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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而濬乘胜纳降,浑耻而且忿,乃表濬违诏不受节度,诬罪状之。有司遂按濬
槛车征,帝弗许,诏让濬曰:“伐国事重,宜令有一。前诏使将军受安车将军浑
节度,浑思谋深重,案甲以待将军。云何径前,不从浑命,违制昧利,甚失大义。
将军功勋,简在朕心,当率由诏书,崇成王法,而于事终恃功肆意,朕将何以令
天下?”濬上书自理曰:
臣前被庚戌诏书曰:“军人乘胜,猛气盆壮,便当顺流长骛,直造秣陵。”
臣被诏之日,即便东下。又前被诏书云“太尉贾充总统诸方,自镇东大将军伷及
浑、濬、彬等皆受充节度”,无令臣别受浑节度之文。
臣自连巴丘,所向风靡,知孙皓穷踧,势无所至。十四日至牛渚,去秣陵二
百里,宿设部分,为攻取节度。前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与臣,可暂来过,
共有所议,亦不语臣当受节度之意。臣水军风发,乘势造贼城,加宿设部分行有
次第,无缘得于长流之中回船过浑,令首尾断绝。须臾之间,皓遣使归命。臣即
报浑书,并写皓笺,具以示浑,使速来,当于石头相待。军以日中至秣陵,暮乃
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备皓越逸。又索
蜀兵及镇南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首都亭,无缘共合空围。又兵人定见,
不可仓卒,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中诏谓臣忽弃明制,专擅自由。伏读严诏,
惊怖悚慄,不知躯命当所投厝。岂惟老臣独怀战灼,三军上下咸尽丧气。臣受
国恩,任重事大,常恐托付不效,孤负圣朝,故投身死地,转战万里,被蒙宽恕
之恩,得从临履之宜。是以凭赖威灵,幸而能济,皆是陛下神策庙算。臣承指授,
效鹰犬之用耳,有何勋劳而恃功肆意,宁敢昧利而违圣诏。
臣以十五日至秣陵,而诏书以十六日起洛阳,其间悬阔,不相赴接,则臣之
罪责宜蒙察恕。假令孙皓犹有螳螂举斧之势,而臣轻军单入,有所亏丧,罪之可
也。臣所统八万余人,乘胜席卷。皓以众叛亲离,无复羽翼,匹夫独立,不能庇
其妻子,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其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
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言语噂,不可听闻。
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由有专辄。臣虽愚蠢,以为事君之道,唯当竭
节尽忠,奋不顾身,量力受任,临事制宜,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护嫌疑,
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不自料,忘其鄙劣,披
布丹心,输写肝脑,欲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庶必扫除凶逆,清一宇宙,愿
令圣世与唐虞比隆。陛下粗察臣之愚款,而识其欲自效之诚,是以授臣以方牧之
任,委臣以征讨之事。虽燕主之信乐毅,汉祖之任萧何,无以加焉。受恩深重,
死且不报,而以顽疏,举错失宜。陛下弘恩,财加切让,惶怖怔营,无地自厝,
愿陛下明臣赤心而已。
浑又腾周浚书,云濬军得吴宝物。濬复表曰:
被壬戌诏书,下安东将所上扬州刺史周浚书,谓臣诸军得孙皓宝物,又谓牙
门将李高放火烧皓伪宫。辄公文上尚书,具列本末。又闻浑案陷上臣。臣受性愚
忠,行事举动,信心而前,期于不负神明而已。秣陵之事,皆如前所表,而恶直
丑正,实繁有徒,欲构南箕,成此贝锦,公于圣世,反白为黑。
夫佞邪害国,自古而然。故无极破楚,宰嚭灭吴,及至石显,倾乱汉朝,皆
载在典籍,为世所戒。昔乐毅伐齐,下城七十,而卒被谗间,脱身出奔。乐羊既
反,谤书盈箧。况臣顽疏,能免谗慝之口!然所望全其首领者,实赖陛下圣哲钦
明,使浸润之谮不得行焉。然臣孤根独立,朝无党援,久弃遐外,人道断绝,而
结恨强宗,取怨豪族。以累卵之身,处雷霆之冲;茧栗之质,当豺狼之路,其见
吞噬,岂抗唇齿!
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则祸在不测。故朱云折槛,婴逆鳞之
怒,庆忌救之,成帝不问。望之、周堪违忤石显,虽阖朝嗟叹,而死不旋踵。此
臣之所大怖也。今浑之支党姻族内外,皆根据磐,并处世位。闻遣人在洛中,
专共交构,盗言孔甘,疑惑观听。夫曾参之不杀人,亦以明矣,然三人传之,其
母投杼。今臣之信行,未若曾参之著;而谗构沸腾,非徒三夫之对,外内扇助,
为二五之应。夫猛兽当途,麒麟恐惧,况臣脆弱,敢不悚慄。
伪吴君臣,今皆生在,便可验问,以明虚实。前伪中郎将孔摅说,去二月武
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
决之。”皓意大喜,谓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便持走,
皓惧,乃图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逃身窜首,
恐不脱死,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浚以十六日前入皓宫,臣时遣记室
吏往视书籍,浚使收缚。若有遗宝,则浚前得,不应移踪后人,欲求苟免也。
臣前在三山得浚书云:“皓散宝货以赐将士,府库略虚。”而今复言“金银
箧笥,动有万计”,疑臣军得之。言语反覆,无复本末。臣复与军司张牧、汝南
相冯紞等共入观皓宫,乃无席可坐。后日又与牧等共视皓舟船,浑又先臣一日上
其船,船上之物,皆浑所知见。臣之案行,皆出其后,若有宝货,浑应得之。
又臣将军素严,兵人不得妄离部阵间。在秣陵诸军。凡二十万众。臣军
先至,为土地之主。百姓之心,皆归仰臣,臣切敕所领,秋毫不犯。诸有市易,
皆有伍任证左,明从券契,有违犯者,凡斩十三人,皆吴人所知也。余军纵横,
诈称臣军,而臣军类皆蜀人,幸以此自别耳,岂独浚之将士皆是夷齐,而臣诸军
悉聚盗跖耶!时有八百余人,缘石头城劫取布帛。臣牙门将军马潜即收得二十余
人,并疏其督将姓名,移以付浚,使得自科结,而寂无反报,疑皆纵遣,绝其端
绪也。
又闻吴人言,前张悌战时,所杀财有二千人,而浑、浚露布言以万计。以吴
刚子为主簿,而遣刚至洛,欲令刚增斩级之数。可具问孙皓及其诸臣,则知其定
审。若信如所闻,浚等虚诈,尚欺陛下,岂惜于臣!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皓,
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
大逆,尚以见加,其余谤,故其宜耳。
浑案臣“瓶磬小器,蒙国厚恩,频繁擢叙,遂过其任”。浑此言最信,内省
惭惧。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既无孟侧策马之好,而令济
济之朝有谗邪之人,亏穆穆之风,损皇代之美。由臣顽疏,使致于此,拜表流汗,
言不识次。
濬至京都,有司奏,濬表既不列前后所被七诏月日,又赦后违诏不受浑节度,
大不敬,付廷尉科罪。诏曰:“濬前受诏径造秣陵,后乃下受浑节度。诏书稽留,
所下不至,便令与不受诏同责,未为经通。濬不即表上被浑宣诏,此可责也。濬
有征伐之劳,不足以一眚掩之。”有司又奏,濬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
廷尉禁推。诏曰“勿推”。拜濬辅国大将军,领步兵校尉。旧校唯五,置此营自
濬始也。有司又奏,辅国依比,未为达官,不置司马,不给官骑。诏依征镇给五
百大车,增兵五百人为辅国营,给亲骑百人、官骑十人,置司马。封为襄阳县侯,
邑万户。封子彝杨乡亭侯,邑千五百户,赐绢万匹,又赐衣一袭、钱三十万及食
物。
濬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及豪强所抑,屡为有司所奏,每进见,陈其攻伐之
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帝每容恕之。益州护军范通,濬之外
亲也。谓濬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濬曰:“何谓也?”
通曰:“卿旋旆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曰:‘圣主之
德,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焉!’如斯,颜老之不伐,龚遂之雅对,将何以过
之。蔺生所以屈廉颇,王浑能无愧乎!”濬曰:“吾始惧邓艾之事,畏祸及,不
得无言,亦不能遣诸胸中,是吾偏也。”时人咸以濬功重报轻,博士秦秀、太子
洗马孟康、前温令李密等并表讼濬之屈。帝乃迁濬镇军大将军,加散骑常侍,领
后军将军。王浑诣濬,濬严设备卫,然后见之,其相猜防如此。
濬平吴之后,以勋高位重,不复素业自居,乃玉食锦服,纵奢侈以自逸。其
有辟引,多是蜀人,示不遗故旧也。后又转濬抚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特
进,散骑常侍、后军将军如故。太康六年卒,时年八十,谥曰武。葬柏谷山,大
营茔域,葬垣周四十五里,面别开一门,松柏茂盛。子矩嗣。
矩弟畅,散骑郎。畅子粹,太康十年,武帝诏粹尚颍川公主,仕至魏郡太守。
濬有二孙,过江不见齿录。安西将军恒温镇江陵,表言之曰:“臣闻崇德赏
功,为政之所先;兴灭继绝,百王之所务。故德参时雍,则奕世承祀;功烈一代,
则永锡祚胤。案故抚军王濬历职内外,任兼文武,料敌制胜,明勇独断,义存社
稷之利,不顾专辄之罪。荷戈长鹜,席卷万里,僣号之吴,面缚象魏,今皇泽被
于九州,玄风洽于区外,襄阳之封,废而莫续;恩宠之号,坠于近嗣。遐迩酸怀,
臣窃悼之。濬今有二孙,年出六十,室如悬磬,糊口江滨,四节蒸尝,菜羹不给。
昔汉高定业,求乐毅之嗣;世祖旌贤,建葛亮之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