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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相信……您知道他的地址吗?”
“我想他总是在卢佛宫,在王宫里吧,国王陛下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不是火枪队的头头吗?”
“不,这一阵达尔大尼央先生在休假,他要休息一下……所以您别到他执勤的哨所去找他。您可以在一个叫做布朗舍的先生那儿打听到他的消息。”
“您说的是他过去的侍从吗?”
“正是他,现在已成了食品杂货铺老板了。”
“这我知道;是不是在隆巴尔街?”
“大概是的……也许是阿尔西街。”
“我会找到的,先生,会找到的。”
“您代我向他问一千个好,在我前往拉费尔之前,您带他来和我一起用午餐。”
“好的,先生。”
“晚安,拉乌尔。”
“先生,我看您胸前佩了一个我从前从来也没有看见过的勋章,请您接受我的祝贺。”
“您指的是金羊毛勋章吗……?不错……这个玩意儿,我的儿子……已经引不起我这个老娃娃的兴趣啦……晚安,拉乌尔!”
第五二章 达尔大尼央的开导
翌日,拉乌尔并没象他希望的那样找到达尔大尼央先生,他只遇到布朗舍。布朗舍和这个年轻人再次见面感到异常兴奋,他对年轻人的战功表示钦佩,一再赞扬,这些赞扬丝毫也没有食品杂货商的气味。但是第二天,当拉乌尔带着大亲王命他率领的五十名龙骑兵从凡森回来时,他在博杜瓦埃广场看见一个人,这个人鼻尖朝天,正在观赏一幢房子,他那副样子活象相马人在看一匹他想买下的马。
这个人,穿着一身老百姓衣服,却又象军人穿的紧身短上装那样扣着钮扣,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腰旁佩着一把镶着轧花皮革的长剑,一听见马蹄声他就回过头来,不再观赏房子,开始注意龙骑兵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达尔大尼央先生,不是骑马而是步行的达尔大尼央先生。他双手反剪,挨个儿浏览完建筑物之后,现在正在对龙骑兵作一番小小的检阅。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条饰带,没有一块马蹄铁能躲过他的审查。
拉乌尔骑着马,走在队伍侧翼,达尔大尼央最后才发现了他。
“喂!喂!真见鬼!”
“我不会看错吧!”拉乌尔一面说,一面策马向他驰来。
“不,您没看错;您好呀!”前任火枪手回答说。
拉乌尔转过去,跟他的老朋友热情地握了握手。
“拉乌尔,留神,”达尔大尼央说,“在到达玛丽桥之前,第五排第二匹马的马蹄铁准会脱落,我看它的前蹄只剩下两枚掌钉啦。”
“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拉乌尔说。
“你能离开你的支队吗?”
“掌旗官在那儿,他可以代我一下。”
“你来陪我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非常乐意,达尔大尼央先生。”
“那就快点,你下马,要不给我一匹马也行。”
“我看还是和你一起步行好!”
拉乌尔连忙去通知掌旗官,请他代为照顾一下队伍,然后跨下马来,把坐骑交给一个龙骑兵,高高兴兴地拉着达尔大尼央的手;在整个过程中,达尔大尼央带着行家的满意心情欣赏着。
“那你是从凡森来的罗?”他先这样问。
“是的,骑士先生。”
“红衣主教大人怎么样啦?”
“病得很厉害;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死啦。”
“你跟富凯先生相处得好吗?”达尔大尼央边问边耸耸肩,做了个表示轻蔑的姿态,好象在说马萨林的死对他影响不大。
“您是说跟富凯先生吗?我可不认识他,”拉乌尔回答说。
“倒霉!倒霉!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噢!国王陛下不会亏待我的,”年轻人说。
“我指的不是王冠,而是国王……”达尔大尼央说,“眼下,红衣主教先生一死,国王,就是富凯先生,你一定要设法与富凯先生和睦相处,如果你不愿象我那样一辈子没出息的话……当然你运气还算好,你还有别的保护人。”
“首先是大亲王先生。”
“没用啦,没用啦,我的朋友。”
“拉费尔伯爵怎么样?”
“阿多斯?噢!那可是两码事;是的,阿多斯……如果您想在英国开条路的话,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不是我夸口,本人,在查理二世的宫廷中也还有些声望。他可是个国王,真是太好了!”
拉乌尔象一些出身高贵的年轻人,在听到什么经验之谈和有价值的事情时,会发出既天真又好奇的感叹声,他喊了出来:“啊!”
“不错,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国王,可是,他也懂得使剑,器重良才。阿多斯和查理二世相处得很好,就在那里当个差吧,别去理睬那些带学究味的包税人;这些人无论用法国人的手法还是意大利人的窍门都同样是个偷;别去管那个哭鼻子的小国王,他打算象弗朗索瓦二世①那样来统治我们。拉乌尔,你知道这段历史吗?”
“知道,骑士先生。”
“那么,你知道弗朗索瓦二世经常耳朵痛吗?”
“不,这我不知道。”
“可知道查理九世②老是害头痛病吗?”
“噢!”
“还有那个时常闹胃痛的亨利三世③?”
拉乌尔笑了起来。
“喏,我亲爱的朋友,路易十四经常心绞痛,看了真令人难过,一个国王整天唉声叹气;每天不止一次地骂‘畜生!’‘混蛋!’或讲一些叫人生气的话,真叫人心里不痛快。”
①弗朗素瓦二世(1544一1560):法国国王(15591560),亨利二世的长子,登位时年仅十五岁,由吉兹公爵摄政。
②查理九世(1550一1574):法国国王〔1560一1574),亨利二世第四个儿子。未成年时由其母卡特琳·德·梅迪西丝摄政。
③亨利三世:见第37页注①。
“是不是就因为这些,您不愿意给国王陛下当差了,骑士先生?”拉乌尔问道。
“是的。”
“可您自己,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您这样心灰意懒,是发不了迹的。”
“噢!我吗?我已经安居乐业了,我继承了一些家庭给我留下的财产,”达尔大尼央漫不经心地回答。
拉乌尔望着他。达尔大尼央的贫困是尽人皆知的。他,一个加斯科尼人,所交的厄运超过了所有的法国人和纳瓦尔①人所能吹嘘的。拉乌尔成百次地听到人们把约伯和达尔大尼央的名字连在一起,正如将孪生兄弟罗慕洛斯和勒莫斯②连在一起一样。
达尔大尼央发现拉乌尔惊奇地望着他。
“还有,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我去过英国了?”
“他说起过,骑士先生。”
“有没有说起我在那儿交上了好运?”
“没有,先生,这我可不知道。”
“是呀!我的一个好朋友,一位大爵爷,是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副王,替我把一笔遗产找回来啦。”
“你说一笔遗产?”
“而且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
“这么说,您是个财主了。”
“啐……”
“请接受我真心诚意的祝贺。”
“谢谢……瞧,这就是我的房子。”
①纳瓦尔的居民大都从事畜牧业,生活贫困。
②罗慕洛斯和勒莫斯:罗马神话中-对吃母狼奶长大的孪生兄弟,是战神马尔斯的儿子。
“在沙滩广场吗?”
“是的,你不喜欢这个区?”
“恰恰相反,面临河水是相当美丽的……噢!多漂亮的古老的房子!”
“原来这家小酒店叫‘圣母像’,在两天的时间里,我把它改建成私人住房了。”
“可是小酒店不是还在营业吗?”
“是的!”
“那您,住在哪儿呢?”
“我吗?我和布朗舍住在一起。”
“您刚才不是说‘这是我的房子吗?’”
“我是这么说的,因为这确实是我的房子……我把它买下了。”
“哦!”拉乌尔喊道。
“相当于十年租金的价格,我亲爱的拉乌尔,是一笔好买卖……我花三万利弗尔买进这幢房子;它有一座朝着拉莫特勒里街的花园;我把小酒店连同二楼以一千利弗尔租出;顶楼,或者说三楼,以五百利弗尔租出。”
“真是这样吗?”
“的确如此。”
“一个顶楼能租五百利弗尔?可是这顶楼又不能住人!”
“是不能住人,只不过,你看这顶楼有两扇窗是对着广场开的。”
“正是这样,先生。”
“好,每当人们在这里施车轮刑,绞刑,磔刑或者火刑的时候,这两扇窗就可以出租,租金可以高达二十个皮斯托尔。”
“哟!”拉乌尔厌恶地说。
“那些事叫人作呕,是吗?”达尔大尼央说。
“哟!”拉乌尔又重复一次。
“不错,是叫人作呕,但事情就是如此……这些游手好闲的巴黎人有时候真象吃人生番。我真不能想象这些人,这些基督徒,竟能做这种投机生意。”
“就是嘛。”
“至于我,”达尔大尼央继续说,“如果我住这幢房子,在施刑的日子里,我就把窗关起来,甚至把锁眼也堵死;可惜我现在不住在这儿。”
“可您不是把这个顶楼租了五百利弗尔?”
“我租给那个黑心肠的小酒店老板,是他一转手又租出去的……因此,我刚才说的是一千五百利弗尔.”
“年息五厘,”拉乌尔说。
“对啊。因此我还剩下后面那些房子。我指的是货栈、住房,还有年年冬天都淹水的地窖,我以两百利弗尔租出去。还有那座很美丽的花园,树木满园,掩映在圣日耳韦和圣普罗泰两座教堂的高墙与大门的阴影下,租了一千三百利弗尔.”
“一千三百利弗尔!这是非常……”
“事情是这样的。我非常怀疑堂区的一个议事司铎(这些议事司铎全是克罗伊斯①),我怀疑他租用这个花园作为寻欢作乐的场所。他用戈达尔先生的名义租用……这个名字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就是那个司铎,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个陌生人,但这与我有什么相千呢?他总是预付租金。因而,你刚才碰见我的时候,我正好有个想法,把博杜瓦埃广场上一座房子买下来,这座房子的后面和我花园相连,这样连成了一片,那就是一份很象样的产业了。后来你的龙骑兵打乱了我的思路。来,我们沿着拉瓦纳里街往前走,直接去布朗舍老板那儿。”
①克罗伊斯:吕底亚末代国王,古代巨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