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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立朝廷,必不为桧、俊所容。”即日具表,辞退官爵。
表曰:
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昌郡开国公臣岳飞奏:臣窃谓事君者,以能致其身为忠;居官者,以知上不骀为义。伏念臣受性愚戆,起家寒微。顾在身官爵之崇,皆陛下识拔之赐。苟非木石,宁不自知,每誓粉骨糜身,以图报称。然臣叨冒已逾十载。而所施设,未效寸长。不惟旷职之官奏,况乃赢一驱之负玻盖自从事军旅,疲耗精神。旧患目昏,新加脚弱。虽弗辞于黾勉,恐有误于使令。愿乞身躯,遂于退休,庶养痾渐获于平愈。比者,修盟漠北,割地河南。
既不复于用兵,且无嫌于避事。伏望陛下明昭诚悃,曲赐矜从,令臣解罢兵务,退处林泉,以歌咏陛下圣德,为太平之散民,臣不胜幸甚。他日未填沟壑,复效犬马之报,亦为未晚。臣无任激切战栗伺命之至。取进止。
高宗览奏,下命付丞相府议之。奏桧见了岳飞辞退官爵表章,大喜曰:“正遂吾意。”乃劝朝廷准其所奏。遂罢岳飞官爵,充万寿观使。岳飞见允奏命下,遣人往舒州取回岳云,即日解还印绶,轻骑归鄂州,与子侄耕获陇亩,再不言兵家事矣。
会兀朮遣人以书与桧曰:“汝朝夕以和议来请,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桧得兀朮书,亦以飞不死,终梗和议,祸必及已身。故力谋杀飞之计。乃奏帝以张俊如镇江措置军务。俊披诏临行,桧谓之曰:“公如往镇江,须代吾了一件大事。”俊知其意曰:“丞相不必挂怀,俊自有主张。”即辞桧至镇江,一应军务,且自随时,专为桧来淮上搜寻岳飞旧日有仇之人。访知岳飞手下旧有副都统制王贵,比先因征小贼,违犯岳飞军令,免其死罪,被痛打一百刑杖。俊暗思此人必然怀恨岳飞,着人寻将王贵来,谓之曰:“汝曾受岳飞苦虐,还欲思报其恨乎?”贵曰:“枢密何谓?小将实不知也。”俊笑曰:“尔若能告发岳飞罪过,则我为汝雪仇,且保尔之官职,使子孙永受富贵矣。”王贵叩头泣曰:“岳侯昔居大将之权,统兵三十余万,若使赏罚不明,则三军何肯用命,杀贼焉能成功。
小将因违其军令,得不诛幸矣。被鞭笞,分之该也。岂敢逆天理而以私忿报之哉。”俊见王贵忠言剀切,不能诱动,乃令其退去。俊思了一夜,次日又暗使人采访王贵私事来告。却唤王贵至枢府,谓之曰:“人告尔私下有这几条违法事,若不从我结果了岳飞,定先拿尔问罪,全家迁徙岭南。”王贵莫禁其苦逼,只得许之。张俊大喜曰:“若得狱成之后,保奏重封尔官。”着令且回,说:“虽待用尔处,即来听候。”
第六十三回 岳飞访道月长老
却说张俊又打听得岳飞部下有总统制官王俊,平昔在行伍中专一放刁告状,而得官职,以此人号为“王雕儿”。以前亦被张宪责打,岳飞尝羞辱之。张俊教人唤来,激之曰:“尔若能首告岳飞,有机会杀之,吾当禀知秦丞相,举保公高位。”王俊喜曰:“下官所恨者,恨张宪最深,先年收杨么之时,被他打了八十,又着岳招讨于众将前羞辱一顿,曾自誓曰:彼但得一步进达,必须杀此匹夫。至今无由快我志愿。今日枢密之意系与下官能报夙昔之仇矣。若得杀此二人,则志愿满足,何更希望高位。”张俊见王俊所言实就其机,甚悦。即赏王俊黄金一锭,且着回去,吩咐:“切不可漏此消息,明日早到枢府听候。”王俊得赐,领诺去了。张俊即调下词状一张,次日王俊到于枢府,俊将词状交与王俊,着令诣统制官王贵处首告。
词曰:
首告人王俊,年三十五岁,系东平府人氏,现任统制官职。状首绍兴十一年九月间,有都统制宫张宪,因见本管恩官岳飞,被朝廷革去官爵,在于鄂州闲住,不得人马管辖,怨恨朝廷。今欲谋还岳飞兵柄同为不轨。又有岳云手书,送与张宪,务要用心整理。后岳飞差于鹏、孙革赍书来与张宪,着他虚报边庭消息紧急,朝廷必然还他兵柄。
有此不测事机,具状来首副都统制官处详状施行。
王贵接了首状,抄词黏连申文,密交王俊来会都统制张宪,去见张枢密。宪不知圈套,与竣贵入到帅府衙内。参见毕,王贵于怀中取出申文抄词,递与张枢密。枢密看了首词,怒曰:“汝等何得通同岳飞父子谋为不轨?今被首出,罪弗容诛矣。”张宪、于鹏、孙革正不知来意,面面相觑。俊不待其分辩,着令左右将张宪、于鹏、孙革一齐拿下,与原告王俊一同解去镇江,行枢密院内监问。其旧制,枢密院并无设置推问罪人牢狱,亦无鞫问犯人刑法。张俊预先设立下狱具停当,即将张宪等打入牢中,绷在匣…上,委着首领官王应求拷问其事。应求来见张俊,告曰:“自来枢密院未曾设有牢狱推勘罪人事例,使况行枢密院而擅置牢狱乎?合该解送行在大理寺狱,依例推问,庶不变乱朝廷旧制矣。”俊大怒,谓之曰:“其余罪犯当送法司,今王俊所首事干谋反,则当推出实情,庶免激变。”俊即亲到狱中,将张宪绑吊苦拷,务要招称岳飞差于鹏、孙革送书着他虚张声息,又招有岳云手书使他多方设计,谋还其父兵柄,得到边上,则可通同谋反,送来书信皆已烧毁不存。张宪被其拷打,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终不肯招。张俊乃自捏成招词,差人解送丞相府申呈秦桧。
秦桧见了招词,喜不自胜,将张宪等押送大理寺牢狱监勘,一连审问十三日,不得实情。桧遂朦胧具奏帝前曰:“岳飞父子谋为不规,近干连张宪等,乞召岳飞父子来证其事。”高宗曰:“夫刑者所以止乱也。岳飞父子忠贯日月,岂有此反逆事乎?今若乱提彼来追证,只恐动摇人心,不可轻召。”秦桧见朝廷不准其奏,乃诈传旨,仍委心腹人田思中,赍金字牌前去鄂州,宣召岳飞父子诣行在论功授爵。思中临行,桧嘱之曰:“君到鄂州见岳飞须深体上意,命之疾赴。若得事成后,吾当厚报于君也。”思中领诺,赍诏…往鄂州去讫。
却说岳飞正领着子侄耕锄陇亩,乐守天命,忽报朝廷赍到金字牌来召父子赴朝,论功授爵。岳飞回至府第,俯伏听候宣读诏旨,一门望阙谢恩毕,因设酒礼馆待田思中。飞谓使臣曰:“天使先一日回朝,我父子明日登程。”思中曰:“相公不可迟缓,圣上专待君侯赴阙授封。”飞曰:“不在叮咛。”思中辞别,…上马先回。是夕秦国夫人李氏备酒与岳侯饯行。飞谓夫人曰:“我今赴阙见圣上,果有升赏,亦须辞了便回。汝在家教训诸儿女,令之各事其业,不得自荒岁月。”夫人曰:“相公但行,家事吾自主理。”次日,岳飞同子岳云准备车马,辞家…望临安而行。是晚飞宿于驿中,夜作一梦,醒来悚焉惊出一身冷汗。次早与岳云曰:“吾夜得一梦,甚是不祥,未知吉凶如何。我今卸却车马,与尔从扬子江去,原江心金山寺有道月长老,神慧人也,善知过去未来祸福,可往以是梦卜之。”岳云曰:“大人所见极善。”飞即着人备了船只,渡过扬子江,来到金山寺,日尚未出,大雾迷江,正是:闻钟始觉山藏寺,到岸方知水隔村。
其时道月长老正在禅定之中,已知岳招讨宣召回朝,预遣行童早到山门迎接,到于方丈,叙罢寒温,茶汤毕,长老曰:“贫僧久闻招讨大名,如雷灌耳,每恨缘薄,不曾及面。今日希幸到此,实慰渴想。”岳飞曰,“尝闻上人屏虑养性,明烛万里。今蒙诏旨,宣我父子回朝,夜来驿中偶得一梦,未卜吉凶,特来请谒仙丈望指引前程,飞之甚幸也。”长老曰:“招讨得何梦?请详言之。”飞曰:“梦见两犬抱头言语,傍有二人赤身裸体而立。”长老曰:“此明白事矣,招讨何未解其意?
二犬中间着一‘言’字,乃是个‘狱’字。傍立裸体二人,同受其祸者。招讨今此一去,必有牢狱之苦,须宜谨慎。”岳飞笑曰:“长老放心,我父子为国家东荡西除,南征北伐,朝廷多有功勋,目今圣上宣召我父子,将论功授爵,安有牢狱之事乎。”长老曰:“但恐患难可同,安乐难共,而罹鸱夷之惨。
不如潜身林野,隐迹江湖,庶几乃免矣。”飞曰:“蒙仙丈指引,诚可善路。若是神天有眼,必不使忠臣义士陷之于不义也。”岳飞不悦,即便辞别而去。长老送出江边,飞将登舟,长老再三嘱付云:风波亭下浪滔滔,千万留心把舵牢。
谨防同舟生意歹,将人推落在波涛。
嘱咐毕,长老辞别回寺。岳飞在舟中与子云:“长老之言,岂足深信。”岳云曰:“天机至理,容或有之,宜加三省,勿履虎尾而致噬也。”岳飞不听,教疾开船而去。
第六十四回 周三畏鞫勘岳飞
却说田思中回见秦桧,报知诏岳飞父子将至。秦桧大喜,即吩咐思中领了心腹人,前去迎接岳飞父子。次日,岳飞来到临安,入得城中,并不见有宣召动静。未数日,秦桧矫诏降出,道岳飞父子通同张宪等谋反,令下大理狱。岳飞接得诏旨,叹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与子岳云就狱。
秦桧仍命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勘岳飞招词。周三畏闻命,自思:“岳侯忠孝人也,岂有是事哉。此必有人谋陷之,待吾审问其情,必知端的。”次日与何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
飞于庭前逐一开具招状:
取状人岳飞,现年三十九岁。祖贯是河南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人氏。不合于宣和四年间,方年二十,前往真定刘宣抚下,应募立为乡兵长。当年因擒强寇陶俊等有功,升承信郎。宣和六年杀获强徒张超。靖康元年归投天下大元帅府,招抚贼首吉倩等,升承信郎。与金兵战于侍御林,升保义郎。又战于滑州,杀败金兵,升秉义郎。建炎元年,杀退金兵于问德,升修武郎。复败金人于曹州,升武翼郎。随侍亲王至建康,因上书谏和议夺官,复归田里。又该张所保奏,复还前职,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