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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为国取悔,是以悾悾屡陈丹款。而微诚浅薄,未垂察谅,忧惶屏营不知
所措。愿陛下垂天地之鉴,察臣之愚,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矣。
疏奏,帝纳其言而止。
王敦既有异志,内深忌亮,而外崇重之。亮忧惧,以疾去官。复代王导为中
书监。及敦举兵,加亮左卫将军,与诸将距钱凤。及沈充之走吴兴也,又假亮节、
都督东征诸军事,追充。事平,以功封永昌县开国公,赐绢五千四百匹,固让不
受。转护军将军。
及帝疾笃,不欲见人,群臣无得进者。抚军将军、南顿王宗,右卫将军虞胤
等,素被亲爱,与西阳王羕将有异谋。亮直入卧内见帝,流涕不自胜。既而正色
陈羕与宗等谋废大臣,规共辅政,社稷安否,将在今日,辞旨切至。帝深感悟,
引亮升御座,遂与司徒王导受遗诏辅幼主。加亮给事中,徙中书令。太后临朝,
政事一决于亮。
先是,王导辅政,以宽和得众,亮任法裁物,颇以此失人心。又先帝遗诏褒
进大臣,而陶侃、祖约不在其例,侃、约疑亮删除遗诏,并流怨言。亮惧乱,于
是出温峤为江州以广声援,修石头以备之。会南顿王宗复谋废执政,亮杀宗而废
宗兄羕。宗,帝室近属,羕,国族元老,又先帝保傅,天下咸以亮翦削宗室。
琅邪人卞咸,宗之党也,与宗俱诛。咸兄阐亡奔苏峻,亮符峻送阐,而峻保
匿之。峻又多纳亡命,专用威刑,亮知峻必为祸乱,征为大司农。举朝谓之不可,
平南将军温峤亦累书止之,皆不纳。峻遂与祖约俱举兵反。温峤闻峻不受诏,便
欲下卫京都,三吴又欲起义兵,亮并不听,而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于历阳,
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既而峻将韩晃寇宣城,亮遣距之,不能制,峻乘胜至于
京都。诏假亮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战于建阳门外。军未及阵,士众弃甲而走。
亮乘小船西奔,乱兵相剥掠,亮左右射贼,误中柂工,应弦而倒,船上咸失色
欲散。亮不动容,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贼!”众心乃安。
亮携其三弟怿、条、翼南奔温峤,峤素钦重亮,虽在奔败,犹欲推为都统。
亮固辞,乃与峤推陶侃为盟主。侃至寻阳,既有憾于亮,议者咸谓侃欲诛执政以
谢天下。亮甚惧,及见侃,引咎自责,风止可观。侃不觉释然,乃谓亮曰:“君
侯修石头以拟老子,今日反见求耶!”便谈宴终日。亮啖薤,因留白。侃问曰:
“安用此为?”亮云:“故可以种。”侃于是尤相称叹云:“非惟风流,兼有为
政之实。”
既至石头,亮遣督护王彰讨峻党张曜,反为所败。亮送节传以谢侃,侃答曰:
“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数耳。”又曰:“朝政多门,用生国祸。
丧乱之来,岂独由峻也!”亮时以二千人守白石垒,峻步兵万余,四面来攻,众
皆震惧。亮激厉将士,并殊死战,峻军乃退,追斩数百级。
峻平,帝幸温峤舟,亮得进见,稽颡鲠噎,诏群臣与亮俱升御坐。亮明日又
泥首谢罪,乞骸骨,欲阖门投窜山海。帝遣尚书、侍中手诏慰喻:“此社稷之难,
非舅之责也。”亮上疏曰:
臣凡鄙小人,才不经世,阶缘戚属,累忝非服,叨窃弥重,谤议弥兴。皇家
多难,未敢告退,遂随牒展转,便烦显任。先帝不豫,臣参侍医药,登遐顾命,
又豫闻后事,岂云德授,盖以亲也。臣知其不可,而不敢逃命,实以田夫之交犹
有寄托,况君臣之义,道贯自然,哀悲眷恋,不敢违距。且先帝谬顾,情同布衣,
既今恩重命轻,遂感遇忘身。加以陛下初在谅闇,先后亲览万机,宣通外内,臣
当其地,是以激节驱驰,不敢依违。虽知无补,志以死报。而才下位高,知进忘
退,乘宠骄盈,渐不自觉。进不能抚宁外内,退不能推贤宗长,遂使四海侧心,
谤议沸腾。
祖约、苏峻不堪其愤,纵肆凶逆,事由臣发。社稷倾覆,宗庙虚废,先后以
忧逼登遐,陛下旰食逾年,四海哀惶,肝脑涂地,臣之招也,臣之罪也。朝廷寸
斩之,屠戮之,不足以谢祖宗七庙之灵;臣灰身灭族,不足以塞四海之责。臣负
国家,其罪莫大,实天所不覆,地所不载。陛下矜而不诛,有司纵而不戮。自古
及今,岂有不忠不孝如臣之甚!不能伏剑北阙,偷存视息,虽生之日,亦犹死之
年,朝廷复何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
臣欲自投草泽,思愆之心也,而明诏谓之独善其身。圣旨不垂矜察,所以重
其罪也。愿陛下览先朝谬授之失,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
没,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
疏奏,诏曰:
省告恳恻,执以感叹,诚是仁舅处物宗之责,理亦尽矣。若大义既不开塞,
舅所执理胜,何必区区其相易夺!
贼峻奸逆,书契所未有也。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不宥。今年不反,明年当
反,愚智所见也。舅与诸公勃然而召,正是不忍见无礼于君者也。论情与义,何
得谓之不忠乎!若以己总率征讨,事至败丧,有司宜明直绳,以肃国体,诚则然
矣。且舅遂上告方伯,席卷来下,舅躬贯甲胄,贼峻枭悬。大事既平,天下开泰,
衍得反正,社稷乂安,宗庙有奉,岂非舅二三方伯忘身陈力之勋邪!方当策勋行
赏,岂复议既往之咎乎!
且天下大弊,死者万计,而与桀寇对岸。舅且当上奉先帝顾托之旨,弘济艰
难,使衍冲人永有凭赖,则天下幸甚。
亮欲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录夺舟船。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持节、
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平西将军、假节、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亮
遂受命,镇芜湖。
顷之,后将军郭默据湓口以叛,亮表求亲征,于是以本官加征讨都督,率将
军路永、毛宝、赵胤、匡术、刘仕等步骑二万,会太尉陶侃俱讨破之。亮还芜湖,
不受爵赏。侃移书曰:“夫赏罚黜陟,国之大信,窃怪矫然,独为君子。”亮曰:
“元帅指捴,武臣效命,亮何功之有!”遂苦辞不受。进号镇西将军,又固让。
初,以诛王敦功,封永昌县公。亮比陈让,疏数十上,至是许之。陶侃薨,迁亮
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荆、豫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
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亮固让开府,乃迁镇武昌。
时王导辅政,主幼时艰,务存大纲,不拘细目,委任赵胤、贾宁等诸将,并
不奉法,大臣患之。陶侃尝欲起兵废导,而郗鉴不从,乃止。至是,亮又欲率众
黜导,又以谘鉴,而鉴又不许。亮与鉴笺曰:
昔于芜湖反覆谓彼罪虽重,而时弊国危,且令方岳道胜,亦足有所镇压,故
共隐忍,解释陶公。自兹迄今,曾无悛改。
主上自八九岁以及成人,入则在宫入之手,出则唯武官小人,读书无从受音
句,顾问未尝遇君子。侍臣虽非俊士,皆时之良也,知今古顾问,岂与殿中将军、
司马督同年而语哉!不云当高选侍臣,而云高选将军、司马督,岂合贾生愿人主
之美,习以成德之意乎!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犹知不可,况乃欲愚其主哉!主
之少也,不登进贤哲以辅导圣躬。春秋既盛,宜复子明辟。不稽首归政,甫居师
傅之尊;成人之主,方受师臣之悖。主上知君臣之道不可以然,而不得不行殊礼
之事。万乘之君,寄坐上九,亢龙之爻,有位无人。挟震主之威以临制百官,百
官莫之敢忤。是先帝无顾命之臣,势屈于骄奸而遵养之也。赵贾之徒有无君之心,
是而可忍,孰不可忍!
且往日之事,含容隐忍,谓其罪可宥,良以时弊国危,兵甲不可屡动,又冀
其当谢往衅,惧而修己。如顷日之纵,是上无所忌,下无所惮,谓多养无赖足以
维持天下。公与下官并蒙先朝厚顾,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扫,何以见先帝于地下!
愿公深惟安国家、固社稷之远算,次计公之与下官负荷轻重,量其所宜。
鉴又不许,故其事得息。
时石勒新死,亮有开复中原之谋,乃解豫州授辅国将军毛宝,使与西阳太守
樊峻精兵一万,俱戍邾城。又以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入沔中。
亮弟翼为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江陵。以武昌太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
趣子午。又遣偏军伐蜀,至江阳,执伪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送于京都。
亮当率大众十万,据石城,为诸军声援,乃上疏曰:“蜀胡二寇凶虐滋甚,内相
诛锄,众叛亲离。蜀甚弱而胡尚强,并佃并守,修进取之备。襄阳北接宛许,南
阻汉水,其险足固,其土足食。臣宜移镇襄阳之石城下,并遣诸军罗布江沔。比
及数年,戎士习练,乘衅齐进,以临河洛。大势一举,众知存亡,开反善之路,
宥逼协之罪,因天时,顺人情,诛逋逆,雪大耻,实圣朝之所先务也。愿陛下许
其所陈,济其此举。淮泗寿阳所宜进据,臣辄简练部分。乞槐棘参议,以定经略。”
帝下其议。时王导与亮意同,郗鉴议以资用未备,不可大举。亮又上疏,便欲迁
镇。会寇陷邾城,毛宝赴水而死。亮陈谢,自贬三等,行安西将军。有诏复位。
寻拜司空,余官如故,固让不拜。
亮自邾城陷没,忧慨发疾。会王导薨,征亮为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
又固辞,帝许之。咸康六年薨,时年五十二。追赠太尉,谥曰文康。丧至,车驾
亲临。及葬,又赠永昌公印绶。亮弟冰上疏曰:“臣谨详先事,亦会闻臣亮对臣
等之言,恳恳于斯事。是以屡自陈请,将迄十年。岂直好让而不肃恭,顾曩时之
衅近出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