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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乃是严仁宽祖母的娘家,两家近年来往来的不多,严仁宽听妻子说居然是曲家的人,还真有点意外:“是二房表婶还是三房表婶?”严仁宽称为表婶的,自然是严景安表弟的妻子,如今和他们家还有些来往的也只有曲家本支二房和三房的了。
“二房表婶。不过她也没明着提,瞧那意思,也不是眼下就要送孩子过来,像是想略打听一下的样子。”范氏答道。
“唔,想是顺便一打听吧,要真想来的时候,自然该有表兄带着孩子来。”夫妻两人又说了些家里的琐事,头发也慢慢干了,这才收拾了歇下。
第二日范氏处置完了家务,把陈嫂子单独找了来,将自己的意思说了:“……我也知你家里一向事情也多,只是丰姐儿这里我总顾不上,你也撒不开手,才一直赖着你这些时候。眼下丰姐儿也该读书了,正巧我们太太从京里回来,也有空闲带着她,我就想着放你家去。你这一向替我带着丰姐儿实在辛苦,又奶了她那些时候儿,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回去填补家用吧。”
又指了指特意叫青杏找出来的一包东西:“这里是旧年攒下的一些衣裳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轻薄软和,带回去给孩子或老人做衣裳都是极好的。”又指着另一包说:“这是我的几件旧衣裳,大多只穿过一两回,我看你身量和我差不多,拿回去穿吧,不要嫌弃。”
依着陈嫂子自己是绝不愿意回家去的。她在严府里每月都有月例拿,又吃得好住得好,逢年过节的,奶奶还有赏赐。最要紧的是,每日里只须看着丰姐儿一个孩子,不用干旁的活儿,只偶尔给丰姐儿做点针线罢了。今日这一旦回家去了,少了进项不说,可再不能过这样的好日子了。
可眼见奶奶说的话儿虽都是商量口吻,行事全没半分回转余地,陈嫂子为人又一向老实听话,因此只得屈膝行礼答道:“奴怎么敢嫌弃?奶奶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奴在这里伺候姐儿,该当的月例一应都有,怎还好意思再要奶奶的赏儿?”
范氏扶她起来:“千万不要客气,我也不是为别的,是为你待丰姐儿的一片心。以后家里无事,只管过来坐,大伙闲来说说话。”
说起丰姐儿,陈嫂子带了她几年,不免有些不舍,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她忙忍住了,答范氏的话:“再没见过姐儿这么乖巧的孩子,真是可人疼,再任换一个人来,也只有更疼她的。”
哪个母亲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女,范氏听了此言也不免心中喜欢,对陈嫂子倒有些不忍了,拉着她的手又安慰了半晌,又说可缓两天待丰姐儿正式读书了再回家去,又是再三叫她以后常来,絮絮说了好一会,才放陈嫂子回去了。
当天晚些时候,严仁宽把严诚和丰姐儿都叫到自己的小书房。严家本就地方不宽敞、房屋有限,因此严仁宽就把自己院里正房旁边的东耳房做了个小书房。不过他从前也不常用,之前严景安不在家,严仁宽日常见客或读书写字就都在前院大书房里。今日因是要和儿女说正事,就把他们叫到了自己这个小书房。
这间小书房空间不大,布置的也甚为简洁,里面靠墙是一溜书架,上面磊满了书,旁边放置着一架书案和一把圈椅。严仁宽走到书案后坐到椅中,让一双儿女也在对面凳上坐了,才开口说话:“前儿我和你们祖父说话,他老人家说现在回来也有阵日子了,该走的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就想收了心专心带你们黄世兄读书。”
严仁宽微笑着看向对面的一双儿女:“诚哥儿如今才入学不久,你祖父想着,你正可以和着悫哥儿一块,两个一起教恰是正好。”严诚一听此话眼睛顿时一亮,小脸上的欣喜已经透了出来,旁边的丰姐儿却还是一脸懵懂。
“正巧丰姐儿也该读书认字了,你们祖母就说,一个两个也是教,不妨带上丰姐儿一块。”严仁宽笑着嘱咐严诚:“以后你们三个一块跟着祖父读书,切要记得,于悫哥儿,你是主他是客,万不可轻忽怠慢;于你妹妹,更是要好生照管着,不可顽皮淘气,一块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严诚站起身来一一应了,最后忍不住问:“只孩儿和妹妹跟着祖父读书么?哥哥呢?”
严仁宽很欣慰儿子能想着长兄,微笑答道:“你哥哥跟毛先生读书读的正好,就不和你们一处了。”
旁边椅子上的丰姐儿看一眼父亲,又看一眼她二哥,撅了小嘴说:“我想跟着大哥哥读书!”
作者有话要说:
11开课
严诚看她想下地,就起身伸手扶她下来,严仁宽坐在原位看着女儿笑:“你哥哥自己还没学明白,怎能教你?”丰姐儿下了地跑到父亲跟前,趴倚在父亲膝头,仰着脖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父亲说:“那我也不要和二哥哥读书,他总嫌我笨。”说着又撅了嘴。
严仁宽失笑,瞥了一眼有点脸红的小儿子,伸手掐了掐女儿的圆脸蛋:“你是和你二哥哥一处读书,不是叫他教你,是祖父教你,好不好?”
丰姐儿眼珠儿转了转,似乎真的是在认真的想,过了一会才答:“好,祖父不会嫌我笨吧?”
严景安听见严仁宽学这话的时候,笑的胡子直颤,把小孙女抱到腿上坐,哄她道:“祖父怎么会嫌我们丰姐儿笨?我们丰姐儿最聪慧了。”丰姐儿将信将疑,一对圆圆黑黑的眼珠转来转去的看着满屋子里的人,总觉得大家似乎是在笑话她。
这时一家人刚吃完了晚饭,团团围坐在正房厅里,正在说几个孩子读书的事。几个大人一商定,明日开始,三个孩子就正式在严景安老先生这里开始上课了。丰姐儿直接搬到东次间里面来住,黄悫是一直住在西厢房的,而严诚则只需每日吃了早饭过来一起上课就是了。
严老先生把东耳房做了讲堂,也不用特意收拾,只叫人摆了三副小几杌子在地上,他自己坐到书案后,捋捋胡子,严家小课堂就这么开讲了。
严景安先问严诚和黄悫前日家塾里学的什么,又让他们复诵,然后拿了他们写的课业来看,略点评了一下,就叫他们仍旧先诵读昨日学的《论语》片段。
看完了两个小子的,严景安才走到丰姐儿跟前去,先教她识描红本子上的字。因之前丰姐儿多多少少也认了一些字,描红本子上的字又简单,她倒还记得。于是严景安就手把手的教她怎么拿笔写那些字,而后又给了她描红本子,让她照着描。
接着回去给两个男孩教读下一段内容,带着两个孩子反复读了二十几遍,到两个孩子终于读顺了,才让他们自己读。老先生却真有点喉咙冒烟,喝了两杯茶,又去看丰姐儿描的字,当真忙活的很。
到了中间休息的时辰,刘氏亲自来送点心茶水,发现几个孩子还没什么,讲课的老先生已经有些累了。“怎么?可是力不从心了?”刘氏打趣的问了一句,“这才教了三个孩子,人家毛老先生带着十来个顽童,也没像你这样吧?”
严景安饮尽了一盏茶,叹息:“看来久疏阵仗就是不成。丰姐儿这会儿想来也有些累了,你带她去玩吧,下晌午睡起来,我再单独教她。”他也好专心教那两个孩子。
丰姐儿得知可以出去玩了十分高兴,点心也不吃了,拉着刘氏的手就出了门。然后就跟着刘氏往后院里去玩,采花拔草的,玩了个不亦乐乎。到晌午吃过了饭歇过了午觉,又跟着严老先生学认字,等学的累了,严景安就带着她和严诚、黄悫往后院里去架葡萄架。
严景安从李泽那要来了几支葡萄枝条,打算自己研究着栽种下去,再架上一架葡萄架,就算结不了果子,多一片绿荫也好。几个人都换了短打,往后院来架葡萄,也没叫下人跟着,只带了个个花匠帮着埋肥。
于是老小孩和小小孩翻土的翻土,洒水的洒水,埋肥的埋肥。丰姐儿本来泼水泼的正开心,闻见肥料的臭味,就把舀水的葫芦塞给了严诚,自己跑去墙边想掐一枝蔷薇花插在衣领间,以此香味逐彼臭味。
不料她下手太快,没看清楚就去抓花茎,一不小心被花茎上的刺扎了一下。她赶忙缩了手,扁了扁嘴回头看,见祖父和两个哥哥都在忙着,没人看她,丰姐儿就没哭,用袖子垫了手又去掐那花,终于掐了下来。用花香挡了臭味,她又跑回去继续泼水,直把自己的裤腿都弄湿了。
到天都快黑了,刘氏遣人来叫吃饭,一老三小才施施然回去。刘氏一看几个人脚上腿上不是泥就是水,直有些哭笑不得,打发他们都去换了衣裳吃饭。
丰姐儿因这一天玩的太高兴,有些累着了,饭也没吃几口就睡了过去,因此竟没发现自她早上开始上学后,再没见过陈嫂子。直到第二天早上,金桔把她叫醒了,服侍她穿衣梳洗,她才想起来问:“姆妈呢?”
金桔早得了嘱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答:“陈嫂子家里有事,回家去了。”丰姐儿是知道陈嫂子家不在她们这的,以前陈嫂子也回去过,因此她就只当陈嫂子像以前似的,回去一趟,过两天就回来了,于是就没再追问。
这一天丰姐儿依旧过的很充实,祖父老先生完全没有为师长者的威严,上完课就带着她和两个哥哥在后院撒欢。架好了葡萄架还不够,还在旁边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了黄瓜丝瓜扁豆等蔬菜,说待七夕的时候叫丰姐儿躲在黄瓜架下听听牛郎织女说话。
丰姐儿仰着脖子问祖父:“牛郎织女是谁呀?”
严景安看着丰姐儿一张小脸上东一块土西一道灰的,忍不住笑了,拉了袖子给她擦脸,答道:“牛郎和织女是天上的两颗星。相传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