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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冶,咸受范于陶钧,何滋育之罔极兮,伟造化之至神!
若天悬象成文,列宿有章,三辰烛耀,五纬重光,河汉委蛇而带天,虹
偃蹇于昊苍,望舒弥节于九道,义和正辔于中黄,众星回而环极,招摇运而指方,
白兽峙据于参伐,青龙垂尾于心房,玄龟匿首于女虚,朱鸟奋翼于注张,帝皇正
坐于紫宫,辅臣列位于文昌,垣屏骆驿而珠连,三台差池而雁翔,轩辕华布而曲
列,摄提鼎峙而相望。若乃征瑞表祥,灾变呈异,交会薄蚀,抱晕带珥,流逆犯
历,谴悟象事,蓬容著而妖害生,老人形而主受喜,天矢黄而国吉祥,彗孛发而
世所忌。
尔乃旁观四极,俯察地理,川渎浩汗而分流,山岳磊落而罗峙,沧海沆漭而
四周,悬圃隆崇而特起,昆吾嘉于南极,烛龙曜于北址,扶桑高于万仞,寻木长
于千里,昆仑镇于阴隅,赤县据于辰巳。于是八十一域,区分方别;风乖俗异,
险断阻绝,万国罗布,九州并列。青冀白壤,荆衡涂泥,海岱赤埴,华梁青黎,
兖带河洛,扬有江淮。辩方正土,经略建邦,王圻九服,列国一同,连城比邑,
深池高墉,康衢交路,四达五通。东至阳谷,西极泰濛,南暨丹炮,北尽空同。
遐方外区,绝域殊邻,人首蛇躯,乌翼龙身,衣毛被羽,或介或鳞,栖林浮水,
若兽若人,居于大荒之外,处于巨海之滨。
于是六合混一而同宅,宇宙结体而括囊,浑元运流而无穷,阴阳循度而率常,
回动纠纷而乾乾,天道不息而自强。统群生而载育,人托命于所系,尊太一于上
皇,奉万神于五帝,故万物之所宗,必敬天而事地。
若乃共工赫怒,天柱摧折,东南俄其既倾,西北豁而中裂,断鳌足而续毁,
炼玉石而补缺。岂斯事之有征,将言者之虚设?何阴阳之难测,伟二仪之{大多}
阔!
坤厚德以载物,乾资始而至大,俯尽鉴于有形,仰蔽视于所盖,游万物而极
思,故一言于天外。
绥雅好音律,尝当暑承风而啸,泠然成曲,因为《啸赋》曰:
逸群公子,体奇好异,敖世忘荣,绝弃人事,希高慕古,长想远思,将登箕
山以抗节,浮沧海以游志。于是延友生,集同好,精性命之至机,研道德之玄奥,
愍流俗之未悟,独超然而先觉,狭世路之厄亻辟,仰天衢而高蹈,邈跨俗而遗身,
乃慷慨而长啸。于时曜灵俄景,流光濛汜,逍遥携手,踌躇步趾,发妙声于丹唇,
激哀音于皓齿,响抑扬而潜转,气冲郁而熛起,协黄宫于清角,杂商羽于流征,
飘浮云于泰清,集长风于万里。曲既终而响绝,余遗玩而未已,良自然之至音,
非丝竹之所拟。是故声不假器,用不借物,近取诸身,役心御气。动唇有曲,发
口成音,触类感物,因歌随吟。大而不洿,细而不沈,清激切于竽笙,优润和瑟
琴,玄妙足以通神悟灵,精微足以穷幽测深,收激楚之哀荒,节北里之奢淫,济
洪灾于炎旱,反亢阳于重阴。引唱万变,曲用无方,和乐怡怿,悲伤摧藏。时幽
散而将绝,中矫历而慷慨,徐婉约而优游,纷繁骛而激扬。情既思而能反,心虽
哀而不伤。总八音之至和,固极乐而无荒。
若乃登高台以临远,披文轩而骋望,喟仰挾故祝谐ひ鴳l亮。或舒肆
而自反,或徘徊而复放,或冉弱而柔挠,右澎濞而奔壮。横郁呜而滔涸,缭
眺而清昶。逸气奋涌,缤纷交错,烈烈飚扬,啾啾响作。奏胡马之长思,回寒风
乎北朔,又似鸿雁之将雏,群鸣号乎沙漠。故能因形创声,随事造曲,应物无穷,
机发响速,怫郁冲流,参谭云属,若离若合,将绝复续。飞廉鼓于幽隧,猛兽应
于中谷;南箕动于穹苍,清飚振于乔木;散滞积而播扬,荡埃霭之溷浊,变阴阳
于至和,移淫风之秽俗。
若乃游崇冈,陵景山,临岩侧,望流川,坐磐石,漱清泉,藉皋兰之猗靡,
荫修竹之蝉蜎,乃吟咏而发叹,声驿驿而响连,舒蓄思之悱愤,奋久结之缠绵,
心涤荡而无累,志离俗而飘然。
若夫假象金革,拟则陶匏,众声繁奏,若笳若箫;磞硠震隐,訇礚
嘈。发徵则隆冬熙烝,骋羽则严霜夏凋,动商则秋霖春降,奏角则谷风鸣条。
音均不恒,曲无定制,行而不流,止而不滞,随口吻而发扬,假芳气而远逝,音
要妙而流响,声激嚁而清厉。信自然之极丽,羌殊尤而绝世,越《韶》《夏》
与《咸池》,何徒取异乎《郑》《卫》!
于时绵驹结舌而丧精,王豹杜口而失色,虞公辍声而止歌,宁子敛手而叹息,
钟期弃琴而改听,尼父忘味而不食,百兽率儛而拤足,凤皇来仪而拊翼。乃
知长啸之奇妙,此音声之至极。
张华雅重绥,每见其文,叹伏以为绝伦,荐之太常,征为博士。历秘书郎,
转丞,迁中书郎。每与华受诏并为诗赋,又与贾充等参定法律。泰始九年卒,年
四十三,所著诗赋杂笔十余卷行于世。
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也。其先齐之公族有左右公子,因为氏焉。家世
儒学。父雍,起小吏,以能擢授殿中侍御史。思小学钟、胡书及鼓琴,并不成。
雍谓友人曰:“思所晓解,不及我少时。”思遂感激勤学,兼善阴阳之术。貌寝,
口讷,而辞藻壮丽。不好交游,惟以闲居为事。造《齐都赋》,一年乃成。复欲
赋三都,会妹芬入宫,移家京师,乃诣著作郎张载,访岷邛之事。遂构思十年,
门庭藩溷,皆著笔纸,遇得一句,即便疏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及赋
成,时人未之重。思自以其作不谢班张,恐以人废言,安定皇甫谧有高誉,思造
而示之。谧称善,为其赋序。张载为注《魏都》,刘逵注《吴》《蜀》而序之曰:
“观中古以来为赋者多矣,相如《子虚》擅名于前,班固《两都》理胜其辞,张
衡《二京》文过其意。至若此赋,拟议数家,傅辞会义,抑多精致,非夫研核者
不能练其旨,非夫博物者不能统其异。世咸贵远而贱近,莫肯用心于明物。斯文
吾有异焉,故聊以余思为其引诂,亦犹胡广之于《官箴》,蔡邕之于《典引》也。”
陈留卫权又为思赋作《略解》,序曰:“余观《三都》之赋,言不苟华,必经典
要,品物殊类,禀之图籍;辞义瑰玮,良可贵也。有晋征士故太子中庶子安定皇
甫谧,西州之逸士,耽籍乐道,高尚其事,览斯文而慷慨,为之都序。中书著作
郎安平张载、中书郎济南刘逵,并以经学洽博,才章美茂,咸皆悦玩,为之训诂;
其山川土域,草木鸟兽,奇怪珍异,佥皆研精所由,纷散其义矣。余嘉其文,不
能默已,聊藉二子之遗忘,又为之《略解》,祗增烦重,览者阙焉。”自是之后,
盛重于时,文多不载。司空张华见而叹曰:“班张之流也。使读之者尽而有余,
久而更新。”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初,陆机入洛,欲为此赋,
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
当以覆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伏,以为不能加也,遂辍笔焉。
秘书监贾谧请讲《汉书》,谧诛,退居宜春里,专意典籍。齐王冏命为记室
督,辞疾,不就。及张方纵暴都邑,举家适冀州。数岁,以疾终。
赵至,字景真,代郡人也。寓居洛阳。缑氏令初到官,至年十三,与母同观。
母曰:“汝先世本非微贱,世乱流离,遂为士伍耳。尔后能如此不?”至感母言,
诣师受业。闻父耕叱牛声,投书而泣。师怪问之,至曰:“我小未能荣养,使老
父不免勤苦。”师甚异之。年十四,诣洛阳,游太学,遇嵇康于学写石经,徘徊
视之,不能去,而请问姓名。康曰:“年少何以问邪?”曰:“观君风器非常,
所以问耳。”康异而告之。后乃亡到山阳,求康不得而还。又将远学,母禁之,
至遂阳狂,走三五里,辄追得之。年十六,游邺,复与康相遇,随康还山阳,改
名浚,字允元。康每曰:“卿头小而锐,童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风矣。”及康
卒,至诣魏兴见太守张嗣宗,甚被优遇。嗣宗迁江夏相,随到涢川,欲因入吴,
而嗣宗卒,乃向辽西而占户焉。
初,至与康兄子蕃友善,及将远适,乃与蕃书叙离,并陈其志曰:
昔李叟入秦,及关而叹;梁生适越,登岳长谣。夫以嘉遁之举,犹怀恋恨,
况乎不得已者哉!惟别之后,离群独逝,背荣宴,辞伦好,经迥路,造沙漠。鸡
鸣戒旦,则飘尔晨征;日薄西山,则马首靡托。寻历曲阻,则沈思纡结;登高远
眺,则山川攸隔。或乃回风狂厉,白日寝光,徙倚交错,陵隰相望,徘徊九皋之
内,慷慨重阜之颠,进无所由,退无所据,涉泽求蹊,披榛觅路,啸咏沟渠,良
不可度。斯亦行路之艰难,然非吾心之所惧也。至若兰芷倾顿,桂林移殖,根萌
未树而牙浅弦急,每恐风波潜骇,危机密发,此所以怵惕于长衢也。又北土之性,
难以托根,投人夜光,鲜不按剑。今将殖橘柚于玄朔,蒂华藕于修陵,表龙章于
裸壤,奏《韶》《武》于聋俗,固难以取贵矣。夫物不我贵则莫之与,莫之与则
伤之者至矣。飘飖远游之士,托身无人之乡,总辔遐路,则有前言之难;悬鞍陋
宇,则有后虑之戒;朝霞启晖,则身疲而遄征;太阳戢曜,则情劬而夕惕;肆目
平隰,则寥廓而无睹;极听修原,则掩寂而无闻。吁其悲矣!心伤瘁矣!然后知
步骤之士不足为贵也。
顾景中原,愤中云踊,哀物悼世,激情风厉。龙啸大野,兽睇六合,猛志纷
纭,雄心四据。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