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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能力,去推行一把手所拍板定下的工作思路。即便是当了省委副书记这样的高级
“副手”,已经在分工管辖的许多领域、许多部门里被赋予了相当的“拍板权”,
他认为其工作的基本性质仍然没有变。贡开宸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十分欣赏他
身上这种研究问题的浓烈兴趣和深厚功力。这使他在政治上显得特别生动,特别不
一般,洋溢着一股少见的学者气和强大的行政能力。
他今天找郭立明,是想摸一下底,确切地了解一下贡书记对马扬的态度。
“……还不太清楚贡书记最后准备怎么处置这件事。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他已
经让人去搞清马扬的情况。他把这件事交代给组织部了。”郭立明回答道。如果说
在走进宋海峰办公室前的那一刻,他对自己究竟应该不应该来见宋海峰还有所犹豫
和忐忑的话,一旦坐在了这位副书记面前,所有那些犹豫和忐忑倏然间都弱化了,
甚至消失殆尽。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应和着宋海峰的每一点要求,去回答他的每一个
问题。每次来见宋副书记,郭立明都会产生这种感觉。宋海峰也的确有这样一种非
常的亲和力和震慑力。机关里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不能当面跟宋副书记说事。
只要当面跟他说事,不管原先是怎么地跟他不一致,说着说着,你就会认同他了,
就会跟着他的思路走了,你就不想再坚持自己那一套东西了。等走出他办公室,回
过味儿来了,可这时,你往往已经不好意思再去“纠缠”他了。所以,有人开玩笑
说,宋副书记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场”,对人能起催眠作用。也有人说那是一种
先天的气质,既俯瞰一切,又亲和一切,是天生的“领袖”胚,学是学不来的。这,
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一个领导人的“个人魅力”吧。
“他交代给组织部谁了?”宋海峰问。
“吕部长。”
“跟老吕是怎么交代的?”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情况不管正面的反面的,都要搞清楚,搞彻底。”
“哦……”宋海峰稍稍沉吟了一下。常委分工,他管组织。贡书记为什么没跟
他提一下此事呢?他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淡淡的阴影。他接着问:“你看贡书记的
意思是要起用这个马扬,还是想收拾他?”
“他没明说。”
“……你这个郭立明啊,”宋海峰淡然笑道,“这样的事,书记他怎么会明说
呢?依你的分析呢?”
郭立明犹豫了:“我……我真不太清楚……”
“那……好吧……”宋海峰没再为难对方,然后又问了些生活方面的问题,比
如郭的岳父岳母从河南来替他带孩子,住房有没有困难等等等等。然后,郭立明就
赶紧告辞了。
郭立明走出宋海峰办公室不多远,宋的秘书又追出来叫住他,跟他说:“宋副
书记还有点事儿……”郭立明一听,忙转身要回来的办公室。那位秘书笑着忙拉住
他说:“你不用去了。是这么回事,宋副书记知道你家里来亲戚了,住房有点紧,
刚才他亲自给管片的区房管局领导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给你岳父母找个临时住房,
解决一下困难。这是管你们那一片的区房管局局长的手机号码……”郭立明忙说:
“这……怎么可以……”宋海峰的秘书笑道:“没事。宋副书记早先在那区里当过
区委书记,跟他们特熟。区房管局的几个领导都是他一手提起来的。你就说是临时
租用的。当然,到底什么时候还,就看你方便了。”说着,把那张记有房管局局长
手机号码的小纸条塞给了郭立明。
郭立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对着那张小纸条,又呆坐了一会儿,心里七上八
下,仍然是忐忑,仍然是不安,同时又有许多的感动和感激。贡书记什么都好,但
的确没问过他岳父母的事……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真有点对不住宋副书记。有一个
重要情况刚才应该告诉他的,自己却犹豫了没说。常委分工,宋副书记管组织,把
这个情况告诉他也是符合组织原则的嘛!他站了起来,又呆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
勇气,下决心拨通了宋海峰办公室的直通电话:“宋书记,我是小郭……房子的事,
太谢谢了……”
“郭秘书,你干吗?”
“真的特别感谢领导的关怀……”
“嗨,忙你的吧。”宋海峰已经没有兴趣听小郭说这一类的“客套”话了,说
着就要挂电话。
郭立明忙说:“宋书记,您先别挂电话,还有件事……下午,组织部送来一份
材料,是对部分重点培养的干部的民意调查,其中也涉及了马扬。我想您会感兴趣
的。”
“对马扬的民意调查?是吗?结果怎么样?”
“认同率相当高。尤其在大山子。大山子接受调查的人中间,有百分之七十三
点二的人认为,如果调整大山子领导班子,马扬是担任总公司和市委一把手最合适
的人选……”
“哦?”
“不知道这个调查真实可信度到底有多高。如果真实可信程度较低,直接报给
贡书记了,对省委领导产生重大误导,那负面作用就大了……”
“先拿来我看看吧。”
“行,行……”
这时,有人敲郭立明办公室的门。是省长邱宏元。郭立明忙对宋海峰说了句:
“邱省长来了。一会儿我把材料给您送去。”放下电话,忙把邱宏元迎进办公室。
邱宏元是来找贡开宸的。两人刚说上话,贡开宸就打电话来了,真是“说曹操,曹
操就到”。贡开宸在电话里让郭立明马上找到省长,说他有事要跟省长商量。郭立
明放下电话,立即告诉邱宏元:“贡书记正在往回赶的路上。他说,可以的话,请
您在这儿等他一下。”
贡开宸没在潘祥民家待得太久,自然也没品尝潘夫人徐世云特地为他烤制的那
些颇为精致的无糖小点心。潘祥民到最后也没答应为贡开宸“审看”马扬的“上告
材料”。
从老人今晚的态度来看,有一点很明确:他反对“收拾”马扬。
很好。奥迪车驶离潘家时,贡开宸松了一口气。他今晚去潘家,主要目的,就
在搞清这位前任书记对马扬这个人和整个这件事的态度。潘在一大批退下来的老同
志和在位的基层干部中,仍享有很高的声望。因此,他对问题的态度和看法,是不
能不顾及的。当然,搞清潘书记对事情的看法和态度,还是不够的。严格地说,事
情做到这一步,还只能松下“三分之一口气”,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是要摸清省长
邱宏元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
“……有个细节,我在下午的常委会上没敢传达,怕吓着了各位常委。总书记
在找我谈话时,说到大山子问题,非常激动,一下站了起来,把外衣扣子都解开了,
拍着桌子大声说,作为一个中国共产党人,如果解决不好中国的国有企业问题,就
不仅仅是个历史欠债问题,也不仅仅是什么失职问题,对你我这样的人,都是个盖
棺论定的大问题……”贡开宸一边说,一边递了支烟给省长,却久久没给他火柴。
老邱接过烟,也久久没点着它。他俩都曾想戒烟,戒了无数次又都宣告失败,已经
不准备再下这个决心了,但又不知从谁那儿学来三“点”经验,据说可以减少抽烟
危害。该“经验”称:烟拿上手后,晚点一会儿;点着后,少抽二点儿;抽了以后,
少往肚子里咽一点儿。对此,他们贯彻执行得倒颇为坚决。
“……大山子问题,要打屁股,应该打我这个省长。我主管经济嘛。你不必在
中央面前大包大揽。”邱宏元诚恳地叹道。
“你到K省才几年哦?”贡开宸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再说,
大山子问题远不止是个经济问题。在更深的层面上来说,它是个政治问题,体制问
题。我不大包大揽,在道理上说不通,在良心上党性上也过不去,更没法跟中央交
代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邱宏元试探道:“……我尽快找省经贸委和省计委的同志再对大
山子问题认真做一次论证,准备几套方案,供下一次常委会讨论时做选择?”
贡开宸默默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要留下那个马扬?”又过了一会儿,邱宏元居然主动提起了马扬,
“留他何来!”
“留下他干什么,我真还没想好。”贡开宸坦诚地说道。
邱宏元一笑:“这倒是你的风格。许多事,往往先干了再说。”
贡开宸也一笑,叹口气:“批评我呢?”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在目前这
种情况下,我当然不能让他一走了之。”
“别让马扬离开K省,是上边的意思?”邱宏元试着问。
贡开宸摇了摇头:“他们怎么会管得那么具体?”
“……据说这个马扬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果上边没人发话,他会留下来吗?”
“我已经把他所有的关系都冻结了,他还能往哪儿跑?”
邱宏元拿起火柴,似乎要点烟了,迟疑了一下,听贡开宸说话口气如此强硬,
不免心里一格愣,便又放下火柴来问:“对他来硬的,好吗?”
贡开宸笑笑:“……谁说我来硬的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协商之中嘛。”
“嚓”地一声,邱宏元手中的火柴划着了,但仍没有往烟头上凑去。“你那种
所谓的‘协商’,我可是领教过。”邱宏元慢吞吞地笑道。小小的火焰不一会儿便
燃到了火柴棍的尽头,灼疼了省长的手指。他不紧不慢地晃灭了它,把多半截已燃
成炭条的火柴棍扔进那只异形烟缸。有各种各样的人给贡开宸送过各种质料的烟缸,
纯金纯银的,水晶绿松石的,镶嵌珐琅磨漆竹刻玻璃不锈钢的……等等等等,甚至
还有一只象牙的,一位印尼侨商送的,雕着三个裸女顶着一艘旧式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