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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大喜,曰:“若果有是处,谨仗佛力能消吾夫妇之尤,诚幸事也。”即吩咐何立安排车马,明日早诣灵隐寺。何立领钧旨预整车马伺候。
第七十回 秦桧遇风魔行者
却说秦桧与王氏一行侍从,…往灵隐寺。将近山门,寺中僧官已先有人报知,领着众僧,各执香出十里外迎接。秦桧与王氏随路观玩景致。怎见得好景,有诗为证:鹫岭郁岧峣,龙宫隐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发,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接竹引泉遥。
秦桧与王氏车马已到寺门,出轿从东廊而入,见壁上俱是名贤骚客留题。桧甚好文墨,其诗从一读过,看至后,有一新题云:缚虎何难纵虎难,无言终日倚阑干。
三人眼内衔冤泪,流入襟怀透胆寒。
秦桧看罢,茫然自失,慌问住持曰:“此诗何人所题?”住持曰:“近日本寺中新来一个风魔小行者写来,实未识其主意。”秦桧暗想:头一句是我夫人在东窗下写出,再无他人知道。今观此诗,甚是奇怪。乃谓住持曰:“尔可叫此行者来见。”住持禀曰:“此人风颠不常,言语鄙野,丞相若召来见,恐有冲触,则一寺僧行皆及罪矣。”桧曰:“既道风魔,吾岂深责之。速宜叫来。”住持不得已,…进厨下,寻得行者,来到法堂前参见秦桧。桧问曰:“东廊下从末一题,是尔记写得来?或是自作?明言之,吾重赏汝。”行者曰:“这诗是尔做来,却是我写来。”桧与王氏听了,心下悚焉。又问曰:“既是尔写来,缘何将‘胆’字恁的放大写?”行者笑曰:“我‘胆’字大,又不如你胆更大,上不怕天,下不怕地。”夫人王氏见行者言语诐遁,谓桧曰:“此人张狂风势,丞相何必泥问之。”桧默然,惟点头而已。顷间,众僧请丞相行香。桧遂与王氏行到殿上,参拜诸佛。但闻香风霭霭,钟鼓铿铮,行礼毕,复转到方丈。茶汤已罢,遂进上斋供。众僧拜跪阶前,请丞相、夫人人后堂受斋。桧已进于后堂,坐立不安,心下只犹豫行者言语,仍令人唤过行者。众僧俱进前禀曰:“适间风行者见太师于法堂,胡言乱语,不识忌讳,望太师宽恕,不必再召他。”桧曰:“只引得来,吾自有事问之。”众僧不敢再告,复来寻,见行者正在厨下,向灶烧火。住持责之曰:“才间秦太师敬来寺中,修设斋醮,见尔风颠乱语,要问汝之罪。今又着来唤汝,急前去伏谢,不得再有狂言。”行者惟呵呵含笑不已,手挟着火筒,…走到太师面前跪倒。桧令何立以斋赏之。何立领命,将过两个大斋,赐与行者。行者接过手来,将两个馒头用手劈开,把里面馅都倾在地。桧怒责之曰:“吾之所赐,行者何得将馅都倾了?”行者曰:“我倾馅,赶不上尔倾馅。”桧曰:“坏却一个则可,何得两个都坏了?”行者曰:“我坏两个,更强似尔坏了三四个。”秦桧听了,愈加不悦。夫人王氏问之曰:“尔风魔症侯,从长而得,或幼少沾受?”行者曰:“夫人问我如何?”王氏曰:“若是从长染此症侯,则可调理。吾令丞相请人为尔医治。”行者曰:“不瞒夫人说,小行者此症候,实长大因在东窗下伤凉得来。”王氏惊惧莫对。桧曰:“若果如是,吾即召人医汝。”行者曰,“我这病如今医不得了。”桧曰:“既非幼少沾疾,如何医不得?”行者曰:“今来无了药,家无了附子,如何解得此病?”夫人王氏曰:“丞相不须再三问此疯狂人,任从其去矣。”秦桧曰:“虽是颠魔言语,其实寓有讥讽深意。某心下如何不详问之?”桧疑贰莫决。又谓行者曰:“尔有法名否?”行者曰:“小人法名守一。”桧曰:“尔委的自能诗,或人教尔写得来?”行者曰:“我因疯得了胡言胡语,才能作出来。”桧曰:“既是尔能吟诗,指我为题,当面前做得一篇,即与披剃为僧,给与度牒。”行者合掌拜谢,将火筒于地上吹开,画出诗来:久闻大德至公勤,占夺朝中第一勋。
都总忠良扶圣主,堂宣功业庇生民。
行者写了四句,下韵不凑。桧曰:“尔既能题诗,如何不做全篇?”行者云:“若见诗全,尔之死期近矣。”左右叱之曰:“丞相跟前休得乱道。”桧曰:“我不怪汝,即宜凑起下韵。”行者又将火筒于地画写云:有谋解使诸方用,闭智能令四海遵。
贤相一心调国政,路行人道感皇恩。
秦桧看诗罢,教何立在会司部给与度牒,着他剃头为僧。
行者道:“我不去,我不去。你杀了人,却着我去剃头。”桧倚住倚屏,半晌间心下踌躇。瞧见行者将火筒在手中战战兢兢执之,因问曰:“尔手所执火筒,缘何不放于厨下?”行者道:“此火筒有些歹处,虽战战兢兢执之,亦不敢放下。”桧曰:“只是一节竹,有何歹处?直说将来我听。”行者曰:“有人吹着他,便送得一火鬼灰飞烟灭。虽是一节竹,他两头相通,若不是我拿住呵,少时引得狼烟来,坏了人家舍积。”王氏因见行者言语有在,亦自惊疑,阻桧曰:“丞相只顾问此风魔之人,得何因由?观其言语题诗,都寓着藏头继意,又省不得,问之重教惑乱心曲也。”行者曰:“诗既省不得,只怕不是顺理做的。尔看那横行么?”秦桧闻其说,将其诗横看,乃寓八字:“久占都堂,有闭贤路。”桧大怒,曰:“吾乃朝中宰相,谁不惧?谅尔这小秃,敢如是无礼?”即令左右推出阶前杖之。左右领令,将行者才待拿下,行者扯住案脚,大叫曰:“我触犯丞相,只是无礼,不曾杀了大臣,如何便要杖我?”左右只管乱拖将去。夫人王氏劝之曰:“他本是疯癫之人,太师何必深怒之?丞相可以宽容。”桧从其劝,遂叫放了。夫人曰:“令此风行者去西廊下吃饭,休使再在丞相面前乱语。”众僧人恐惧,一齐向前,把行者推向西廊下。行者连叫:“慢推着,夫人令我去西廊下吃饭,她却要往东窗下饲饭。”言罢,一直走往西廊下去了。秦桧与夫人心下快快,自相谓曰:“好怪哉,我此一来,本待设斋供佛,忏解罪尤,不想遇着这风行者,说出我平昔所为,不由我心中不展转也。”夫人曰:“如今佛事完成,丞相须回府,又作计较。”桧即吩咐何立,备奉僧人经钱,整车轿回府。何立领诺措置去了。寺中僧行各拜谢送出山门外。
秦桧归至临安,后其病稍愈,每升堂,日晏乃出,百官伺候起居,必待桧有命然后敢退。时岳州赍到公文,桧闻说“岳”字,即怀畏惧,因奏将“岳州”改作“纯州”。
话分两头。昔者大理寺丞周三畏,因屈问于岳飞,乃弃职归山。自知秦桧后必根究捕获,尝密遣人于临安体探消息。近日,人报秦桧于灵隐寺修礼佛事悔,言欲忏释罪愆,周三畏闻之,叹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秦贼之谓也。
忏悔其能免耶!”即与一二童仆,欲为远遁之计。行至鄂州,坐息邮亭中,于壁上题诗一首云:自古高官必有危,全忠全孝岂全局。
武昌门外千株柳,只见杨花不见飞。
周三畏题罢即行,入于丹霞山之绝顶,修炼自养。人罕见之,后不知所终。
却说金主自讲和以后,日与大臣议论国政。忽报废齐王刘豫死,金主曰:“刘豫初事朕,即封为齐王,以为南朝藩镇,那时朕甚爱重之。及因败折本国人马,不能承朕志,罢黜之,数年间寥寞无能为矣。今闻其死,寡人不觉伤感。”左丞相耶律德奏曰“陛下怀及远人,德之至矣。以是推于天下,何所不服哉!”金主曰:“中国使臣王伦现留本回未遣,寡人欲封为平滦二路都转运使,尔众臣以为可乎?”耶律德曰:“只恐其人重义,不肯就职。”金主曰:“朕以刘豫礼待之,后必肯从。”即下诏往河间召王伦入见,金主以其至,谓之曰:“寡人甚爱行人文学,今将封尔平滦二路都转运使,宜即就职。”伦奏曰:“臣奉命而来,非降也。今以是职授臣,何所谓哉?”金主曰:“行人若肯委心归顺,就领是职,久后当重用尔。不然,难以归中国矣。”伦曰:“臣未离京师时,已将此颈付于度外,今因不受他国封爵见杀,名亦正也,复何恨焉。”金主怒曰:“尔道我国无利刃乎?”伦曰:“刃虽利,非杀行人者耶。”金主益怒,命武臣将帛勒之于阶下。伦知难免祸,遂冠带南向再拜恸哭曰:“先臣文正公以直道辅两朝,天下所知。今臣将命被留于金,金主欲污以伪职,臣敢爱一死以辱君命哉!”金主令左右用刑,一时间将王伦缢死于阶下。金主命曳出之,后葬于燕山。于是金都城雨雹二日。闻者哀之。
河间消息传人京师,高宗闻得金主杀了行人王伦,大怒,欲起倾国之兵,与金主决一雌雄。枢密使万俟…奏曰:“陛下勿以小忿而损国计。朝廷以初议和,军士终得休息。今因杀行人之故,又复劳动士马,未见其利也。纵金主失盟,陛下正在守德以待,候府库财充,粮料赡足,乘久养之锐气,干戈一临,丑虏可灭矣孙。”高宗怒未息。忽报提举太平观刘子羽卒,前中丞何铸亦奏曰:“边庭将士日已丧亡,陛下且宽征伐,以待天命也。”高宗允奏,遂寝其事。
第七十一回 弒熙宗颜亮弄权
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高宗下诏求言。时,张浚被贬连州,闻帝有求言之诏,欲上疏论时事,以母太夫人许氏年高,恐言之必被祸,累及其亲,惟怏怏怅然而已。每临席坐,必出奋怒之声。其母问之曰:“有何激切而若是哉?”浚具言告母曰:“儿因星变谏上,已被谪黜。今圣上有诏求言,吾将具疏陈论时事,恐累及吾亲,而不敢言之故也。”许氏笑曰:“吾儿所虑,有愧先人多矣。昔尔父在绍圣初举制科策有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而负陛下。’至今此策使人读之,见其忠义凛然。尔食朝廷俸禄,欲言时事以遂乎志,被一妇人所掣,非大丈夫也。”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