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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隙,而莫不啸群鸣镝,汨乱天常者乎!
石勒出自羌渠,见奇丑类。闻鞞上党,季子鉴其非凡;倚啸洛城,夷甫识其
为乱。及惠皇失统,宇内崩离,遂乃招聚蚁徒,乘间煽祸,虔刘我都邑,翦害我
黎元。朝市沦胥,若沈航于鲸浪;王公颠仆,譬游魂于龙漠。岂天厌晋德而假兹
妖孽者欤!观其对敌临危,运筹贾勇,奇谟间发,猛气横飞。远嗤魏武,则风情
慷慨;近答刘琨,则音词倜傥。焚元超于苦县,陈其乱政之愆;戮彭祖于襄国,
数以无君之罪。于是跨蹑燕、赵,并吞韩、魏,杖奇材而窃徽号,拥旧都而抗王
室,褫毯裘,袭冠带,释介胄,开庠序,邻敌惧威而献款,绝域承风而纳贡,则
古之为国,曷以加诸!虽曰凶残,亦一时杰也。而托授非所,贻厥无谋,身陨嗣
灭,业归携养,斯乃知人之暗焉。
季龙心昧德义,幼而轻险,假豹姿于羊质,骋枭心于狼性,始怀怨怼,终行
篡夺。于是穷骄极侈,劳役繁兴,畚锸相寻,干戈不息,刑政严酷,动见诛夷,
惵惵遗黎,求哀无地,戎狄残犷,斯为甚乎!既而父子猜嫌,兄弟仇隙,自
相屠脍,取笑天下。坟土未燥,祸乱荐臻,衅起于张豺,族倾于冉闵,积恶致灭,
有天道哉!夫从逆则凶,事符影响;为咎必应,理若循环。世龙之殪晋人,既穷
其酷;永曾之诛羯士,亦歼其类。无德不报,斯之谓乎!
赞曰:中朝不竞,蛮狄争衡。尘飞五岳,雾晻三精。狡焉石氏,怙乱穷兵。
流灾肆慝,剽邑屠城。始自群盗,终假鸿名。勿谓凶丑,亦曰时英。季龙篡夺,
淫虐播声。身丧国泯,其由祸盈。
卷一百八 载记第八
◎慕容廆
慕容廆,字弈洛瑰,昌黎棘城鲜卑人也。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邑
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其后与匈奴并盛,控弦之士二十余万,风俗官号与匈奴
略同。秦汉之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以为号。曾祖莫护跋,魏初率其诸
部入居辽西,从宣帝伐公孙氏有功,拜率义王,始建国于棘城之北。时燕代多冠
步摇冠,莫护跋见而好之,乃敛发袭冠,诸部因呼之为步摇,其后音讹,遂为慕
容焉。或云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遂以慕容为氏。祖木延,左贤王。父涉归,
以全柳城之功,进拜鲜卑单于,迁邑于辽东北,于是渐慕诸夏之风矣。
廆幼而魁岸,美姿貌,身长八尺,雄杰有大度。安北将军张华雅有知人之鉴,
廆童冠时往谒之,华甚叹异,谓曰:“君至长必为命世之器,匡难济时者也。”
因以所服簪帻遗廆,结殷勤而别。涉归死,其弟耐篡位,将谋杀廆,廆亡潜以避
祸。后国人杀耐,迎廆立之。
初,涉归有憾于宇文鲜卑,廆将修先君之怨,表请讨之。武帝弗许。廆怒,
入寇辽西,杀略甚众。帝遣幽州诸军讨廆,战于肥如,廆众大败。自后复掠昌黎,
每岁不绝。又率众东伐扶余,扶余王依虑自杀,廆夷其国城,驱万余人而归。东
夷校尉何龛遣督护贾沈将迎立依虑之子为王,廆遣其将孙丁率骑邀之。沈力战斩
丁,遂复扶余之国。廆谋于其众曰:“吾先公以来世奉中国,且华裔理殊,强弱
固别,岂能与晋竞乎?何为不和以害吾百姓邪!”乃遣使来降。帝嘉之,拜为鲜
卑都督。廆致敬于东夷府,巾衣诣门,抗士大夫之礼。何龛严兵引见,廆乃改服
戎衣而入。人问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宾复何为哉!”龛闻而惭之,弥加
敬惮。时东胡宇文鲜卑段部以廆威德日广,惧有吞并之计,因为寇掠,往来不绝。
廆卑辞厚币以抚之。
太康十年,廆又迁于徒河之青山。廆以大棘城即帝颛顼之墟也,元康四年乃
移居之。教以农桑,法制同于上国。永宁中,燕垂大水,廆开仓振给,幽方获济。
天子闻而嘉之,褒赐命服。
太安初,宇文莫圭遣弟屈云寇边城,云别帅大素延攻掠诸部,廆亲击败之。
素延怒,率众十万围棘城,众咸惧,人无距志。廆曰:“素延虽犬羊蚁聚,然军
无法制,已在吾计中矣。诸君但为力战,无所忧也。”乃躬贯甲胄,驰出击之,
素延大败,追奔百里,俘斩万余人。
永嘉初,廆自称鲜卑大单于。辽东太守庞本以私憾杀东夷校尉李臻,附塞鲜
卑素连、木津等托为臻报仇,实欲因而为乱,遂攻陷诸县,杀掠士庶。太守袁谦
频战失利,校尉封释惧而请和。连岁寇掠,百姓失业,流亡归附者日月相继。廆
子翰言于廆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自古有为之君靡不杖此以成事业者也。今连、
津跋扈,王师覆败,苍生屠脍,岂甚此乎!竖子外以庞本为名,内实幸而为寇。
封使君以诛本请和,而毒害滋深。辽东倾没,垂已二周,中原兵乱,州师屡败,
勤王杖义,今其时也。单于宜明九伐之威,救倒悬之命,数连、津之罪,合义兵
以诛之。上则兴复辽邦,下则并吞二部,忠义彰于本朝,私利归于我国,此则吾
鸿渐之始也,终可以得志于诸侯。”廆从之。是日,率骑讨连、津,大败斩之,
二部悉降,徙之棘城,立辽东郡而归。
怀帝蒙尘于平阳,王浚承制以廆为散骑常侍、冠军将军、前锋大都督、大单
于,廆不受。建兴中,愍帝遣使拜廆镇军将军、昌黎、辽东二国公。建武初,元
帝承制拜廆假节、散骑常侍、都督辽左杂夷流人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
黎公,廆让而不受。征虏将军鲁昌说廆曰:“今两京倾没,天子蒙尘,琅邪承制
江东,实人命所系。明公雄据海朔,跨总一方,而诸部犹怙众称兵,未遵道化者,
盖以官非王命,又自以为强。今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敷宣帝命,以伐有
罪,谁敢不从!”廆善之,乃遣其长史王济浮海劝进。及帝即尊位,遣谒者陶辽
重申前命,授廆将军、单于,廆固辞公封。
时二京倾覆,幽、冀沦陷,廆刑政修明,虚怀引纳,流亡士庶多襁负归之。
廆乃立郡以统流人,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
人为唐国郡。于是推举贤才,委以庶政,以河东裴嶷、代郡鲁昌、北平阳耽为谋
主,北海逢羡、广平游邃、北平西方虔、渤海封抽、西河宋姡А⒑佣峥呻牛
渤海封弈、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兰陵缪恺以文章才俊任居枢要,会稽朱左车、
太山胡毋翼、鲁国孔纂以旧德清重引为宾友,平原刘赞儒学该通,引为东庠祭酒,
其世子皝率国胄束修受业焉。廆览政之暇,亲临听之,于是路有颂声,礼让兴矣。
时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自以为南州士望,意存怀集,而流亡者莫有赴之。
毖意廆拘留,乃阴结高句丽及宇文、段国等,谋灭廆以分其地。太兴初,三国伐
廆,廆曰:“彼信崔毖虚说,邀一时之利,乌合而来耳。既无统一,莫相归伏,
吾今破之必矣。然彼军初合,其锋甚锐,幸我速战。若逆击之,落其计矣。靖以
待之,必怀疑贰,迭相猜防。一则疑吾与毖谲而覆之,二则自疑三国之中与吾有
韩魏之谋者,待其人情沮惑,然后取之必矣。”于是三国攻棘城,廆闭门不战,
遣使送牛酒以犒宇文,大言于众曰:“崔毖昨有使至。”于是二国果疑宇文同于
廆也,引兵而归。宇文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兼其国,何用人为!”尽
众逼城,连营三十里。廆简锐士配皝,推锋于前;翰领精骑为奇兵,从旁出,直
冲其营;廆方阵而进。悉独官自恃其众,不设备,见廆军之至,方率兵距之。前
锋始交,翰已入其营,纵火焚之,其众皆震扰,不知所为,遂大败,悉独官仅以
身免,尽俘其众。于是营候获皇帝玉玺三纽,遣长史裴嶷送于建邺。崔毖惧廆之
仇己也,使兄子焘伪贺廆。会三国使亦至请和,曰:“非我本意也,崔平州教我
耳。”廆将焘示以攻围之处,临之以兵,曰:“汝叔父教三国灭我,何以诈来贺
我乎?”廆惧,首服。廆乃遣焘归说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以兵随
之。毖与数十骑弃家室奔于高句丽,廆悉降其众,徙焘及高瞻等于棘城,待以宾
礼。明年,高句丽寇辽东,廆遣众击败之。
裴嶷至自建邺,帝遣使者拜廆监平州诸军事、安北将军、平州刺史,增邑二
千户。寻加使持节、都督幽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进封辽东郡公,
邑一万户,常侍、单于并如故;丹书铁券,承制海东,命备官司,置平州守宰。
段末波初统其国,而不修备,廆遣皝袭之,入令支,收其名马宝物而还。
石勒遣使通和,廆距之。送其使于建邺。勒怒,遣宇文乞得龟击廆,廆遣皝
距之。以裴嶷为右部都督,率索头为右翼,命其少子仁自平郭趣柏林为左翼,攻
乞得龟,克之,悉虏其众。乘胜拔其国城,收其资用亿计,徙其人数万户以归。
成帝即位,加廆侍中,位特进。咸和五年,又加开府仪同三司,固辞不受。
廆尝从容言曰:“狱者,人命之所悬也,不可以不慎。贤人君子,国家之基
也,不可以不敬。稼穑者,国之本也,不可以不急。酒色便佞,乱德之甚也,不
可以不戒。”乃著《家令》数千言以申其旨。
遣使与太尉陶侃笺曰:
明公使君毂下:振德曜威,抚宁方夏,劳心文武,士马无恙,钦高仰止,注
情弥久。王途险远,隔以燕越,每瞻江湄,延首遐外。
天降艰难,祸害屡臻,旧都不守,奄为虏庭,使皇舆迁幸,假势吴、楚。大
晋启基、祚流万节,天命未改,玄象著明,是以义烈之士深怀愤踊。猥以功薄,
受国殊宠,上不能扫除群羯,下不能身赴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