝,匹马而投命,朕
则宠卿以将位,礼卿以上宾,任同旧臣,爵齐勋辅,歃血断金,披心相付。谓卿
食椹怀音,保之偕老。岂意畜水覆舟,养兽反害,悔之噬脐,将何所及!诞言骇
众,夸拟非常,周武之事,岂卿庸人所可论哉!失笼之鸟,非罗所羁;脱网之鲸,
岂罟所制!翘陆任怀,何须闻也。念卿垂老,老而为贼,生为叛臣,死为逆鬼,
侏张幽显,布毒存亡,中原士女,何痛如之!朕之历运兴丧,岂复由卿!但长乐、
平原以未立之年,遇卿于两都,虑其经略未称朕心,所恨者此焉而已。”
垂攻拔邺郛,丕固守中城,垂堑而围之,分遣老弱于魏郡、肥乡,筑新兴城
以置辎重,拥漳水以灌之。
翟斌潜讽丁零及西人,请斌为尚书令。垂访之群僚,其安东将军封衡厉色曰:
“马能千里,不免羁靽,明畜生不可以人御也。斌戎狄小人,遭时际会,兄弟
封王,自驩兜已来,未有此福。忽履盈忘止,复有斯求,魂爽错乱,必死不出年
也。”垂犹隐忍容之,令曰:“翟王之功宜居上辅,但台既未建,此官不可便置。
待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