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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我也没看芦湖。”
湖面细小的波纹在粼粼闪光。但是仔细一看,也许是由于船朝着午后的太阳驶去的关系吧,船后的波纹在闪光,船的前面是浓浓的水色。
那闪光的细小的波纹向远处的南岸扩展,像春季地面蒸腾的游丝。
今天,只有前方富士山的周围飘浮着白云。
由于船上的乘客都乘坐了从湖尻开往早云山的大轿车,所以站着的人很多,使坐着的百子也抬不起头来。
大轿车在大涌谷高处的火山口绕了一周停下来时,百子稍稍回头看了看湖水。大轿车在树林深处行驶,时而掠过树枝。竹宫把手伸出车窗,采了树林中长得高的草花。
两人乘缆车从早云山到了强罗。
少年把草花一直拿到强罗的旅馆的房间里,放在桌子上。
“姐姐。”少年抓住百子的项链,用力拽了一下。
“好疼。人家不疼吗?”
“可是,把我的事忘了吧?”
百子要把项链摘下来。
“戴着。我不再拽了。多漂亮,戴着……”
“是吗?小宫喜欢……”百子说。她感到金项链对少年的诱惑,不由一阵悲哀。
但是,百子还是戴着项链,进入温泉,躺下了。
少年衔着项链晃了晃。
“这是小宫的好玩具啊。”百子说。
少年仍衔着项链,把脸贴在百子的脸上哭了起来。
“不要演戏了。不纯洁。”
“姐姐,是要抛弃我吗?”
“又说抛弃……是分别。”
“难道不是一样吗?我没有虚荣心。”
“是吗?不过,小宫是病态的,一旦分别,是很可怜的。”
“啊,病态的,不纯洁。因为我要杀了你。”
“那好。请杀吧。”
百子的胸脯感觉到少年的嘴唇,想起了那个银碗。
那银碗从启太的父亲那里拿来后,往乳房上扣了多少次,乳房已经放不进去了。
耳后
一
百子醒来,竹宫少年已经不在旁边的床上了。
但是,百子好像是从梦中醒来,又回到梦中似的。
“呀,不在了。”
百子想这么说一句,但是这句话只是浮上脑际,没有说出声来。
她的头麻木了。
百子虽然头有些麻木,但是心情很好,想再睡一会儿,又忽然想起半夜曾经醒过一次。
“啊,小宫是不是想把我杀了?”
百子彻底醒来了。
百子用手一摸脖子,金项链不见了。“是小宫给拿去了。”百子很放心。
百子半夜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一看少年是否在旁边。
由于听到庭院里小鸟的鸣叫,所以即使百子感到是半夜,而实际上已经是黎明了吧。好像那时比睡醒的现在更恍如梦境。好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又昏迷过去似的。
说起昏迷,昨夜百子曾经假装昏迷而睡着了。
这之前,少年从后面拉着百子的脖颈说:“姐姐,姐姐。”
“疼啊。疼啊。”
“姐姐不把脸朝这边,我不愿意。”
“这样难道不好吗?”
“我感到很悲哀。”
“小宫,真的悲哀?”
“我是很认真的。我从后面看姐姐,觉得很不安。”
“我喜欢从后面看小宫的脖子。”
“真是奇怪的趣味。”少年温柔地搂起百子的脖颈说,“姐姐为什么喜欢从背后拥抱呢?”
百子总是从背后拥抱少年,也经常让少年从背后拥抱自己。
百子和竹宫以前的西田少年是这样。和其他少年也是这样。
百子以前拢起脑后的头发被麻子见到时,不由感到很害羞,也是因为心里想让竹宫吻自己的脖颈的缘故。
现在被竹宫指出,百子感到有些狼狈。
“互相不看脸,感到温暖。”百子顺口说道。
“温暖?撒谎。我映入姐姐的眼帘,看见小小的我,才会感到温暖。姐姐一定是对我做了有愧于良心的事。”
“那,的确是做了不符合小宫心意的事。”
“这是搪塞。是你不爱我。”
“又说不爱,这不是那么轻易说的呀。小宫随便说什么不爱了,什么被抛弃了,要是那样,一生都会在爱情的贫乏中度过的。”
“姐姐,这是蒙蔽我。你是在我的背后想其他的事。”
百子在枕头上摇了摇头。项链滑到下颏下面。
但是,听竹宫少年这样说,百子并没有在意。
百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宫,请看看我的耳朵后面。从耳朵和头发之间到脖子的纹儿……这里是隐瞒不住年龄的。”
“看见了。”少年顺口说道,“清爽漂亮。我看到姐姐的耳朵后面,就看到了姐姐的心。那是清澈纯洁的。”
“你真会奉承。即使真像你说的那样,小宫的奉承也只是灌到耳朵里,是传不到耳后的。”
百子说话的时候,少年吻了她的耳后。
百子紧紧地缩起了肩。
“我呀,刚才在温泉里就见到了。姐姐肩膀的纹,从脖子到胳膊根儿的纹儿,那隐隐约约的弓形是无法形容的。那弓形的一端,胳膊根儿圆乎乎的,我感到特别好。”
少年说着,用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百子的胳膊根儿。
“真会奉承啊。”百子嘟哝了一句。
少年慢慢地用力握了一会儿之后,松开手,把手掌向百子的胸部滑去。
“我觉得总像追在姐姐身后似的。我有些担心。”
百子对这种像女孩似的腔调仍感到不耐烦。
百子原本是由于竹宫这个少年有像女孩似的腔调而去勾引他的。竹宫也很容易被勾引。
但是,时间不长,百子便对这种腔调感到厌烦了。
开始时,百子认为他有教养,有些娇贵。他是在装腔作势,假装成熟。
百子对这个少年有一种自己反而是男性的优越感。竹宫成了比自己年龄大的女人的玩物。百子对有些近乎残酷地玩弄他感到有趣。
百子对竹宫少年的爱,也有一种好像是对年龄比自己小的少女的同性恋般的错觉。
然而,百子不久又察觉到竹宫的女孩般的腔调,体现着这个少年本身难以割舍的同性恋。
这样,百子感到对此前的西田少年也似乎有着同性恋的倾向。
百子和竹宫少年并非是男女之爱,而是坠入变态的同性恋之中了吧。
“病态。不纯洁。”百子这样嘲笑自己。
但是,百子有时也把这句话向这个少年扔去。
不过,百子感到落到悲惨境地的还是自己。
竹宫少年虽然装作女孩的样子,但是通过百子而知道了女人,难道不就从同性恋的病态中解脱出来了吗?
仿佛少女般的少年的身体,即使皮肤滑润,骨骼和体态也逐渐起了变化,逐渐成为男人。
百子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百子的那个被启太以自己的乳房的形状制作的银碗,乳房已经放不进去了。把银碗套在乳房上一试,百子为自己乳房的变大而吃惊。
百子成为成熟的女人了吧。
百子还没能抹掉对正常的男女之爱的惊恐和反叛。
百子冷淡的门扉,仅仅让少年们通行。
竹宫少年是敏感的。他察觉了百子的异常。他感到有些焦虑,感到有些悲哀。
不过,百子的自尊心不允许少年知道自己的女人身体的秘密。
在这个少年成为真正的男人之前,必须与之分别吧。
现在来到箱根,百子打算就此分手。
“姐姐,你想什么呢?”竹宫在百子的耳后小声说道。
“这孩子真啰嗦。”
“我们来时,在大轿车上你没对我说什么正经话。”
“我没说什么呀。”
“如果没说什么,请看我。”
“我看了。”
“撒谎。”
“我即使看小宫,也心里难受。”
“那是因为你要抛弃我。”
也许是那样,但是百子想的是今天夏二到家里来的事。
不过,为什么必须避开夏二,躲出来呢?为什么感到在家里呆不下去呢?
然而从家里出来,坐在车上和坐在船上,心里都始终感到不安。
启太的父亲和启太的弟弟夏二,都很像启太。所以,百子想,为见到夏二而痛苦,是自己过于脆弱了。
另外,百子想,如果妹妹麻子爱上了夏二,自己为不妨碍他们而躲开,那又是自己太善良了。
百子自己也不明白。
总之,百子和竹宫少年到箱根来,心中之所以如此茫然,似乎是由于夏二到家里来的事总在脑际萦绕之故。
“小宫。”百子呼唤道,“小宫在生活中有没有控制自己悲哀的时候?”
“悲哀?”
“和我这样在一起,难道不悲哀吗?”
“不是。不是。”少年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姐姐是要把我推到悲哀里去,是要抛弃我。一定是这样。”
“如果你明白这些,那我们就分手吧。”
百子又撒谎说:“我收到了你母亲的信,写着请还给小宫以真正学生的本来面目。”
“什么?”少年有些怯懦地说,“姐姐把我家都拿出来撒谎了?”
“我直到现在,好像忘了小宫有爸爸和妈妈。是我不好。”
“这不像姐姐说的话。我不愿意这样被抛弃。还是直说不爱我好。其实姐姐谁也没爱过。”
“我是爱的呀。”
“是爱你自己吧。”
噢,爱那个死去的人……百子心里想着死去的启太,却说:“死去的母亲……”
“你妈妈?在芦湖,下雪那天,你说过爱你爸爸呢。”
“是那样吗?一样的呀。我母亲是为爱我父亲而死的。”
少年把脸贴在百子的脖颈上。
少年的眼泪滴在百子的耳朵下面。
那泪滴似乎渗入百子的头脑里。
“我爱姐姐。才要把姐姐杀了。这是我的心里话。”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杀吧。”百子像耳语似的说,“那好啊。”
“被姐姐抛弃的话,我要成为流氓的。我要大量玩弄抛弃女人。我要比姐姐玩得更高明。”
百子吃了一惊,但却冷淡地说:“是吗?因为小宫很高明……”
“不愿意,不愿意。我不愿意。姐姐,救救我。姐姐还不了解我。”
少年突然猛烈地摇晃着百子。
“我要被抛弃了吗?姐姐变成恶魔,我也不愿被抛弃。”
少年搂过百子的脖子用力拉,接着又摇晃。
“你还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