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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
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每任大事,辄居将率之列。结交接物,恭而有礼,
问无所隐,诲人不倦,敏于事而慎于言。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
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
《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又撰《女记赞》。当时论者谓预文义
质直,世人未之重,唯秘书监挚虞赏之,曰:“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
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
时王济解相马,又甚爱之,而和峤颇聚敛,预常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武
帝闻之,谓预曰:“卿有何癖?”对曰:“臣有《左传》癖。”
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预初在荆州,因宴集,醉卧斋中。外人闻呕吐声,窃窥于户,止见一大蛇垂
头而吐。闻者异之。其后征为司隶校尉,加位特进,行次邓县而卒,时年六十三。
帝甚嗟悼,追赠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成。预先为遗令曰:“古不合
葬,明于终始之理,同于无有也。中古圣人改而合之,盖以别合无在,更缘生以
示教也。自此以来,大人君子或合或否,未能知生,安能知死,故各以己意所欲
也。吾往为台郎,尝以公事使过密县之邢山。山上有冢,问耕父,云是郑大夫祭
仲,或云子产之冢也,遂率从者祭而观焉。其造冢居山之顶,四望周达,连山体
南北之正而邪东北,向新郑城,意不忘本也。其隧道唯塞其后而空其前,不填之,
示藏无珍宝,不取于重深也。山多美石不用,必集洧水自然之石以为冢藏,贵不
劳工巧,而此石不入世用也。君子尚其有情,小人无利可动,历千载无毁,俭之
致也。吾去春入朝,因郭氏丧亡,缘陪陵旧义,自表营洛阳城东首阳之南为将来
兆域。而所得地中有小山,上无旧冢。其高显虽未足比邢山,然东奉二陵,西瞻
宫阙,南观伊洛,北望夷叔,旷然远览,情之所安也。故遂表树开道,为一定之
制,至时皆用洛水圆石,开遂道南向,仪制取法于郑大夫,欲以俭自完耳。棺器
小敛之事,皆当称此。”子孙一以遵之。子锡嗣。
锡字世嘏。少有盛名,起家长沙王乂文学,累迁太子中舍人。性亮直忠烈,
屡谏愍怀太子,言辞恳切,太子患之。后置针著锡常所坐处毡中,刺之流血。他
日,太子问锡:“向著何事?”锡对:“醉不知。”太子诘之曰:“君喜责人,
何自作过也。”后转卫将军长史。赵王伦篡位,以为治书御史。孙秀求交于锡,
而锡拒之,秀虽衔之,惮其名高,不敢害也。惠帝反政,迁吏部郎、城阳太守,
不拜,仍迁尚书左丞。年四十八卒,赠散骑常侍。子乂嗣,在《外戚传》。
史臣曰:泰始之际,人祇呈贶,羊公起平吴之策,其见天地之心焉。昔齐有
黔夫,燕人祭北门之鬼;赵有李牧,秦王罢东并之势。桑枝不竞,瓜润空惭。垂
大信于南服,倾吴人于汉渚,江衢如砥,襁袂同归。而在乎成功弗居,幅巾穷巷,
落落焉其有风飚者也。杜预不有生知,用之则习,振长策而攻取,兼儒风而转战。
孔门称四,则仰止其三;《春秋》有五,而独擅其一,不其优欤!夫三年之丧,
云无贵贱。轻纤夺于在位,可以兴嗟;既葬释于储君,何其斯酷。徇以苟合,不
求其正,以当代之元良,为诸侯之庶子,檀弓习于变礼者也,杜预其有焉。
赞曰:汉池西险,吴江左回。羊公恩信,百万归来。昔之誓旅,怀经罕素。
元凯文场,称为武库。
卷三十五 列传第五
陈骞(子舆)裴秀(子頠秀从弟楷楷子宪)
陈骞,临淮东阳人也。父矫,魏司徒。矫本广陵刘氏,为外祖陈氏所养,因
而改焉。骞沈厚有智谋。初,矫为尚书令,侍中刘晔见幸于魏明帝,谮矫专权。
矫忧惧,以问骞。骞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意,不过不作公耳。”
后帝意果释,骞尚少,为夏侯玄所侮,意色自若,玄以此异之。
起家尚书郎,迁中山、安平太守,并著称绩。征为相国司马、长史、御吏中
丞,迁尚书,封安国亭侯。蜀贼寇陇右,以尚书持节行征蜀将军,破贼而还。会
诸葛诞之乱,复以尚书行安东将军。寿春平,拜使持节、都督淮北诸军事、安东
将军,进爵广陵侯。转都督豫州诸军事、豫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又转都督
江南诸军事,徙都督荆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封郯侯。武帝受禅,以佐命之勋,
进车骑将军,封高平郡公,迁侍中、大将军,出为都督扬州诸军事,余如故,假
黄钺。攻拔吴枳里城,破涂中屯戍。赐骞兄子惺爵关中侯。
咸宁初,迁太尉,转大司马。骞因入朝,言于帝曰:“胡烈、牵弘皆勇而无
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将为国耻。愿陛下详之。”时弘为扬州刺史,不承
顺骞命。帝以为不协相构,于是征弘,既至,寻复以为凉州刺史。骞窃叹息,以
为必败。二人后果失羌戎之和,皆被寇丧没,征讨连岁,仅而得定,帝乃悔之。
骞少有度量,含垢匿瑕,所在有绩。与贾充、石苞、裴秀等俱为心膂,而骞
智度过之,充等亦自以为不及也。累处方任,为士庶所怀。既位极人臣,年逾致
仕,思欲退身。咸宁三年,求入朝,因乞骸骨。赐衮冕之服,诏曰:“骞元勋旧
德,统乂东夏,方弘远绩,以一吴会,而所苦未除,每表恳切,重劳以方事。今
听留京城,以前太尉府为大司马府,增置祭酒二人,帐下司马、官骑、大车、鼓
吹皆如前,亲兵百人,厨田十顷,厨园五十亩,厨士十人,器物经用皆留给焉。
又给乘舆辇,出入殿中加鼓吹,如汉萧何故事。”骞累称疾辞位,诏曰:“骞履
德论道,朕所谘询。方赖谋猷,以弘庶绩,宜时视事。可遣散骑常侍谕意。”骞
辄归第,诏又遣侍中敦谕还府。遂固请,许之,位同保傅,在三司之上,赐以几
杖,不朝,安车驷马,以高平公还第。帝以其勋旧耆老,礼之甚重。又以骞有疾,
听乘舆上殿。
骞素无謇谔之风,然与帝语傲;及见皇太子加敬,时人以为谄。弟稚与其子
舆忿争,遂说骞子女秽行,骞表徙弟,以此获讥于世。
元康二年薨,年八十一,加以衮敛,赠太傅,谥曰武。及葬,帝于大司马门
临丧,望柩流涕,礼依大司马石苞故事。子舆嗣爵。
舆字显初,拜散骑侍郎、洛阳令,迁黄门侍郎,厉将校左军、大司农、侍中。
坐与叔父不睦,出为河内太守。舆虽无检正,而有力致。寻卒,子植字弘先嗣,
官至散骑常侍。卒,子粹嗣,永嘉中遇害,孝武帝以骞玄孙袭爵。卒,弟子浩之
嗣。宋受禅,国除。
裴秀,字季彦,河东闻喜人也。祖茂,汉尚书令。父潜,魏尚书令。秀少好
学,有风操,八岁能属文。叔父徽有盛名,宾客甚众。秀年十余岁,有诣徽者,
出则过秀。然秀母贱,嫡母宣氏不之礼,尝使进馔于客,见者皆为之起。秀母曰:
“微贱如此,当应为小儿故也。”宣氏知之,后遂止。时人为之语曰:“后进领
袖有裴秀。”
渡辽将军毌丘俭尝荐秀于大将军曹爽,曰:“生而岐嶷,长蹈自然,玄静守
真,性入道奥;博学强记,无文不该;孝友著于乡党,高声闻于远近。诚宜弼佐
谟明,助和鼎味,毗赞大府,光昭盛化。非徒子奇、甘罗之俦,兼包颜、冉、游、
夏之美。”爽乃辟为掾,袭父爵清阳亭侯,迁黄门侍郎。爽诛,以故吏免。顷之,
为廷尉正,历文帝安东及卫将军司马,军国之政,多见信纳。迁散骑常侍。
帝之讨诸葛诞也,秀与尚书仆射陈泰、黄门侍郎锺会以行台从,豫参谋略。
及诞平,转尚书,进封鲁阳乡侯,增邑千户。常道乡公立,以豫议定策,进爵县
侯,增邑七百户,迁尚书仆射。魏咸熙初,厘革宪司。时荀顗定礼仪,贾充正法
律,而秀改官制焉。秀议五等之爵,自骑督已上六百余人皆封。于是秀封济川侯,
地方六十里,邑千四百户,以高苑县济川墟为侯国。
初,文帝未定嗣,而属意舞阳侯攸。武帝惧不得立,问秀曰:“人有相否?”
因以奇表示之。秀后言于文帝曰:“中抚军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
也。”由是世子乃定。武帝既即王位,拜尚书令、右光禄大夫,与御史大夫王沈、
卫将军贾充俱开府,加给事中。及帝受禅,加左光禄大夫,封钜鹿郡公,邑三千
户。
时安远护军郝诩与故人书云:“与尚书令裴秀相知,望其为益。”有司奏免
秀官,诏曰:“不能使人之不加诸我,此古人所难。交关人事,诩之罪耳,岂尚
书令能防乎!其勿有所问。”司隶校尉李憙复上言,骑都尉刘尚为尚书令裴秀占
官稻田,求禁止秀。诏又以秀干翼朝政,有勋绩于王室,不可以小疵掩大德,使
推正尚罪而解秀禁止焉。
久之,诏曰:“夫三司之任,以翼宣皇极,弼成王事者也。故经国论道,赖
之明喆,苟非其人,官不虚备。尚书令、左光禄大夫裴秀,雅量弘博,思心通远,
先帝登庸,赞事前朝。朕受明命,光佐大业,勋德茂著,配踪元凯。宜正位居体,
以康庶绩。其以秀为司空。”
秀儒学洽闻,且留心政事,当禅代之际,总纳言之要,其所裁当,礼无违者。
又以职在地官,以《禹贡》山川地名,从来久远,多有变易。后世说者或强牵引,
渐以暗昧。于是甄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