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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毁骨立,居墓次积年,备览众书,多出异义。性简率,不修俗操,乡里大族多
不能善之,唯裴頠雅知焉。平阳太守柳澹、散骑侍郎裴遐、尚书仆射邓攸皆与接
友善。后为郡主簿,迎太守温宇,宇奇之,转功曹史。州辟部平阳从事。时泰山
羊亮为平阳太守,荐之于司隶校尉王堪,出补都官从事。
永宁初,举秀才。友人荥阳潘滔遗接书曰:“挚虞、卞玄仁并谓足下应和鼎
味,可无以应秀才行。”接报书曰:“今世道交丧,将遂剥乱,而识智之士钳口
韬笔,祸败日深,如火之燎原,其可救乎?非荣斯行,欲极陈所见,冀有觉悟耳。”
是岁,三王义举,惠帝复阼,以国有大庆,天下秀孝一皆不试,接以为恨。除中
郎,补征虏将军司马。
荡阴之役,侍中嵇绍为乱兵所害,接议曰:“夫谋人之军,军败则死之;谋
人之国,国危则亡之,古之道也。荡阴之役,百官奔北,唯嵇绍守职以遇不道,
可谓臣矣,又可称痛矣。今山东方欲大举,宜明高节,以号令天下。依《春秋》
褒三累之义,加绍致命之赏,则遐迩向风,莫敢不肃矣。”朝廷从之。
河间王颙欲迁驾长安,与关东乖异,以接成都王佐,难之,表转临汾公相国。
及东海王越率诸候讨颙,尚书令王堪统行台,上请接补尚书殿中郎,未至而卒,
年三十九。
接学虽博通,特精《礼》《传》。常谓《左氏》辞义赡富,自是一家书,不
主为经发。《公羊》附经立传,经所不书,传不妄起,于文为俭,通经为长。任
城何休训释甚详,而黜周王鲁,大体乖硋,且志通《公羊》而往往还为《公羊》
疾病。接乃更注《公羊春秋》,多有新义。时秘书丞卫恒考正汲冢书,未讫而遭
难。佐著作郎束皙述而成之,事多证异义。时东莱太守陈留王庭坚难之,亦有证
据。皙又释难,而庭坚已亡。散骑侍郎潘滔谓接曰:“卿才学理议,足解二子之
纷,可试论之。”接遂详其得失。挚虞、谢衡皆博物多闻,咸以为允当。又撰《
列女后传》七十二人,杂论议、诗赋、碑颂、驳难十余万言,丧乱尽失。
长子愆期,流寓江南,缘父本意,更注《公羊》,又集《列女后传》云。
史臣曰:皇甫谧素履幽贞,闲居养疾,留情笔削,敦悦丘坟,轩冕未足为荣,
贫贱不以为耻,确乎不拔,斯固有晋之高人者欤!洎乎《笃终》立论,薄葬昭俭,
既戒奢于季氏,亦无取于王孙,可谓达存亡之机矣。挚虞、束皙等并详览载籍,
多识旧章,奏议可观,文词雅赡,可谓博闻之士也。或摄官延阁,裁成言事之书;
或莅政秩宗,参定禋郊之礼。虞既厄于从理,皙乃年位不充,天之报施,何其爽
也!王接才调秀出,见赏知音,惜其夭枉,未申骥足,嗟夫!
赞曰:士安好逸,栖心蓬荜。属意文雅,忘怀荣秩。遗制可称,养生乖术。
挚虞博闻,广微绝群。财成礼度,刊缉遗文。魏篇式序,汉册斯分。祖游后出,
亦播清芬。
卷五十二 列传第二十二
◎郤诜阮种华谭袁甫
郤诜,字广基,济阴单父人也。父晞,尚书左丞。诜博学多才,瑰伟倜傥,
不拘细行,州郡礼命并不应。泰始中,诏天下举贤良直言之士,太守文立举诜应
选。
诏曰:“盖太上以德抚时,易简无文。至于三代,礼乐大备,制度弥繁。文
质之变,其理何由?虞、夏之际,圣明系踵,而损益不同。周道既衰,仲尼犹曰
从周。因革之宜,又何殊也?圣王既没,遗制犹存,霸者迭兴而翼辅之,王道之
缺,其无补乎?何陵迟之不反也?岂霸德之浅欤?期运不可致欤?且夷吾之智,
而功止于霸,何哉?夫昔人之为政,革乱亡之弊,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刑措
不用,岂非化之盛欤?何修而向兹?朕获承祖宗之休烈,于兹七载,而人未服训,
政道罔述。以古况今,何不相逮之远也?虽明之弗及,犹思与群贤虑之,将何以
辨所闻之疑昧,获至论于谠言乎?加自顷戎狄内侵,灾害屡作,边氓流离,征夫
苦役,岂政刑之谬,将有司非其任欤?各悉乃心,究而论之。上明古制,下切当
今。朕之失德,所宜振补。其正议无隐,将敬听之。”
诜对曰:
伏惟陛下以圣德君临,犹垂意于博采,故招贤正之士,而臣等薄陋,不足以
降大问也。是以窃有自疑之心,虽致身于阙庭,亦僶俯矣。伏读圣策,乃知下
问之旨笃焉。臣闻上古推贤让位,教同德一,故易简而人化;三代世及,季末相
承,故文繁而后整。虞、夏之相因,而损益不同,非帝王之道异,救弊之路殊也。
周当二代之流,承凋伪之极,尽礼乐之致,穷制度之理,其文详备,仲尼因时宜
而曰从周,非殊论也。臣闻圣王之化先礼乐,五霸之兴勤政刑。礼乐之化深,政
刑之用浅。勤之则可以小安,堕之则遂陵迟。所由之路本近,故所补之功不侔也。
而齐桓失之葵丘,夷吾沦于小器,功止于霸,不亦宜乎!
策曰:“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使天下洽和,何修而向兹?”臣以为莫大
于择人而官之也。今之典刑,匪无一统,宰牧之才,优劣异绩,或以之兴,或以
之替,此盖人能弘政非政弘人也。舍人务政,虽勤何益?臣窃观乎古今,而考其
美恶:古人相与求贤,今人相与求爵。古之官人,君责之于上,臣举之于下,得
其人有赏,失其人有罚,安得不求贤乎!今之官者,父兄营之,亲戚助之,有人
事则通,无人事则塞,安得不求爵乎!贤苟求达,达在修道,穷在失义,故静以
待之也。爵苟可求,得在进取,失在后时,故动以要之也。动则争竞,争竞则朋
党,朋党则诬誷,诬誷则臧否失实,真伪相冒,主听用惑,奸之所会也。静
则贞固,贞固则正直,正直则信让,信让则推贤,推贤不伐,相下无厌,主听用
察,德之所趣也。故能使之静,虽日高枕而人自正;不能禁动,虽复夙夜,俗不
一也。且人无愚智,咸慕名宦,莫不饰正于外,藏邪于内,故邪正之人难得而知
也。任得其正,则众正益至;若得其邪,则众邪亦集。物繁其类,谁能止之!故
亡国失世者,未尝不为众邪所积也。方其初作,必始于微,微而不绝,其终乃著。
天地不能顿为寒暑,人主亦不能顿为隆替。故寒暑渐于春秋,隆替起于得失。当
今之世,宦者无关梁,邪门启矣;朝廷不责贤,正路塞矣。得失之源,何以甚此!
所谓责贤,使之相举也;所谓关梁,使之相保也。贤不举则有咎,保不信则有罚。
故古者诸侯必贡士,不贡者削,贡而不适亦削。夫士者,难知也;不适者,薄过
也。不得不责,强其所不知也;罚其所不适,深其薄过,非恕也。且天子于诸侯,
有不纯臣之义,斯责之矣。施行之道,宁纵不滥之矣。今皆反是,何也?夫贤者
天地之纪,品物之宗,其急之也,故宁滥以得之,无纵以失之也。今则不然,世
之悠悠者,各自取辨耳。故其材行并不可必,于公则政事纷乱。于私则污秽狼籍。
自顷长吏特多此累,有亡命而被购悬者矣,有缚束而绞戮者矣。贪鄙窃位,不知
谁升之者?兽兕出槛,不知谁可咎者?漏网吞舟,何以过此!人之于利,如蹈水
火焉。前人虽败,后人复起,如彼此无已,谁止之者?风流日竞,谁忧之者?虽
今圣思劳于夙夜,所使为政,恒得此属,欲圣世化美俗平,亦俟河之清耳。若欲
善之,宜创举贤之典,峻关梁之防。其制既立,则人慎其举而不苟,则贤者可知。
知贤而试,则官得其人矣。官得其人,则事得其序;事得其序,则物得其宜;物
得其宜,则生生丰植,人用资给,和乐兴焉。是故寡过而远刑,知耻以近礼,此
所以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刑措而不用也。
策曰:“自顷夷狄内侵,灾眚屡降,将所任非其人乎?何由而至此?”臣闻
蛮夷猾夏,则皋陶作士,此欲善其末,则先其本也。夫任贤则政惠,使能则刑恕。
政惠则下仰其施,刑恕则人怀其勇。施以殖其财,勇以结其心。故人居则资赡而
知方,动则亲上而志勇。苟思其利而除其害,以生道利之者,虽死不贰;以逸道
劳之者,虽勤不怨。故其命可授,其力可竭,以战则克,以攻则拔。是以善者慕
德而安服,恶者畏惧而削迹。止戈而武,义实在文,唯任贤然后无患耳。若夫水
旱之灾,自然理也。故古者三十年耕必有十年之储,尧、汤遭之而人不困,有备
故也。自顷风雨虽颇不时,考之万国,或境土相接,而丰约不同;或顷亩相连,
而成败异流,固非天之必害于人,人实不能均其劳苦。失之于人,而求之于天,
则有司惰职而不劝,百姓殆业而咎时,非所以定人志,致丰年也。宜勤人事而已。
臣诚愚鄙不足以奉对圣朝,犹进之于廷者,将使取诸其怀而献之乎!臣惧不
足也。若收不知言以致知言,臣则可矣,是以辞鄙不隐也。
以对策上第,拜议郎。母忧去职。
诜母病,苦无车,及亡,不欲车载柩,家贫无以市马,乃于所住堂北壁外假
葬,开户,朝夕拜哭。养鸡种蒜,竭其方术。丧过三年,得马八匹,舆柩至冢,
负土成坟。未毕,召为征东参军。徙尚书郎,转车骑从事中郎。
吏部尚书崔洪荐诜为左丞。及在职,尝以事劾洪,洪怨诜,诜以公正距之,
语在《洪传》。洪闻而惭服。
累迁雍州刺史。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
“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帝笑。侍中奏免
诜官,帝曰:“吾与之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